家师是条鱼(31)
说罢,他一口吹灭蜡烛,屋内顿时被无际的黑暗吞噬。
稳下心神他借着幽幽的月光,摸到床上,将自己蒙在被褥中。一连翻来覆去几次,江殊殷才踢开被子,在黑暗中喊了声:“笨笨。”
意料之外的没有丁点声响,不由将他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确定道:“笨笨?”
确定没有一点声音,他才抬腿摸黑穿鞋,打算点灯看一看,却突然间想起刚刚在沈清书房里时,貌似看见他桌上坐了一个湿答答、似乎在等晾干的毛球……不由脸色一黑:感情他现在成孤家寡人了?
连小雪貂都弃他不顾,蹭到隔壁和沈清书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明白这个现实的江殊殷心底大受创伤,仰面往床上一倒,顿时一股冷气从窗外刮进来,吹的他抱紧自己,心中一阵空虚寂寞冷。
静默一会,黑暗中又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只听江殊殷骂道:“欺师灭祖,畜牲一个!你还能堕落到去嫉妒一个长毛的?”
不就是跟着一起洗澡,不就是能上床一起睡觉,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当年他不是也有这种待遇,没什么好嫉妒的。
说到想当年,江殊殷脑海里突然间闪过断断续续几个画面。等这些画面慢慢拼接在一起后,他抱着被子沉默了。原来画面中显示的,是他在坠云山中为数不多的小秘密中的一个。
那时的江殊殷刚值弱冠,才是一个调皮好动的少年郎。
眉宇顾盼之间,灵动璀璨、机智开朗,似是两颗晶莹剔透的黑色水晶,随时随地都爆发出令人不可忽视的光芒!
他成日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面容俊朗潇洒,微扬的唇角透出一股霸道的感觉。行走在路上时,又好似一只顽皮狡猾的狐狸,拖着一条大尾巴淘气的像一个孩子。
这日,因他手闲捉弄了别人,被沈清书知道后,自然是一阵说教。
江殊殷两手拽着他的袖口,像个幼儿般晃着他的衣袖:“师父我错啦,你就不要罚我抄书了好不好?”
好不好?自然是不好。
沈清书撇开脸,闭着眼睛,语气不冷不热的回他二字:“免谈。”
江殊殷闹的更厉害,不依不饶的挪到他前方,一双爪子依旧晃着他的衣裳:“师父,我错啦,我知道错啦,你就原谅我,我保证我再也不敢啦!”
沈清书由他一阵摇晃,仍旧淡淡道:“话莫多说,今日抄不完,不许吃饭睡觉。”而后抬腿就走。江殊殷可怜巴巴的在他身后眨眨眼,埋着脑袋默默跟上。
书房内阳光明媚,一支粉桃斜斜插入,为屋内平添了一抹绿意。
熟知徒弟脾性的沈清书不劳辛辞,亲自上阵监督他,而江殊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师父在,趴在桌上哼着歌,手里握着毛笔乖乖抄写。
沈清书坐在竹藤编织的椅子内,翻着一本书,看的认认真真。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殊殷突然间伸了个懒腰,捏起最新抄完的一张小心翼翼的吹了一下,欲想把墨水吹干,而后昂起脑袋,得意洋洋道:“师父我搞定了!”
沈清书靠在竹椅内不语,打开的书本放在腿上,头微微的偏向一边。
江殊殷不解,小心翼翼摸索过来,才发现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不由心底泛起小小的激动。
沈清书睫毛浓密纤长,阖上时只感微微翘起,漂亮且谦和。
他细细看了一阵,小声小气贴近他的耳朵叫了几声:“师父,师父?”
