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是条鱼(2)
江殊殷淡淡道:“不是说过了吗,我伤的重,失忆了。你说说,你师父好端端的为什么打我?”
宋晓宇道:“因为你,你你……”
“我怎么了?”
“你你你调戏他……”
江殊殷:“……”
半响:“真的假的。”
宋晓宇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完了还忍不住来一句:“墨辕哥你说你那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我怎么知道。”沉默许久,他突然觉得这个薛墨辕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难怪沈子珺一来就不待见他——等等!江殊殷猛地看向宋晓宇:“我前几天见过你师父,他根本就不认识我。”
谎言被戳穿的宋晓宇丝毫没有半点慌乱,反而显得神气扬扬:“墨辕哥你好聪明,这样都骗不到你!”
江殊殷嘴角微微抽搐:“你这么顽劣,你师兄知道吗?”
宋晓宇道:“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
江殊殷无语许久:我这位小师弟,真是太黑了!
宋晓宇游手好闲在他这里玩了大半日,如今又缠上他:“墨辕哥,今日街上很热闹的,你对这里那么熟,带我出去走走呗!”
宋晓宇虽是在此处长大,无奈坠云山规矩森严,从不许私自下山游玩。从前江殊殷想要下来玩耍,也只能等沈清书忙的时候偷偷下来。
如今看见宋晓宇这偷偷摸摸的样子,他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宋晓宇也算他的小师弟,带着出去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但实际上,等江殊殷带宋晓宇出去时,天已经黑尽了。
宋晓宇板着张小脸十分不悦,江殊殷笑道:“坠云山下夜间比白日更甚一筹。”
宋晓宇扬声:“真的?”
江殊殷笃定:“不骗你。”
正如他所说的,此处的夜晚,的确比白日更加丰富多彩。
大红灯笼连成一片,街头小贩叫卖声连绵起伏,毫无间歇。周围游人众多,热闹非凡。
江殊殷带他来的这条街,正是坠云山下最繁华,最古老的街道追忆街。少时,他与沈子珺关系虽不和睦,却每隔七天都会趁着沈清书下水的日子,相约偷跑到追忆街上鬼混。
可以说在这条街上,满满都是他的回忆。
那一年,江殊殷十一岁,沈子珺离十岁只差几天。两人见家师去禁池,欢天喜地的躲过众多弟子的巡逻,跑到追忆街上等着吃馄饨。
追忆街上的这家馄饨店,厨师手艺非常好,价格又公道,深受街坊四邻的喜爱。
沈清书每隔七日会去一次禁池,一去就是一天一夜。少时的江殊殷和沈子珺就是坠云山的两个活祖宗,旁人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
每到沈清书去禁池的日子,他们就一定要翻天。
所幸在翻天之前,他们会先和平共处,空着肚子去山下吃馄饨。
而且一吃就是一大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家店的生意太好了,店面偏偏又小,每次来吃馄饨都要从下午等到天黑尽了才吃得到。
他们俩的关系因为种种原因一直不冷不热。但江殊殷比沈子珺大,因而每次都是由他排队给钱,沈子珺蹲在门槛边把位。
这日,二人同以前一样,一个排队一个把位。可当江殊殷千辛万苦的将两碗馄饨抬过来时,却找不到沈子珺。
四处张望片刻,不由奇怪: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轻轻放下两碗馄饨,江殊殷出了店门四处喊他,却依旧找不到人。
所幸,找到一处拐角,一位老婆婆扯住他询问:“小公子可是在找人?”
江殊殷忙道:“正是,我在找一个与我一般大的孩子,他的穿着打扮也和我一样,婆婆可知他去了哪里?”
老婆婆道:“我正是看你们穿的一样,才问你的。方才我在馄饨店的门口,看见一个白衣裳的漂亮小公子,他坐在门槛上像是在等别人吃完馄饨好把位。谁知突然来了一群人向他招手,小公子疑惑了一下,确定是在叫他,就过去了。”
“我跟你说,这群人就是这里的混混流氓,他们经常游荡在街上,拐走长相漂亮的男孩女孩,买到百里之外的花港里。”
花港!
