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恶魔(49)
茉莉:“有名字吗,叫什么?”
乌鸦可疑地沉默了一下,只好现场取名:“呃……你可以叫‘偷窥’。”
茉莉的五官皱到了一起:还有这么猥琐的火种?
“你到底是哪条路……”
乌鸦打断她:“我们要到了。”
茉莉扭头望向前路,发现货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拐进了一条沿河小路。车轮下路况不佳,坑坑洼洼的,大约刚下过雨,有的地方颇为泥泞——加百列往天上升了一点。
河对岸是一片山坡,是片未规划的荒地。
两岸间架着桥,桥下的河水一眼看不见底,森森地映着桥的倒影。
茉莉一眼看见了桥头的路牌,念出声:“安息桥。”
草莓忽然“啊”地一声:“我好像听城堡的女仆聊过,她们说这里是自杀胜地!好多人到这跳桥,桥上还经常闹鬼。”
乌鸦笑了,从旁边拿起一台小对讲机,对集装箱里的人们说:“女士们先生们,请扶稳坐好,我们即将开进一段非常颠簸的路,可能会有摔倒和挤压风险,麻烦大朋友照顾一下小朋友,迅猛龙兄,照顾一下可以吗?”
迅猛龙坐过他的“过山车”,想起来就心有余悸,不敢怠慢。对讲机里嘈杂了片刻,传来警果先生的声音:“我把小的和行动不便的都固定好了,但你能不能尽量……”
乌鸦把对讲机关了。
集装箱里传来“咚”一声愤怒的撞击,五月紧张地问他:“我们要干吗?”
乌鸦:“自杀。”
“什……啊啊啊!”
乌鸦忽然把油门踩到底,冲上了安息桥,开到最高点,他猛一打方向盘,撞开栏杆,往桥下冲去!
货车从高处自由落体,在五月高亢的嚎叫中,一头扎进河水里。
驾驶和副驾驶两侧车窗都开着,涌进来的河水给五月泼了一大口凉水。
加百列早在车子突然转向时就用金线把自己吊在了桥边栏杆上,等货车入水时溅起的大水花落下,他才慢一步跳到车顶上。
他的脚刚碰到货车,脚下忽然一空,水中好像有个漩涡,将原本至少两分钟才能沉下去的大货车整个吸了进去。
车身一百八十度旋转,将加百列从车顶上甩了下去,他手心大量金线喷涌而出,像突然绽开的剧毒水母,露出准备捕猎的狰狞触手。
没等那些金色“触手”捉到什么,一只手从打开的车窗里伸出来,穿过大团的金线,精确地抓住加百列的手腕。他微微睁大眼睛,膨胀着弹出的金线一滞,又温顺地垂了下去。
下一刻,加百列跟着货车一起头脚倒立,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感,他们“着陆”了。
所有人身上一轻,水压骤减,涌进车里的河水飞快地倒退出去,“哗啦”一下砸得水花四溅。
在五月剧烈的咳嗽声里,他们重见了天日。
他们好像穿过水面,进入了“倒影”的世界。
众人环顾周遭,植被、道路、山坡,全和另一边一模一样,河面上也有一条架在那的桥,连他们“跳桥”时撞倒的栏杆都一模一样。
但又有差别,比如河水深度。
另一边不见底的水,这一边才没过人脚踝。
另一边的安息桥两头,一头是年久失修的小路,一头是荒无人烟的山坡;这一边的山坡树林间却有路,路口还有个箭头指示牌。
风吹过来,远处似有人声。
一时间没人说话,直到集装箱的门“砰”一下打开,身上挂着两个胖孩子的迅猛龙踉跄着跳下来:“出什么事了,翻车……不是,怎么还掉水里了?!我就说你这浆果开车……”
他的话音被一阵狗叫声打断,迅猛龙循声望去,看见一条脖子上戴着项圈的猎犬在河边朝他们大声咆哮。
一个皮肤黝黑的老汉跑过来,手里端着猎枪对准了他们:“站住!什么人?”
“神啊……”警果先生目瞪口呆。
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老的浆果?!
