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乐园(113)
“有什么为什么,”赫尔格反问他,“我不喜欢城市,也无法接受一辈子给任何人当狗。我要离开城市,他舍不得我,所以只能选择和我一起走,很难理解吗?”
“可是他明明可以……”小真结结巴巴。
赫尔格打断他:“他明明可以用芯片强制我留下是吗?我的芯片已经解锁了。不过你别误会,我的角不是因为要取出芯片割断的,并且这一切决定都是在解锁之前做的,也和芯片根本无关。”
“如果他之后反悔你怎么办?”小真问。
说着说着,赫尔格思路忽然明朗起来:“从头到尾,我角里的芯片其实从没影响过我的任何决定,全因尼禄从不以此作为杠杆要求我、胁迫我。想来我可能算是很幸运吧,如果他有一天真的后悔,或许是厌倦了穹顶之外的生活,或许是我们……”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选择了这个用词:“或许是我们不再相爱,那么他和我一样,也仍然抱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倒是你,明明在象山死后芯片就作废了,世界套在你身上的枷锁已经解除,你却还躲在根本连门都没有的笼子里不敢出去。你还这么年轻,却已经如此胆怯,实在是可惜。”
小真听得有些羞愧——他大概是长大过程中从未得到过什么正面的反馈,整个人透露出极度的不自信和畏缩。但他反复咀嚼赫尔格的话,最后把注意力落在那几个字上:“你说……也许未来你们不再相爱,所以你是爱上智人了是吗?很多兽人都这样,我见过的,俱乐部里、还有拍卖馆中,他们都爱上了智人,并且误以为智人也爱他们。但那都是假的,智人是没有爱的,他们根本就不会爱,这也不能怪他们,不是他们的错,他们的基因里就没有编写爱的程序。”
赫尔格垂目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你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吗?所以象山那样虐待你,你也不反抗,是因为你一直跟自己洗脑——智人就是这样一个天性如此的种族?他对你的恶并非他自发的恶,而是本性上的恶,这样就能让你感觉好一点?”
小真被他逼问得退了半步:“这……”
“那桑克斯呢?你又为什么相信他会比其他人更好?”赫尔格问,“智人不懂爱,那雅人又如何,作为兽人的你又如何呢?你不也是一个满口虚无的无爱之人吗?”
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气氛,桑克斯和尼禄都放慢了脚步,回头望着他俩。尼禄见二人间有一丝难言的紧张感,皱眉问:“你们在说什么?”
赫尔格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真半张着嘴,茫然地转过去,下意识回答道:“他说你们很相爱。”
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尼禄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回答,眨巴了下眼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从重伤中醒来,这是他弥留之际的一场美梦。他呆滞地看向赫尔格,赫尔格飞快地说:“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尼禄:“?”
小真困惑道:“你说了呀,你还说智人根本不想外界传的那样,其实很黏……”
“我说没说过就是没说过!”赫尔格大声打断他。
尼禄终于反应过来,他静静地看着赫尔格,看得他发怵。赫尔格硬着头皮恶声恶气问:“看什么看?”
桑克斯朝小真偷偷招了招手,两人快走几步躲开去了。尼禄向前一步:“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连角都愿意切给我了,承认爱我很难吗?”
赫尔格实在很难习惯他这种直言直语,一时间只觉得尴尬,他耳朵发烫,盯着旁边的石墩子瞧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又如何呢?”
“虽然老是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但根本没有一次是正经说的。如今你连命都豁出去不要了,还几次三番地说遗言,不也没认真说过一次爱我吗。你虽然不惧为我去死,但对和我一起活着这件事却一点信心都没有。”
“我爱你。”尼禄说,几乎是没有片刻间隔,也没有丝毫犹豫。他脸色沉静,态度坦荡,反而显得赫尔格刚才的计较十分小肚鸡肠。
“你!”赫尔格这下脸也红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奸诈!”
