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病毒(7)
钟雪秦没有去看,在一只丧尸朝他张嘴时,将手伸进了丧尸嘴里。那丧尸竟然咬不动,在那黑皮手套上咬得哐当响,像在咬一块金属板。
他又以另一只手持刀,从下方捅刺而上,刺入那丧尸的下巴,直接贯穿了头颅。
如果是他一个人,他可以抓准机会跳下楼去。这里是三楼,只要落地姿势正确,就不会伤到自己。
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钟雪容想要空出手去搀扶纪英,被钟雪秦叫住:“先走!”
钟雪容以为他哥有自己的打算,何况面对团团围上来的丧尸,他已经没法分神去想其他事情,只好跟着哥哥且战且退,纪英渐渐就被落在了后面。
纪英倒在地上,帮他们吸引了许多丧尸,二人顺利退到了楼梯口,钟雪容却迟迟不愿意下去。
兄弟俩差不多高差不多重,钟雪秦居然就这么揪着钟雪容的衣领硬生生把他拽下楼去,毫不费力。
钟雪容这才明白钟雪秦就是想丢下纪英,于是拼命挣扎了起来,大叫:“他还在地上!你他妈疯了么!”
钟雪秦没有理会他,把他拽下楼,指了指宿舍楼后面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又把钥匙抛给他:“上去,开车先走,后街见面。”
后街是宿舍楼后方的一条小街,从前是各种小摊贩的聚集地,卖烧烤,卖小吃,卖宵夜,热闹非凡。但自从政府整顿,那条小街就被清空了,变得阴暗荒凉,夜里时常有人偷偷摸摸地在那儿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而后街尽头,能够直通向学校后门。
钟雪秦说完这句话,飞快转身上楼。
第6章 计划
纪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
他曾经有过很害怕的时候。
那是小时候的一场地震。
地震来临的时候,他的整个世界都剧烈摇晃起来。
然而这个不断崩塌的世界,却被人支撑起来了。
他们被倒塌的房梁压在下面,他被母亲紧紧抱在了怀里,母亲被父亲紧紧抱在了怀里。
一根断裂的木板刺入了父亲的后背,贯穿了母亲的胸膛,却在他的面前停下。
那是一个闷热潮湿的夏天,他在那废墟之中,看着父亲和母亲渐渐腐去发黑的面容,鼻尖缠绕着死亡的味道,度过了整整两天。
那时候他还很小。
即便是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坚强到不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再撼动他那颗硬成了铁块的心。
他恐惧、心悸,但这次他没有害怕。灾难又一次降临到他头上,这次他自个儿承受,哪怕死了也好,就不用继续活在悔恨的阴影下,每天都哭着醒过来。
行李包已经被撕烂,许多零食洒落了出来,几只惨白的手将破破烂烂的行李包扯开。
纪英用手挡住了头,挡住了脸,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生。一阵骚动过后,四周就安静下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敢稍微挪动一下手,露出一只眼睛去看。
钟雪秦半蹲在他面前,浑身是血,左手捂着右手的手腕。
他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动作小心地拿开钟雪秦的左手,发现右手手腕没有伤口,估计只是扭到了。
本来对钟雪秦这样的人来说,打架的时候扭到手是非常低级的错误。他就是上来的时候有点儿急了,一下子没掌握好出拳的力度。
他俩都没说话。纪英帮他揉了下手腕,还真有点儿技巧,手腕先是抽疼了一下,然后就被酸胀感取代,麻麻的还挺舒服。
二次死亡的丧尸倒了一地,阻碍了其他丧尸的步伐。不过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们休息了。
钟雪秦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说:“上来。”
纪英犹豫了一下,旁边一只近在咫尺的丧尸忽然朝他伸手抓来,他几乎条件反射地挨到钟雪秦背上。
隔着一层衬衫布料下的后背温暖而有力,纪英从未像现在这样真实地体会到“活着”的含义。
钟雪秦站起身,调整了一下姿势,发现背上的人轻得像一片纸。
