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恶魔(168)
人类想从“野生动物”重新回到牌桌上,靠“火种”打打杀杀肯定没戏,他们必须要有钱、有生产力。如今这个情况,靠“科技”已经完全没戏——绝大多数人又不识字又不识数,大脑都退化成智障了。
结合记忆和血族网上查的资料,乌鸦知道当年叛变的人工智能占据了水瓶洲,那里的“居民”是一种主脑控制下的半机械人。这解释了血族分明以万圣节为“新年”,为什么不干脆把“十一月”改名成“一月”——摩羯洲的各种网络服务几乎都来自水瓶洲,历法是跟着那边来的。而血族的科技发展水平,也在水瓶洲刻意限制和吸血鬼们的不思进取下,比五百年前不进反退。
在这种情况下,现阶段,唯一一条路就是利用匠人造物。
乌鸦本人不懂匠人造物,之前只是个设想,没想到黑匠人那边已经实现了。
都怪匠人协会知识垄断故步自封。
乌鸦缓了半晌,眼睛能稍微睁开了,用黑山谷主人的权限偷听了一会儿审判庭里在说什么,然后给霍尼长老发了信息:匠人必须取消协会,可以由圣地方舟和医生协会共同监管,其他不论,内部各种资料和文献必须开源。
虽然玛莎女士说,他作为黑山谷的主人,不用亲自和黑匠人们接触,但这一趟背区,看来是必须要走的。
第113章 长灯(三)
作为出生在圈里的“浆果”,从星耀城到城郊二十公里的河中驿站,就是两千这辈子走过的最远的路。
这段路,她从前世走到了今生,也从畜生走到了人。
迷藏初建,站长让他们自己选择未来的时候,别人都决定跟着伯爵去密林更深处。
伯爵是他们的嬷嬷,虽然严厉脾气差,但她会管理他们、命令他们。对于小羊来说,有人驱赶就是幸福,何况这里也是真的幸福。他们能吃饱、能穿衣,不用十几个人挤一个笼,不用没完没了地生孩子,也不用没长大就死。
但也许因为伯爵没当过她的“嬷嬷”,也许因为别的,两千自己也没想明白,反正她独自走上了一条岔路。
告别的时候,同伴们都欲言又止,两千强忍着没露出恐惧。但坐着装载迷藏的车回星耀城那天,两千在新房间里一宿没睡着,一闭上眼,就是鼠头人身的怪物狞笑着闯进来,冲她露出沾着血肉的牙。
那时候,两千以为“决定跟着驿站长返回星耀城”,就是她这一辈子最疯癫的时刻了。
后来发现不是。
她还可以数着贩蒜的钱,一边记账一边学认字;可以像当年鼠头人投喂她一样投喂罴人,打扫罴人掉的毛,牵着罴人在下水道里逃窜;还可以跟着几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孩子,在天灾似的风暴里完成封存迷藏的任务……
现在,两千终于知道了,这世界,一切都是有限的,包括想象力。
此时,她正坐在一辆飞驰在摩羯洲高速公路上的货车里,目的地是背区——鬼知道背区在哪,可能是西天上吧?
数不清的血族和秘族同路而行,到休息站的时候,伪装成血族的驿站长还入乡随俗地插了秘族的队。会议室的音箱能听见驾驶室和外界的声音,那无能狂怒的骂声一听就是鼠头人的尖嗓子,两千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捏紧了扑克牌:“……过。”
李斯特崩溃:“别啊!别过,求你了!再想想办法,我们要扫大街扫到明年了啊!”
