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20)
聂子枝听此噗嗤笑出声,也故作严厉道:“那你今天可要保护好我了,有什么差池,我拿你是问。”
这般幼稚的行为,让两人笑个不止,林序拿着面具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
笑过了,聂子枝便想拿着面具去结账,顿了顿,他递了一个钱袋子给林序,道:“林侍卫,我现在命令你去把钱付了。”
林序拿过面具和钱袋子,一副严肃的神情,道:“遵命。”
付过了钱,两人便把面具戴在脸上了。聂子枝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那副龙骨面具让他看上去更加神秘而幽深。
只是在面对林序时,那双原本冰霜覆盖的双眸便像是春日里划开的溪水,欢快地流淌着笑意。
这样显得林序实在不像是他的侍卫,没有主子会这样对待侍卫的。
两人在偃城逛了许久,聂子枝漫不经心地走在前面,林序张望着四周的地形,在心里计划着若是计划失败怎么逃跑。
聂子枝自然看出来他的心思,只是什么都没说,扮演着一个冷漠的世子爷。
等天色晚了,街上挂着的红灯笼又亮了起来,白日里冷清的街道变得热闹诡异,两人吃过饭便去了灵月阁。
灵月阁修建在水上,两座宏伟的大桥横跨在水面上,把灵月阁和偃城连通起来。
远处看去,灵月阁和坐立在夕阳中,绚丽的晚霞染红了天际,与砖红色的灵月阁外墙遥遥相映。
似乎是为了呼应灵月阁的外墙,从桥上连接到灵月阁的傀儡丝染成了红色,像是一条条的红绸缎。
若与灵月阁隔得远了,定然觉着那是一座恢弘秀丽的高楼。
但走上通往灵月阁的大桥,便能看到桥上的人都带着色彩鲜艳的鬼面。隔一段距离便站着死气沉沉的偃士,这桥下的河在夕阳的照耀下像是血水。倒是和人间画本子里的忘川河相似了。
这灵月阁取了这样的名字,看上去和月亮并不沾边,林序不禁问道:“为何偃师族会取灵月阁这个名字,看上去和月亮并无甚关联。”
聂子枝答道:“傀儡丝本就透明,在晚上月亮升起来后,月光下傀儡丝会更加透明像是无物一般。这会大大增强偃师族的战斗力,偃城里的傀儡丝在月光下依然能看出来是因为堆叠得很多。若是单打独斗,以肉眼是很难看见傀儡似的。所以偃师族人奉月亮为灵月,也就取了灵月阁这样的名字。”
两人走在路上,往他们这边看的行人非常多。许是聂子枝浑身冷冽的气质太浓重,有人也只是嘀咕一句“那两个人是应龙族的人吧。”
这样打量的视线,一直都没停止过。聂子枝坦然,倒是林序心里有些紧张的情绪,在五大家族的地盘上冒充五大家族的人,这样的经历还是第一次。
即使暗地里心跳已经加速了,林序还是昂首阔步地以比聂子枝慢半步的距离往前走。
走过大桥,灵月阁的大门矗立在面前。门口站着的明显不是偃士了,而是几个舞勺之年的少年。他们身形和容貌都极为相似,长得清瘦俊逸,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欢迎着每一个到达灵月阁的人。
昨日聂子枝已经背地里暗示过灵月阁,说应龙族的世子爷会来。今日他到了灵月阁,那门口的几个少年见了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夸张,像是把那个笑容刻进骨血里。
这偃师族,整得跟个邪恶势力似的。
那几个少年在聂子枝面前停下来,恭敬地行了礼,用他们那尖锐的声音道:“恭迎世子爷大驾。”
行人听见了这声音,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嘴里低声地念叨着。
“刚刚我就看这两人不简单,原来是应龙族的世子爷啊。”
“今日这灵月阁是有好东西不假,但那些东西怎么惊动了应龙族的人,他们一族不总是爱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吗?”
“没看见世子爷只带了一个侍卫啊,肯定是微服私访,悄悄来的。”
……
聂子枝适时地让人群讨论了一小会,把消息扩散开来了,才带着林序进了灵月阁。
一个少年低头弯腰地给两人带路,那笑容一直就没有停过,甚至也没有僵硬。林序不禁在心里想,这样笑不会抽筋吗?
