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80)

　　等他睡着后，林序便也停下来坐着，换个让他更舒服的姿势。他坏心思地用斗篷把聂子枝包起来，然后像逗小孩一样轻轻挠他的下巴，或者是把他的尾巴弯曲成各种各样的弧度。
　　醒来时聂子枝耷拉着尾巴，看上去焉巴巴的。这里是极北之地，五只冰雕占了天时和地利的先机。况且这里禁制太多，地形又太过相似，一时半会也解不开。
　　两人本来神殿的顶层，忽然外面传来了响声，两人连忙从窗户里看下去，一个泥巴脑袋探出来，大喊：“快来！”
　　竟然是土地神！
　　外面的五只冰雕也被惊动了，围着那个洞就要攻击。林序抱着聂子枝，一只撑地，双脚向后蹬，一跃而起，从神殿的顶楼跳了下去。
　　他唤出化羽剑围在自己身边，化解那些细碎的攻击。在土地神的期待中极速落地，然后一脚从洞里滑了下去。
　　洞里有个显然是刚挖出来的地洞，外面的五只冰雕还在击打冰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土地神连忙把洞口封住。
　　聂子枝的头上飘出一团小火把坑洞照亮，林序这才看见土地神灰头土脸的模样。
　　土地神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呼吸声在窄小的地洞里格外粗重，他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林序安慰了两句，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土地神道：“还不是因为长怀，当时好像是什么剑怎么了，他焦急地到处乱晃，我受不了就跟他说，我有办法找到你们，然后就来了。”说罢，他忽然发现了林序的聂子枝，“呀！这是什么？好可爱，给爷摸摸。”
　　他伸出手就要朝聂子枝摸来，聂子枝一脸淡漠地狠狠把尾巴甩在他的手上。土地神惊地大叫，道：“啊啊啊，好痛，一点也不可爱！”
　　地洞上方传来道道的声音，土地神身子缩了缩，道：“这里不是久待的地方，我们先走！”
　　他揪了团自己的泥巴，抹到地上，立马就形成了像是沼泽的一滩泥土。他道：“从这里跳进去就好，长怀他们在外面接我们，你们先跳。”
　　林序看着那滩沼泥土，试探性地用脚踩了踩，黏腻的泥土一下子就顺着他的鞋底爬了上来。他索性闭上眼睛，双脚踏了进去。
　　他在泥土里越陷越深，呼吸都僵硬了，周围土壤和冰层混合，让他寒冷极了。
　　在土里没一会，周围逐渐亮了起来，林序不适地用手挡了挡光线，就听得长怀喊道：“玄览，你没事吧？”
　　林序适应了光线把手放下，看见长怀焦急的神情，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只是这样的话实在没有说服力，他挡光线时，袖子向下滑，漏出了暗灰色的交错伤痕。加上他满身的血迹和冰碴子，苍白的神色，无一不昭示着，他不太好。
　　林序看了看这周围，漫天的飞雪，远处能依稀看到一些枯草，不见一丝的雾气，看来是极北之地的外围。
　　眼睛一转，他看见长怀的后面的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见林序的神色，长怀介绍道：“玄览，这是九黎族的世渊长老。我和土地神路过背阳城，正好遇到长老从背阳城出来，便请长老帮了忙。”
　　林序向世渊行了一礼，真诚道：“多谢长老出手相助。”
　　怀里的聂子枝则朝着世渊的方向哼了两声。
　　世渊笑了笑，道：“别客气，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我应该做的。”
　　他又看向林序怀里的聂子枝，有些幸灾乐祸道：“这不是应龙族的世子爷吗？几天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土地神听见这句，附和道：“是啊是啊，怎么变这样了。”语气满是惋惜，笑容却满是灿烂，还啧啧了两声。
　　长怀在旁边叫他闭嘴。
　　见聂子枝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林序替他解释道：“他受了些伤，还没恢复。”