这是他们离开人类社会的第三天,所有人都从最初的严阵以待里淡定下来,现在已经可以一边用无边镜窥视着来来往往的血族,一边在会议室聚赌了。
输牌的打扫卫生。
这是荣誉和未来之战,众人在会议室里围着牌桌正襟危坐。驿站长玩心比恒星还重,虽然在开车,但克服万难也要参与。
每次发完牌,不参加聚赌的人就用手机拍一张,发过去让乌鸦看一眼牌。然后一心八用的驿站长就一边在血族车流里穿梭,一边用耳机听着大家出什么牌,遥控别人帮他打。
一开始,善良的草莓和马克还唯恐他“盲打”记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帮他解说,提醒他桌上有什么牌、每个人还剩几张……驿站长欣然接受了孩子们的好意,痛痛快快地虐菜。
喜提“扫大街七天乐”后,所有人都沉默了,最后,连加百列都放下没刷完叶肉的叶脉书签,被引上牌桌和不归路,收获了“打扫会议室”的机会。
加百列:“……”
他倒不是很介意打扫卫生,只是虽然没打过,但“输了”,对他来说依然是个很新鲜的体验。
会议室的音箱里传来驿站长贱嗖嗖的声音:“我们下个季度的卫生值日表是不是排完了?一天也没给我剩啊,唉,你们好小气哦……”
车载导航适时发出冰冷的机械音:“您已超速。”
艾瑞克:“好了好了,我说,咱们差不多也该收摊了——还有,你怎么在高速公路上都能超速?”
茉莉咬牙切齿地把牌往桌上一扔:“不许收,再来!我不信了!”
“妹啊,”驿站长隔着音箱劝她,“你看你,点儿背就算了,赌品还不佳,输红了眼老想翻盘,还试图出千。以后出去别跟别人说你打牌是我教的。”
“你肯定用别的道具了!”茉莉蹦起来,追尾巴小狗似的团团转着找,“你是不是从哪弄来了新的匠人造物?你肯定能偷看我们牌。”
上一局,茉莉使坏,故意报错自己出的牌,结果话音没落,就被乌鸦轻描淡写地拆穿。
两千:“好像没有这种匠人造物……”
“那就是违禁品!”茉莉恨不能把自己的名字从值日表上抠下来,“啊啊啊我不信!”
乌鸦:“啧,凡愚。”
艾瑞克脑子“嗡嗡”的:“驿、站、长!”
悲伤大哥不想打牌,就想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黑山谷那边的审判庭到底怎么说的。
乌鸦没等庭审结束就把他铲走了。黑山谷外,乌鸦和那个神秘的典狱长凭空消失后发生了什么,艾瑞克至今一头雾水。
他们这时刻在“脑残”和“靠得住”之间摇摆的驿站长进山谷晃了一圈,挖出来几套能以假乱真的血族假身份和皮衣……来源让人不敢细想。
然后他随便通知了霍尼一声,紧锣密鼓地就奔着背区出发了,艾瑞克至今没找到跟他私聊的机会!
霍尼长老掺着疑惑的震怒至今还搅合着艾瑞克的脑浆。
背区!
就算是对火种来说,那也跟西天差不多了!
“那好吧,”驿站长遗憾地发出良心发现的声音,“不欺负小朋友了,毕竟‘打牌’这条火种路线我已经升到五级了。”
他年轻时候还写过一本书,讨论牌桌上各种“卢瑟”的心理画像和他们的出牌策略,首印之后就被拉斯维加斯一状告到大法官那,于是他有幸成了一位禁书作者。就驿站里这帮菜鸡,两圈下来,他听个喘气声都知道谁手里大概有什么牌。
“要不要玩点别的?”乌鸦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会议桌子底下有个盒子,伟大的船长特制飞行棋,怎么样?”
艾瑞克:“已经玩一天了,驿站长,我们是不是也该……”
可惜没人怜惜中年人忡忡的忧心,艾瑞克话还没说完,加百列已经把纸盒子抱了出来。
悲伤大哥:“……”
他刚要说什么,就看见纸盒上有一行手写字迹:“匠人协会轰然倒台,出席庭审的都是有分量的大人物,这里面有你,你是——”
艾瑞克目光一凝,手快的茉莉已经从旁边抽了张纸牌,上面画了两撇相当抽象的小胡子,旁边标注:达米安诺斯。
茉莉:“……”
她今天到底摸什么了,捡了白毛掉的头发吗?怎么这只手这么晦气?
好事的李斯特也不甘落后地摸了一张,翻开眼睛就一亮:“哇,这怎么好意思!我当盖亚长老吗?我不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