突然,楼梯口下也陆陆续续爬上了许多丧尸——不能往下走了。
钟雪秦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抱紧我。”
纪英还在思考他这句话里的意思,没想到他忽然翻身跃上了栏杆,纵身往下跳。
在那短暂的一瞬里,甚至还来不及思考,纪英只能紧紧闭上眼睛,手臂死死抱紧钟雪秦。
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后,再睁开眼睛时他们已经落地了。
背着人的时候无法调整姿势,钟雪秦的右腿似乎摔伤了,但他抱着纪英两腿的手像两只牢固的铁圈,纪英并没有从他的后背上跌下来。
他把纪英放下来,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了一段。
身后窸窸窣窣的,伴随着厮磨牙齿的声音,拖动似的脚步声渐渐密集起来,靠拢过来。血腥与恶臭在空气中弥散,地面上无数细长扭曲的人影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纪英想拉他走,但怎么也拉不动,好像在拉一棵扎根在地的大树。钟雪秦虽然看起来很高大,但远不至于这么重,估计因为他的手套和靴子上带着金属。
纪英在前面双手拖着钟雪秦,倒退着走,面朝着钟雪秦身后。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手上忽然更用力了,几乎要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只不过钟雪秦还是拖着受伤的脚,快不起来。
就在这时,纪英的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浑身骤然绷紧,转身甩出轻飘飘的一拳——被身后的人接住了。
他一怔:“钟雪容?”
钟雪容眼睛亮了起来,有点咬牙切齿的:“靠,真他妈命大啊你,吓死我了……我哥呢?”
“他受伤了……”纪英转过头去,才发现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钟雪秦早就快速就地翻滚到前边不远处的轿车边,打开了后座车门栽倒进后座里,此刻正悠哉地半躺着望着他们:“要不要进丧尸肚子里继续聊?”
钟雪容骂了一声,二人快速跑进车里。钟雪容开车,纪英坐入副驾驶座,刚关上车门,一只满是鲜血的手猛地拍上了车门,一张留着黑臭唾沫的脸也贴了上来,对着车里的人磨动牙齿。
钟雪容赶忙发动了车子,倒车,把车后两只丧尸碾入车底,又脱开了围拥到车头的丧尸群,一踩油门,往另一边冲了出去。
钟雪秦蜷曲着长腿半躺在后座上,看了钟雪容一眼:“我说过让你去后街等我。”
钟雪容骂了一声:“靠,要不是我坚持住没走,你俩早嗝屁了!”
钟雪秦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哪颗豆芽菜害我差点嗝屁的。”
某颗豆芽菜面无表情地把脸扭过去看窗外。
钟雪容笑了:“行了行了,都没事就好。”
“好什么,哪儿好了?”
“啊?”钟雪容愣了下。
纪英握拳咳了咳:“包被我丢那儿了。”
“包?”钟雪容的脑袋转了几下,忽然叫起来:“包!你丢了?”
“对不起。”
“结果咱就是行善呗,啥也没捞着。”钟雪秦枕着一只手,懒洋洋的。钟雪容一双剑眉都被他皱拧巴了。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解决这个问题。”
纪英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慢,但是咬字清晰,又非常平静的,莫名其妙的天然就有一种安抚别人的神奇力量。
“东西没了咱都有责任。我就是惊讶惊讶,没别的意思。”钟雪容很快就收住了苦恼的表情。纪英也没说什么,捏了捏他的肩膀。
钟雪秦换了个姿势坐起来:“你是不是还有一句话忘了跟我说?”
“什么话?”他想了想,“嗯?谢谢?”
钟雪秦挑起了眉毛:“还带疑问的?”
透过后视镜看到钟雪秦的表情,纪英咳了一声:“谢谢你。”说完又补了一句:“真的。”
钟雪秦看了他一眼,估计也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就转移了话题:“你刚说你能解决食物和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