　　世渊点了点头，道：“也是，这里寒气太盛，我们还是先回去再细说。”
　　众人一致赞成，世渊拿出一张缩地符，丢在地上形成一道紫色的法阵，一阵天旋地转，几人就到了凶犁。
　　五大家族之间既相互合作，又相互制衡，世渊身为九黎族的，并没有直接传送到聂子枝归墟苑的权力，因而几人到凶犁后，又步行了一段路才到归墟苑。
　　侍卫看着他们的世子爷变成一只小应龙，脸上的神情格外精彩，想笑却又不能笑，憋得脸都红了，还要装作面无表情给他们开门。
　　聂子枝眼皮在跳动，很是隐忍。
　　归墟苑后山上有一片草原，四季常青，轻淡的云雾缭绕在草原上，看上去是个舒心疗养的好地方。
　　世渊提出帮聂子枝和林序疗伤，聂子枝头上的鳞片都皱到一块了，以表示抗拒。林序想起聂子枝说过，九黎族做的疗伤药很难喝，与喝毒没什么区别。
　　世渊直接忽略满脸拒绝的聂子枝，笑盈盈地拿出一口石锅就往里面加药草。
　　聂子枝开口道：“九黎族那边应该很忙吧？”
　　世渊道：“不忙，我早就让权了，要不是背阳城的事，我还在深山老林晒太阳。”
　　聂子枝淡淡道：“那你快去深山老林晒太阳吧。”
　　世渊笑道：“不行，帮人帮到底，我要给你们治好才走。”
　　请神容易送神难，世渊开心地拿着一个卷轴，一会往锅里丢这样，一会丢那样。
　　几人被那锅里的气息熏得纷纷往后退，面面相觑。只有聂子枝被他喊住，说是要近距离地接触药草煮沸时的灵气。
　　聂子枝干脆趴着睡觉了，眼不见心不烦。
　　长怀轻咳两声，道：“世渊长老是一片好心，他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一定能治好你们，让你们早日痊愈。”
　　林序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分，还没熬好的药都这个味道了，熬好之后，简直不敢想象。
　　作为把世渊请来的人，长怀顶着苦涩的药草味，夸了许多世渊的好话。
　　这种时候竟然没有听到土地神的尖叫声，林序还有些不习惯，抬眼望去，才发现土地神也蜷在一棵树下睡着了。
　　长怀顺着林序的视线看过去，心有余悸道：“这次也多亏它了，我还以为它叫土地神只是因为那里刚好有座土地庙，没想到它真会土遁之术。”
　　普通的土遁之术不难，但要从禁制密布的极北之地，使用几百公里，那就很难了。
　　长怀接着道：“最开始它说可以找到你，我还当是假话，当它说你们在北方，并且说出大概方位。见它神情不似开玩笑，我们才匆匆往极北之地那边赶。到背阳城那一带，刚好遇上了世渊长老。你有所不知，世渊长老虽然不管族里的事务很久了，但只要找他，他几乎都会笑着应下来。这次也是多亏他，不然就只凭土地神那个不靠谱的，还去不了极北之地。”
　　林序笑道：“他是不是还很喜欢小孩子？”
　　长怀连说了几个对对对，道：“不会是世子爷跟你说的吧？他跟你说这些干嘛？”
　　林序道：“他之前跟我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就讲到了这位长老。”
　　长怀神色怪异地看了看睡着的聂子枝，又把林序拉近，小声道：“应龙族的世子爷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提起他小时候。因为他天生异瞳，还被拐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族里便有人觊觎他世子爷的身份，想要篡权，说他是废物所以才被拐走，也不知道内丹什么有没有受损，有什么资格继续当世子爷？”
　　“拐走世子爷的”林序有些心虚地问道：“然后呢？”
　　长怀道：“然后那人就从五大家族消失了，连族谱里的名字都被抹得干干净净。从那以后，没人再敢提他小时候。”
　　他拉了拉林序，一脸狐疑地打量他，每个眼神都在问：为什么世子爷会和他说起这些？
　　林序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心虚得不得了。总不能说，聂子枝被拐走的那些时间，基本都和他待在一起。然后……
　　没等林序说出个什么，一道声音幽幽地传来：“说些小时候的趣事哄人开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