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73)

　　林序试着向前走了两步，聂子枝也跟着他上前两步。但他试着退后一步，聂子枝却站在原地不动了。
　　望着前面的路，林序又理了理面纱，才往着背阳城走去，聂子枝则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林序走一步，他就走一步。
　　林序无奈地笑笑，等快走到城门口时，推了推身后的聂子枝，让他走到前面。
　　走林序身后时的聂子枝，看上去像只耷拉着尾巴的小蛇。
　　走到林序身前时，他又是那个看上去矜贵冷漠的世子爷了。
　　背阳城有些空，也有些不正常的寂静。
　　虽然它地处偏远，但既然能建成一座城，那人必然也不会太少。但背阳城一眼望去全是五大家族的人。原本住在背阳城的人，所见的寥寥无几。
　　用石头堆成的路上，时不时就能见到还没来得及清扫的血迹，干涸在了地上，被飞扬的黄沙摩擦了一遍又一遍。
　　穿过沙土漫天的街道，也不见任何的怨气和鬼气。
　　先前在结界外时林序尚以为是被结界隔绝了气息，但进城来看，恐怕是已经超度干净了。
　　沿路上五大家族的人，都忍不住地打量着世子爷。
　　聂子枝依旧摆着一张冷脸，随便问了个应龙族的人道：“长老们在哪？”
　　那个应龙族的人恭敬地回道：“长老们都在那边。”
　　说着，他指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有一个看上去比周围都要高的房子。
　　聂子枝淡淡点了头，带着林序往那处房子走。
　　在门口处，林序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讨论声。有几道声音颇有些熟悉，能听出来是鸿都门学的长老。
　　其中有一道声音格外的空灵清亮，那道声音一开口，其余人都紧跟着附和。
　　聂子枝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个侍卫来给两人开了门。
　　见来人是聂子枝，那道空灵清亮的声音道：“原来是应龙族世子爷到了，请坐。”
　　聂子枝行了礼，道：“见过各位长老。”
　　林序也跟着他行了行礼，然后走到了座位处坐下。
　　方才坐下，聂子枝身旁的一位长老见林序的装束奇怪，便问道：“世子，你身旁的那位是？”
　　聂子枝道：“是我在世间的好友，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也就是非修仙之人的意思了，但这话明显是聂子枝说出来唬人的。先不说普通人会不会到这个地方来，林序一看就是灵力强盛的人，不可能不是修仙之人。
　　那长老满脸不信，被聂子枝的话噎住了，但看着聂子枝冷冽的神情，一句话都不敢再问。
　　那空灵清亮的声音道：“世子爷来得不巧了，在背阳城作恶的人悉数已经死了，怨气也消散干净。”
　　聂子枝冷淡地嗯了一声，这声音估计都传不到世渊长老的耳朵里。
　　世渊长老只是淡淡地微笑，摆出一副长辈的慈爱模样来。又讲了些之后在背阳城里收尾的安排。
　　林序听得认真，但世渊长老无非是说，要把背阳城斗争的痕迹清扫干净，还原本住在背阳城的人一个好的环境。如果背阳城的人实在害怕住在这里再出什么意外，那五大家族的人就把他们带走，给他们在管辖地找个工作。
　　他又提到原本住在背阳城的人活着的已经没多少了，许多人都受了伤，必要时安抚一下受伤的人们。
　　其余长老皆是赞同他的话，没有任何人提出不一样的意见。
　　世渊长老说完安排后，便让大家都散了，却让聂子枝留下。
　　长老让聂子枝留下，林序也不敢走，同聂子枝坐在座位上，听着世渊的脚步越走越近，走到他们两个的面前来。
　　世渊本来眉眼修长疏朗，长相英气十足。但他总是挂着一副长者的和蔼笑意，那些英气就在他的笑容里变成了温柔。
　　看上去慈祥极了，虽然世渊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但实际的真实年纪，恐怕百岁不止。
　　世渊看了看聂子枝，又把视线放在了林序身上，问道：“世子，不向我介绍一下你的这位友人吗？”
　　聂子枝道：“不介绍。”
