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治疗术也治不好的病[西幻](21)
“嘎吱、嘎吱”拉动椅子的声响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就像有许多人在他的周围,纷纷落座了这唱经席中一般。
杜丙的眼睛有一瞬间是什么也看不清的。猛然失去了灯光,他只能冒着冷汗无助地将自己蜷缩在板凳上,仅凭耳朵感知着周围的变化。但他就是知道,他的前后左右都坐满了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
哦不,他们应该是黛西所说的游魂,那么...他是不是就要被他们带走了呢?
他...或许会被带入地狱中吗?杜丙被自己的这个猜想吓得够呛,万幸的是,他们似乎目前还没有那个想法,在细细簌簌的动静停下来以后,有人开了个头。
沉重却又带着些独有空灵味道的吟唱便响起了。
“我们曾在巴比伦的河边坐下,
一追想锡安就哭了。
我们把琴挂在那里的柳树上,
因为在那里,掳掠我们的要我们唱歌,
抢夺我们的要我们作乐,说:
“给我们唱一首锡安歌吧!”
我们怎能在外邦唱耶和华的歌呢?
耶路撒冷啊,我若忘记你,
情愿我的右手忘记技巧。
我若不记念你,
若不看耶路撒冷过于我所最喜乐的,
情愿我的舌头贴于上膛。
耶路撒冷遭难的日子,
以东人说:“拆毁,拆毁,
直拆到根基!”
耶和华啊,求你记念这仇。
将要被灭的巴比伦城啊,
报复你像你待我们的,
那人便为有福。
拿你的婴孩摔在磐石上的,
那人便为有福。”
这是独属于魂灵的歌曲,在一曲终了后好久,杜丙都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在跟着激荡,他在跟着歌曲而悲痛,而咬牙切齿着,已经变得不像他了。
而这,令杜丙觉得害怕。
周遭的魂灵在这时慢慢骚动起来,开始向这方天地中唯一的人类涌去。
杜丙的胸中还燃烧着不知名的怒火,冷汗却顺着额角滑到了下颌骨。他倒是想立刻站起身来拔腿就跑,可咬了咬牙,还是站着不动了。
这里明明是一片漆黑,但此时此刻,有一道澄黄的光被点亮。
借助着这一点光芒,他能看见眼前有无数道黑色的影子,他们长着山羊角,身体因为那点光反射出金属一般的色泽。隐隐约约的,杜丙能看见一些鳞片一样的东西。
他们簇拥着他,仅仅在他身前留下了一道狭长的小道。
“请吧。”
那群黑影开始说话了。
“请吧。”
他们抬起了枯槁的手指,点着甬道尽头的圣母玛利亚雕像。
也是这时,杜丙才发现原来那丝金光是从哪来的。
圣母玛利亚塑像静静地矗立在一片深黑中。它原本是睁着眼悲悯而慈爱地注视着前方的,现在却垂下了眼眸,脸颊上有两道散发着金光的水痕。
杜丙愣愣地看着,心中再次涌起一直以来感受到的那丝熟悉而又陌生的感情,甚至恐惧也淡了。
“请吧。”
杜丙身边长有羊角的黑影再次说道。
他们不给他消化这一切的时间,在杜丙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用冰冷的肢体将他推搡到了光线的来源之处。
他于是得以近距离的,看着本该没有生命的塑像那双和希尔顿别无二致的金色眼睛,渐渐蓄满令人心慌的水洼。
在此时此刻,杜丙不可抑制地,感到了悲伤。他不再需要默念希尔顿给自己勇气,而是自发地靠得更近。
然后不出所料地,感受到了灵魂的震颤。
他在玛利亚的眼里看见了那层他之前曾窥得的薄膜,不过今夜的它是破碎不堪的,所以他得以穿透它,陷入一片过往中。
杜丙的身体软软地坍塌了,然后被一双双附着了鳞片的、枯槁的手接起,轻轻地放置在唱经席一排排的长椅上。
这一切动静不能为人察觉,所以在另一边,在明亮的殿堂内,隔着一扇厚重大门的希尔顿手执羽毛笔,还在簌簌地在一张又一张羊皮纸上落下清隽的字迹。
不过,杜丙的身体确确实实是倒下了,对他自己的行动而言,却没有什么实质的影响。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费力地跨过了眼前破碎的金色薄膜,小心避开了地下斑驳的碎片,然后来到了一个开满了风信子花的地方。
现在是清晨,花朵轻盈地在微风中飘荡着,层层叠叠却又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模样。
它们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迷宫,将一座雪白色的男性雕塑所围绕。
那雕像的神情是栩栩如生的恐惧,他单脚站立在一块突起的窄小石头上,一手小心地将一只陶瓷水壶举过头顶,一手则紧握着把小刀,脸上被一波一波的水流冲刷着,像是哭了一样。
“这是…”杜丙几乎愣了。
他记得这里,这不就是桑尼教堂的庭院吗?他明明做好了觉悟,穿过圣玛利亚塑像金色双眼中的薄膜,或许会触碰到有关希尔顿,或者有关风之国内禁忌的真相。那么,他怎么会…突然到了这个地方?