江殊殷顿时脸色煞白,声音都抖起来:“婆婆可知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老婆婆为他指了一个方向,叮嘱道:“这些人可不好惹,据说还能在天上飞来飞去……”
“谢谢!”
江殊殷慌忙一谢,忙御起自己的剑就追去。
那老婆婆见他突然凌空腾起,神色惊惧,大叫了声:“我的天,竟然是个小神仙!”
此时夜色正浓,寒风凛冽,吹得他一袭白衣猎猎作响,站在剑上江殊殷冻得直打哆嗦,不禁痛骂道:“你个天杀的沈子珺,怎么这样没脑子!别人朝你招手,你怎么就那么听话的过去了?为什么我叫你,你就从来不听我的话?!”
坠云山的弟子,都是有专门的服饰。他二人嫌这服饰太招摇,也怕被浅阳尊知道,每次下山都会换上便装。
岂料,这次竟然出事了!
紧紧衣物,江殊殷恨恨道:倘若是穿着坠云山的服饰,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说起来,少时的沈子珺与如今极为不同,曾经的他长长乌丝下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尖巧漂亮的瓜子脸怎么看也比女孩婀娜清秀,比男孩俊美灵动。
天生有一双紫眸,大而明亮,柔软又无比的湿润剔透,像是名贵的珠宝琉璃。
远远瞧上去,雾蒙蒙、水灵灵,犹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人。
他成日板着小脸,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看得江殊殷心痒痒,一天不逗他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也因为他的模样,初次见他时江殊殷误把他当成师妹。直到沈清书帮他们洗澡,两人坐在浴桶里后,江殊殷万般惊恐的鬼叫着,捂着眼睛使劲反思自己看到的某样东西,才将性别问题纠正。
亏他在洗澡前各种扭捏、害羞,各种瞎猜自家师父的意图,甚至还以为沈清书打算给他定一门娃娃亲。
谁知,哦,原来是三个大佬爷们。
追了许久,仍不见一个人。
江殊殷又急又气,恨不得把沈子珺连同拐走他的人一同千刀万剐。
另一边,沈子珺被人五花大绑,嘴巴也被人用白布堵上。
坠云山的弟子到了十岁才能拥有自己的佩剑。沈子珺倒霉,离十岁只差几天。
绑架他的这群人,个个背着利剑,虽不是什么上好的,但现在的沈子珺,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沈子珺缩在马车的角落,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惶恐不安。
突然间,他一双泛紫的眸子骤然瞪大,唔唔的叫唤着。一壮汉听见声音一把掀开帘子,当下就大怒着冲进来一脚蹬开摸上他腰间的手,骂道:“这次的娃那么水灵,必定是个好价钱,岂能容你毁了他的价值!”
被踹开的人重新爬起来,一双色咪咪的眼睛盯着他左右看:“我知道我知道,雏嘛,很贵的,可我也不做什么,就摸摸。”
壮汉看沈子珺双眸含泪,漂亮的脸上一片恨意,不由道:“摸也不行,要是他哭花脸,眼睛也肿起来,难免会影响价格。”
听他这样说,这人才沉着张脸起身离开:“好吧好吧,我什么也不做!”走到一半又转过头警告沈子珺:“你可别哭,要不然等会就不是摸摸那么简单!”
沈子珺气的眼泪转呀转,硬是憋着没哭。
马车又行驶了一段路,终于停下来,壮汉抱着沈子珺下车。
此时早已夜深人静,天间的月亮都移到正中,这群人拍拍面前朱红色的大门:“张妈妈,我们给你带了个好货,快开门,不然去别家了你可别后悔!”
隔了许久,一道女音才远远传出:“哼,要是不是好货,你们给我走着瞧!”