　　世渊笑了笑，林序有些坐如针毡。其他长老聂子枝不搭理就算了，但世渊长老是个坐镇五大家族的元老级人物。先不说他以往的光辉事迹，就光是背阳城一事，就能看出他的实力绝对不俗。
　　世渊倒是没在意，道：“世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话不多。”说罢，他又看向林序，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林序。
　　林序在心里捏了一把汗，道：“临安城的一个小道士，不足长老挂齿。”
　　世渊笑道：“谦虚了。”
　　聂子枝问道：“不知道长老把我留下来所为何事？”
　　世渊道：“许久没见了，看你带着友人，不免新奇。便想把你留下来问一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聂子枝道：“要是长老能天天处理这些事务，我就能过得很好。”
　　世渊无奈道：“这就不能遂你的愿了，我年岁已高，精力有限了，哪能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处理族里那么多的事务。倒是你，才应该多为族里分担才是。”
　　聂子枝道：“我也老了，那些事情自然有底下的人做。”
　　世渊看着聂子枝嫌弃地摇了摇头，道：“你还年轻得很，我还想着有事情交给你去办呢。”
　　聂子枝道：“九黎族人才辈出，哪需要我去做些什么？你要是没别的事，那我走了。”
　　世渊无奈地笑着挥手，道：“也没别的事了，你既然要走，那就走吧。”
　　聂子枝起身，林序也紧跟着他起身。
　　两人快走到门口时，聂子枝回了头，世渊正笑眯眯地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看着他，看见他回头，又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递给聂子枝一个卷轴。
　　聂子枝一把拿过卷轴，拉上林序走了。
　　走出去好远，林序才不解地问道：“怎么感觉你和世渊长老的关系有些怪异？”
　　说聂子枝不满世渊吧，真当世渊有事情时，他又接了下来。
　　说聂子枝和世渊关系融洽吧，聂子枝又对世渊一幅不太耐烦的样子。
　　聂子枝把卷轴收起来，道：“世渊这辈子未婚未娶，可能真是上了年纪吧，不知怎么的，就喜欢起了小孩子。五大家族无论是谁生了孩子，他只要有空，就会带点礼物去看望一番。”
　　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他又道：“在我出生后，原本要一年才能破壳而出。那时候世渊刚好到了应龙族里，听闻我快破壳了，就抱着我的蛋摸了摸。”
　　“然后一个没拿稳……我提前破壳了。”
　　林序没忍住，笑出了声，道：“怪不得你对世渊长老好像不太耐烦的样子。”
　　聂子枝道：“在我提前破壳后，世渊担心我的身体，于是做了许多的药。九黎族善用蛊，医蛊一家，但九黎族做的药味道千奇百怪，我小时候最不喜见到世渊。”
　　林序道：“原来如此，虽然向来有医蛊一家的说法，但很少听说九黎族救人的传闻。”
　　聂子枝道：“九黎族做的药，对于身体不强的人来说，就是毒药。只有本身耐毒的人，才能受得住他们的药性。”
　　林序点点头，道：“既然世渊长老安排给你了其他事情，那我们应当是先去极北之地，还是先去解决世渊安排的事情？”
　　聂子枝道：“不是很棘手的事情，世渊也不会安排给我。若先去帮世渊，那我们要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能去极北之地了。要是先去极北之地，世渊那边的事情如果急，他会自己去做的，也不是非要我去不可。所以我们先去极北之地。”
　　但这极北之地也不是说走就走，两个人把背阳城走了个遍，慰问了五大家族的人，耽误了个两天。
　　出了背阳城，确保两人在结界之外了，林序才问聂子枝道：“你不觉得背阳城的事情处理得太快太干净了吗？急着把所有流亡的人杀掉倒是情有可原，但把所有的怨气和痕迹都消掉，倒有点像是心虚一般。”
　　聂子枝道：“先前五大家族派来的人死了很多，尽快处理好可以树立威望。但序哥儿说的，也不无道理，说不准幕后之人就在五大家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