第34章 乌有之乡(三)
扛猎枪的老汉叫伊森,六十来岁,两膀子腱子肉,精瘦,一看就很有嚼劲。
他有一头钢丝球一样的卷毛、一条猎犬和满嘴脏话,爱好是污蔑别人和他狗有不正当关系。
乌鸦他们从地下城带出了九个女人和十二个体重超标的儿童,女人里面除了伯爵,全是孕妇。鼠人浆果圈里的其他人要么是死都没有勇气离开牢笼,要么被命运横切一刀,拦在了火海巨浪中。
这一车的幸存者在水中央抱成一团,不用解释,就让老伊森骂骂咧咧地放下了枪。
“狗日的,从地下城那群毛畜生手里偷人?”老伊森的目光落在一个怯怯的小“肥雏”身上,看了两眼,又不忍睹目似的移开了目光,粗声粗气地说,“那些人脑子里都觉得自己是牲畜,宁可死在屠宰场里也不会跟你走的。你们是吃了蚊子屎吗,怎么做到的?”
乌鸦:“用不着嗑那么珍奇的补剂——你会跳舞吗?”
老伊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只跟落霞酒吧的老板娘跳。”
“遗憾。”乌鸦掏出口琴,给他现场演示了如何带队,鼠头人的牧歌像是一根救生浮木,恐惧的落水“牲畜”们本能地抓住,自发排成一队跟着他走,比羊群还乖。
牧歌节奏感十足,乌鸦吹着吹着,就忍不住自娱自乐地踏着节拍踩起水来,水花四溅,这现世宝一点也不在乎一个人表演,一把口琴一双脚,他自己能热闹出一个马戏团。
“小肥雏”们一开始傻傻的,水花飞溅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躲,可撒欢本是人的天性,哪怕他们一生下来就没走出过小小的鸡笼。
很快,“熊孩子气场”就像鸡瘟一样传遍了人群,从集装箱里解放出来的超重儿童们鱼雷似的在水里乱砸。
加百列原本戳在旁边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一时大意,被飞溅的水花泼湿了长袍上的半边翅膀。他难以置信地伸手抹了一把,在第二发水弹飞来之前,加百列一脚踩上金线,风驰电掣地滑行到迅猛龙身后,拿那傻大个警果当了盾牌。
老伊森看得目瞪口呆,又喃喃地发表了一系列儿童不宜的言论。
“咳……他说,他这里,”茉莉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有点问题。”
老伊森低头看了她一眼:“我没见过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乌鸦正忙着,茉莉环顾周遭,找不到一个靠谱人,只好自己撸袖子上任“外交官”:“有一个先生告诉我们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已经被秘族害死了。”
老伊森“哦”了一声,表情很平淡,似乎这种事司空见惯:“可惜,如果他不是那种第一次出门就一去不回的,我应该还认识——跟我走吧,牵……叫上你们那水上艺术家。”
老伊森吹了声口哨,喊回自己那加入了踩水大军的猎犬,摇着头嘀咕着:“好家伙,地下城……”
茉莉追上去:“从地下城偷人很难吗?”
“啊,一个刷了白漆的小丫头,你可真像那些狗日的吸血蝙蝠养大的,”老伊森看了她一眼,得到了茉莉肯定的答复后,他冲她竖了个拇指,“那你肯定是个怪胎,没少挨打吧?嘿,真带劲。”
“怪胎”几乎是茉莉的别号,但她头一次觉得这俩字怪好听的。
“从哪偷人都不容易,地下城格外恶心。那种拥挤又不通风的地方,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有些秘族的嗅觉还比我这小老弟都强,”老伊森指了指跟着迅猛龙嗅来嗅去的狗,猎犬快乐地回“汪”了一声,“你得跟他们干上几场硬仗才行。像你这样的小娃娃,让秘族挠一下,能碎成布条条。”
“我们是从哈波克拉特斯人那逃出来的,”茉莉伸手在脑袋顶上比划了一下,“就是长得像老鼠的人,应该算不太厉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