“吱呀”一声,朱红的大门打开,几个背剑的男人率先出来,齐刷刷的立在两旁站的笔直。
等他们站好,一个柳腰粉衣的女子摇着香扇走出来,她妩媚动人,眉目间满是风尘。
漂亮的凤眼扫一眼壮汉怀中的沈子珺,她的双眼登时就亮起来,摇摇手里的香扇:“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的这样水灵漂亮。你们把他弄到手,怕是下了不少功夫吧?”
不等几人回答,她一把抢过沈子珺抱在怀里,生怕他跑了一样。
沈子珺灵力被封,唔唔唔的骂着,使足了劲用脚踹她。张妈妈被踹得正着,手腕红红一片,也不恼只笑:“小公子脾气很暴躁嘛。”
壮汉道:“张妈妈就别谦虚了,进了您的花港,再暴的脾气也得叫他服服帖帖!”
张妈妈妖娆一笑,将沈子珺交给自己的人抱进去:“好了,咱们也用不着互相吹捧,谈价吧。”
壮汉伸出手比划一下:“这次的娃儿,可是颗摇钱树,又是个雏,价格嘛,定是不能少于这个数!”
张妈妈摇摇扇子:“就算是摇钱树,这也太贵了吧。”
壮汉:“贵?现在虽贵,但今后你可是要捞一大笔……”
沈子珺被人抱进花港,气得发抖,若不是他天性骄傲,恐怕当场就要哭出来——师父,救我!
第3章 江殊殷
沈子珺病了,病的非常重。
他这一病不吃不喝,很快两眼一闭,晕了个彻底。
当他再次醒来,发现江殊殷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树林中,鼻尖尽是刺鼻的血腥味。
毫无疼痛的身子告诉他,这些血并非是自己的。
微微一动,江殊殷立即吸了一口冷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把你的膝盖给我挪开,知不知道为了救你我差点死在那!”
沈子珺沉默,轻轻移开抵在他腰间的膝盖,趴在他背上脑袋昏昏沉沉。
他这一睡,实不知晕了多久,如今醒过来,只觉得浑身无力,高烧烧得滚烫。
江殊殷很沉默,寻了一颗大树小心的将他放在树下。沈子珺靠着树干,微微抬头,发现江殊殷一袭白衣都被血染的不能看。
“你在这好好坐着,别给我又玩失踪。”江殊殷说完此话,转头就走。
如今日头毒辣,晒得沈子珺小小的身子晃了晃,眼前事物黑红一片,极其难过。就在他即将睡去,一只手突然扶正他的身子,水壶送到他嘴边:“来,把水喝了,会好受点。”
沈子珺依言喝下,冰凉的泉水,流过干燥的咽喉,卷走一部分燥热。
江殊殷脱下外衣,左侧腰部血红一片,将雪白的中衣侵染大片。他嘴里嚼了点草药,背过身忍痛扯开粘连伤口的衣裳,一声不吭的将草药敷上去,再刷刷几声撕开衣裳,绑住伤口。
这处,不过是他身上较重的一处伤罢了。
沈子珺低着头,咬起唇瓣,小声说了句:“谢谢…对不起……”
江殊殷身形一愣,似是叹了口气,低低回道:“下次聪明点,别那么傻。”
沈子珺垂着头,一言不发。
江殊殷回过头,勾起唇角:“今后那些混混再朝你招手,你就上去暴打一顿,别客气。”
沈子珺依旧闷闷的,江殊殷像是要逗他笑起来,挪到他身边坐着。沈子珺瞄他一眼,突然发现他腰间的那块冷玉不见了,不由奇怪:“你的玉……”说到一半,他就卡住了。
坠云山内凡是知道江殊殷的,都清楚他腰间总悬着块冷玉。
沈子珺初次见他时,除了他嘴角那抹邪邪的笑外,就对那块玉印象最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