沈清书该是睡的熟了,一丝反应也没有。江殊殷暗自激动,又看了他一阵,突然飞快在他脸上亲一下,然后赶忙慌慌张张抓起桌上的书本,假装看书。
这次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他的动静,江殊殷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紧张的跳出来。一边却还是将挡住脸的书往下移了一点点,偷偷摸摸的看他。
这一看就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屋里的太阳都偏了偏,一个绿裳少年突然毫无预兆的打开门,一进门就是一愣,狐疑道:“江殊殷你别告诉我,你这一整天都把书拿倒了。”
江殊殷不动声色的把书拿正:“要你管!”
绿衣少年白了他一眼:“吃饭时间到了,我也来喊过了,你爱吃不吃!”说罢转身就走。
江殊殷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将今日之事当作自己的小秘密,悄悄珍藏起来。而这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最后居然成了他自我安慰的良药。只要每每想起来,总会觉得时光不曾改变,自己还是承欢在他膝下的弟子。
想着想着,他翻身抱紧被子,将脸埋进被褥中,偷偷笑出声。
次日清晨,江殊殷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屋外的沈清书声色轻柔:“薛公子,你醒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江殊殷一个鲤鱼挺就坐起来,慌慌张张蹬上靴子道:“抱歉抱歉,我一不小心睡过了,还望浅阳尊莫要见怪。”
屋外沈清书还没说话,小雪貂就开始对着门叽叽喳喳的嚷起来,江殊殷穿上外衣,黑着脸:“你闭嘴,昨天偷偷摸摸背着我跑到隔壁,我还没教训你呢,居然还来嫌弃我起的晚!”
小貂哼哼几声,沈清书才笑道:“昨日薛公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江殊殷想起昨日在他屋中发生的事,顿了一会,才开门道:“我猜的果然不错,这块石碑背后的事真的不简单,还有秦忌公子曾经就因为石碑背后的故事,而来过此地。”
沈清书惊讶:“秦忌公子来过此地?”
江殊殷道:“正是。你先进来,我跟你说说昨天我打听到的事。”
而后,江殊殷把自己从小厮嘴中听到的全都复述一遍,最后总结:“择日不如撞日,这事情蹊跷的很,五百多年了,村中仍有烛光亮起,我觉得不如今晚咱们就去瞧瞧,看它究竟是如何亮起的。”
沈清书沉吟片刻,猜测道:“你说会不会有可能,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修真之人?”
江殊殷挑眉:“修真之人?”
沈清书道:“我也只是说有可能,但究竟是不是还要今夜去亲眼看一看才知道。”
江殊殷想了一阵:“这样吧,我再去问个仔细,看是天天都会亮起呢,还是有特定的时间。”
说罢,他打开门朝着下面来一句:“掌柜的,有好酒好菜吗?”
掌柜抬起头笑弯了眼:“有啊,公子是打算到下面吃,还是做好了送上来?”
江殊殷道:“送上来吧。”
掌柜的点点头,叫了一个小厮先把酒和几碟下酒的小菜抬上来,江殊殷见上来的小厮正好是昨天讲故事的那一个,便也不打算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小哥,昨天你给我讲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小厮没想到他还要听,配合着问道:“公子觉得哪里还不清楚?”
江殊殷道:“你没告诉我,那个看见烛光的是谁,还有那个烛光几时亮起。”
小厮挠挠头道:“这看见烛光的,也不止一个人,不过要说几时亮起,嘶,好像没什么规律。”
江殊殷试探道:“这么说,那几个看见烛光的,都不是同一个特殊的日子,或时间了?”
小厮想了想,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总之那里去不得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 'ω' )?
第38章 所谓的凶险之地
从小厮口中, 二人得知,此处村子被人称之凶地。有“一铲黄土, 一铲枯骨”之说。
原因就是当年这处村子虽是极贫之地,但村里人却是不少,满村人被屠后无人料理, 尸体暴露在空气中随处可见。但渐渐的经过岁月洗礼,尸体化为森森白骨, 竟全全掩入泥土中!