“我怎么奸诈了,你不满我没有认真说过爱你,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立刻就改进了。我爱你,你看,我又说一次,如果嫌弃这个环境不够浪漫的话,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我再说一次。如果还不够的话,我以后可以天天说。”尼禄双臂抱胸,微微抬着下巴,一副“到你了”的表情。
“我,我……我!”赫尔格满脸火烧火燎的,他又不想着了尼禄的道,又不想在此刻败下阵来。
“好了,你这么大个人了,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要别别扭扭的吧,”尼禄摆出很不认同的表情,还轻微地摇了摇头:“实在不愿意承认就算了吧,我反正栽在你手里了,都到这份上了,你就算不爱我我也认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够了!我也爱你这个阴险狡诈的混蛋智人!”赫尔格吼道。
不远处的二人也吓一跳回过头来,尼禄抬起头,顿时喜笑颜开,一把搂住他笑嘻嘻道:“是吗?是吧,我就知道,那你有多爱我?”
作者有话说:
尼禄:展开说说
第106章 再次出发
赫尔格脸色十分精彩,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的,他嘴唇颤抖,咬牙切齿,最终呼出一口滚烫的白雾,好像白狼的鼻息。
赫尔格:“我……”尭一
“嗯嗯,”尼禄满眼期待地凑近:“你?”
尼禄重伤初愈,纯靠着兽人角和血强行续上了命,身体修复能力还没跟上,脸色透着病态的绯红,气息仍然虚弱。但与之相对的,他的眼睛非常明亮,琥珀色好像上等蜂蜜一样,清透又醇厚,湿润且柔和。那双眼睛里此刻满是愉悦的狡黠,还沉淀着浓浓的情意,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赫尔格发现尼禄似乎改变了很多,亦或只是自己观察他的方式和心态改变了很多。他不再是那个冷面寡言、偏执古怪的智人,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甚至有些可爱的人,这叫赫尔格觉得就算自己爱上他是某种命运的捉弄,例如什么愚蠢兽人总是爱上饲主的迷信说法,也并非完全无法接受。
他们已经在逃亡中抛弃了身份、抛弃了种族,也抛弃了身外所有,又在过去72小时内数次险些为对方抛弃生命。几个天亮的轮回后,很多事情都显得都不重要了。
尼禄看他半天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惹得赫尔格恼了,眼睛转了一圈,一看就是在想要用什么方法蒙混过关,殊不知赫尔格瞧着他,忽然绷不住笑了。
尼禄:“!”
赫尔格边笑边摇头,像是无奈,又有些纵容,他似乎在刚才短短的几秒钟里,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担子,整个人轻盈得像是要飘起来。尼禄心脏砰砰直跳,他贴着赫尔格小声问:“笑什么?笑我?”
“笑你。”赫尔格说,又摸了摸他的头发,亲了一口说:“一股汗味儿。”
尼禄闻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抓起胸口的衣服闻了闻,小声道:“很臭?”
“臭死了,”赫尔格说,“像个野孩子。”
尼禄有点委屈——两个人同是掉进河里又捞上来,又都出了一身汗没地儿洗,他一点也不嫌弃赫尔格,为什么赫尔格嫌弃他?
赫尔格抬眼望了望,说:“啊,好像到了。”
尼禄疑惑地随之望去:“嗯?”
不远处的桑克斯正躬身于泥里徒手扒拉着,底下露出了一块脏兮兮防水布的角,他扬手一拽,一大片枯枝落叶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了之前藏在这里的航空艇。
桑克斯拉开舱门,钻进去检查,另外三人就在旁边看着。尼禄慢吞吞地跟过来,围着航空艇看了两圈,并没有特别惊喜,反而若有所思。
“这段时间天气太差了,一直阴天下雨,这么久了才充上50%啊。”桑克斯惋惜道,“小真,到树上看看,太阳能板有没有被什么东西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