而且…他环顾着四周,有些哑然,不同于夜晚浓稠的黑,风信子花安逸地沐浴在白日的天光中了。
难道…是这尊塑像有问题?
希尔顿曾经说过,这座雕像有关选择,那时,主教大人骤然的沉默让他记忆犹新。
他于是伸出了手,希望碰一碰跟前这座塑像,但远处突然传来了呵止的声音。
“住手!你是什么人?怎么进的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杜丙有一瞬间是错愕的,他没想到想来人迹罕至的花园中会有除了希尔顿以外的人到访。
并且,一来还是十来个人。
发声呵斥他的人是桑尼教堂的人没错,他身着桑尼教堂标志性的红白圣袍,但位于十数人之首的那位却蓄着长髯,身披紫色单边大褂,头戴流苏金冠,不怒自威的,一看就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并且,老者的眼里也是一片金黄。显而易见,他也是隐龙族的族人。
杜丙就算再迟钝,现在也明白情况不对了。
蒙特曾经告诉过他的,隐龙族已经被永远驱逐出了风之国的土地,更何况是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他有理由怀疑、不,他肯定他就是穿越到了过去。
藉由圣母玛利亚哭泣的眼睛,他回到了曾经隐龙族还能自由地在这片大陆上活动的日子。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希尔顿是在哪里,他还是个婴儿呢,还是说已经被寄养在了他叔父那里成长。
杜丙来不及感到茫然,在被对面的人们皱着眉头盯视着的情况下,他只能迅速地而真诚地向人们道歉:“我很抱歉,但我也搞不清状况,我只是一睁眼就突然来到了这里。”
杜丙没有撒谎,也没有自作聪明地为自己找其余的借口。
他只是在想,风之国的人们似乎很习惯很突然的,就会有从异世而来的人降临到这片大陆上了,那么或许他们能够理解自己为何会也能不请自入这个庄严的皇家教堂。
但刚才呵斥他的棕发教士仍然皱着眉说道:“纵使是这样,擅闯皇家教堂也是不能容忍的。”
他这么说道,摸出了一颗散发着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魔法球,就要将杜丙传送出教堂。
好在那位长者及时制止了他。
老人捋了捋洁白的胡须,将教士的手按下:“作为风之国的子民,我们不能这么没有礼貌地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老人向前迈了两步,得以细细地端详着杜丙,然后慈爱地说道:“虽然现在这个场合不太合适,但我想我还是应该介绍一下我自己。”
“陛下...”身旁的教士们面露难色,他们显然觉得长者根本不当与他多费口舌,何况还用了这般和蔼的态度。
但老人没有理会,他只是很有兴味地盯着杜丙,像是注视着某种希望,或者说——救世主一样。
杜丙被老人这样的盯视弄得浑身不自在,他甚至觉得如果之前被教士们传送出了这里怕是要自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