答案是真不会,从进门到落座的几分钟里,那少年都维持着他们认为的和善笑容。殊不知在旁人看来真的很惊悚。
那少年引他们到三楼的位置,能得到偃师族人引路的,都是一些名声显赫的大家族。阁里人见状,都纷纷侧面,向林序三人行注目礼。
三楼只有五间房,都是给五大家族准备的包间。只有五大家族才能享受这样的殊荣。
待得那少年离开了,林序紧绷的身子才稍加松懈了些。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无奈道:“这应龙族世子爷的名号还真是千呼百应啊。”
聂子枝起身把帘子拉了起来,隔绝了外面纷扰的世界,才轻声道:“世子爷身份尊重,大家听闻难免好奇。”
林序道:“还好你装得有模有样,我们没露馅,不过这偃师族怎的真信了你是世子爷。”
聂子枝看着面前人鬓角流了一些汗水,安慰道:“这里比起其他偃城要萧索很多,他们需要一些名气。与其说他们信了我是世子爷,倒不如说是他们需要世子爷撑场面。管它这个世子爷真的假的,别人信了就行。”
林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先前的时间离灵月阁开拍卖会尚早,心里到还能沉静下来。现在隔得近了,满脑子都在想那只蠢鸟。
那只蠢鸟陪着林序安家,他一安好家,民鸟知道他住哪里后,就拍拍屁股溜了。在外面待得腻烦了,想起来远方还有个林序之后,才屁颠屁颠又飞回来。
像一只候鸟一样。
或者是在外面闯了祸,来叫林序给它收拾烂摊子。有一次林序好不容易攒了钱准备开个铺子,结果那蠢鸟在外面吃了人家一株灵草,他钱全部赔了进去。
林序的贫穷和这只鸟也脱不了关系。
异兽性子大多野,即使那只鸟尚年幼,也不爱一直待在人类所居住的地方。往往是满世界乱飞,所幸它自保能力强,这么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林序也不想豢养它,让它失了天性。
但没想到,那只几个月没飞回来的鸟,这次不知缘何被抓住了。
人类抓异兽的方式从来都不温柔,那只鸟也许受了伤,掉了羽毛流了血。
养只野性的异兽是件操心的事。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开心的时候,不得不说那是一只可爱的鸟。羽毛还没长齐的时候,只会跟在林序身后模样他说话。
长的句子它说不来还会着急,一着急就扑腾个翅膀,围着林序转圈圈。那时候民鸟还没长出羽毛,身上是毛茸茸的绒毛,可爱得紧,比贵族养的小雀都要可爱上几分。
越临近拍卖会开始的时间,灵月阁里面越是喧闹。激扬的讨论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人眼睛看向三楼,继而低着说些什么。不用想也是在说五大家族的悄悄话。
拍卖会伊始,灵月阁内上方飘过红色的绫罗绸缎,光滑细腻的质地像是涟漪在空中荡开。包裹着的徘徊花花瓣随着绸缎点点飘下,淡淡花香弥漫在阁内,醉人心脾。那花瓣落到地上并不形成实体,反而是化作斑斑点点消散了。
几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带着面纱踩在铺好的绸缎上,她们脚踝上系着一个铃铛,随着舞动的动作,那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们时而光着脚丫在绸缎上跳舞,时而拉着绸缎飘荡在空中,从观众席上方舞过。隔得近了的观众在痴迷下有去握舞女臂弯垂下的丝帛。那舞女见状为之一笑,竟把那条披帛抛在人群中,引得那一片的观众哄抢。
丝丝缕缕的琵琶声与鼓乐声,声声入耳。灵月阁里的人们大多激动了起来,心潮澎湃。
一舞毕,那几个女子赤足落到了拍卖台上,让开了一条道。一个豆蔻之年的少女走上台。
她笑靥如花,用她那甜腻撩人的嗓音宣布,“灵月阁的拍卖会正式开始!”
三楼与拍卖台有些距离,为了让三楼的贵宾看清楚拍卖台的景象,在屋里放置了一面椭圆形的大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