故而又传出这么一个说法:说这些亡魂死不瞑目,见自己不能入土为安, 就操纵着死去的躯体,自己将自己埋入土中。
这个说法经过一番添油加醋, 曾一阵疯传, 周边百姓全是信以为真,怕的要死。更是流传出这么一句话:黄沙埋骨,故地重游。
此话意为:黄沙底下埋有枯骨, 枯骨亡魂不得安定,盘旋在村中久久不愿离去。
江殊殷走在漆黑的山林中,想起这个说法一阵摇头:“不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 死尸怎么可能自己把自己埋了?他们虽是横死, 可生前性格都是敦厚老实, 且我看这里风水不错,没有条件诈尸养成凶物。”
沈清书与他并肩走着,一面留意周围, 一面与他道:“那就只有修真人士。”
江殊殷听得连连皱眉:“不应该呀,哪个修真人士寿命达到五百年之久不曾坐化,都该是名扬一方的人物,怎会流连这种穷乡僻壤之地?”
沈清书脚步慢了一拍,突然道:“有可能。”
江殊殷道:“什么可能?”
沈清书借着烛光看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此地,是他的出生地。”
江殊殷的心跳,猛地漏了半拍!
几乎同一时间的踉跄了一步,沈清书以为他要摔倒,赶忙手疾眼快扶住他。谁知被他反倒一带,差点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江殊殷身子撞到一旁的树上,树木遭到撞击轻轻晃了晃,飞落下许多树叶。
沈清书一手抚在他胸口,一手还扶着他的胳膊,江殊殷微微低着头,薄唇就轻轻吻上他的额头。空中明月朗朗,繁星满天,片片绿叶纷纷而下,竟犹如粉桃一般,烂漫美艳。
两人挨的极近,互相都能感知到对方的呼吸。
江殊殷一颗心都快蹦出来,惊吓过度的他瞪圆眼睛,浑身僵硬一动不动。暗自道:亲上了吗?这是亲上了吗?我居然亲上了!
他唇下,沈清书也是一愣,眉心绯红艳丽的朱砂妖艳无比。轻轻颤了颤,他垂下眼睑,松开他的胳膊,后退一步。
江殊殷还保持这原来的姿势,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的干激动一阵,他又想到:要是沈子珺在这,他今天一定会把我削了!
还是沈清书抬眼,伸手捏去他鼻尖的树叶,轻声道:“我听说,嘴唇太薄的男子,很薄情。”
江殊殷凝视他,许久才道:“胡说,没有这回事。”
沈清书道:“哪里胡说?”
江殊殷完全没经脑子的脱口而出:“我就很专一,很痴情!”
见他说的很笃定,很严肃,沈清书道:“薛公子有喜欢的人?”
江殊殷突然支吾起来,经过极其复杂的仔细一想,他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牙齿轻轻扣住唇瓣,摇摇头。仿佛摇头并不能说明什么,他纠结的开口道:“应该、大概是没有。”
沈清书瞧着他不语,一双温和雪亮的眼睛含有笑意。配合着眉心那粒血红的朱砂,怎么看都是风华绝代。
然而江殊殷却皱起眉,颇有些语无伦次的和他解释:“欸,你别笑啊。我是认真的,虽然我现在还没喜欢过谁,但我这个人啊,是最负责任的。”
沈清书撇过脸,强忍着笑。
江殊殷急了,绕到他前面,俊朗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你怎么不信呢?这样吧,我打个比方,假如我现在喜欢你,那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天冷了我给你添衣裳,天热了我给你扇扇子,你饿了我马上烧水做饭,你渴了我立马端茶奉水,你晚上睡着踢被子,我就为你捏好被子……总之,你说东我就往东,你说西我就往西,不管好的坏的,我都听你的。”
沈清书憋的很辛苦,一双眼睛弯弯的:“你这是情人还是丫鬟?”
江殊殷深受打击,憋屈道:“自然是情人。”
埋着头一阵手对手,他又抬起头不甘心的嚷嚷一句:“你见过哪个丫鬟跟主人睡?”低下头看看自己,又加一句:“还长那么高大魁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