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病毒(131)
但偏偏严佐那张经年不变的脸,让余衡看不清楚他究竟是心甘情愿还是另有所图。
余衡讨厌严佐,因为严佐是他唯一看不透的人,又是唯一能看透他的人。
“我会把他们引开,”严佐说,“但是我照顾不到你,你最好找个地方先躲着。”
余衡望了一圈,往门口去的路又被乔莉莉半路堵着,东区操场的墙壁建得非常高,根本没有翻出去的可能。
严佐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他很难判断,但他眼下确实也没办法逃出去……
“快跑!”严佐一声怒喝把余衡吓了一大跳,视野里就看到一个黑影往他这边冲过来,他想都没想拔腿就往后跑。
钟雪秦的速度跟飞似的,转眼就到了跟前,一把捏住了余衡的手臂,那一瞬间余衡都能听到骨头咔的一声,接着整只手臂都疼麻了。
严佐抬起左腿,用膝盖往钟雪秦的腹部顶了过去,钟雪秦也就被迫松开了手往后退。
余衡没敢往回看,直愣愣往小黑屋狂奔。
不知道为什么,就刚刚被抓住手臂那一瞬间,余衡突然就有一种会被他整个人捏成肉沫的错觉,他甚至都觉得把自己一辈子锁在小黑屋里饿死,都比被钟雪秦抓住强得多。
他安排守在周围的丧尸,全都是和乔莉莉一样的丧尸,他曾经靠着这些丧尸把整个监狱翻了个底朝天。
他本来只是看中了钟雪秦的身体素质,完全没想到钟雪秦能凭一己之力把所有这样的丧尸无声无息地解决。
余衡当然也设想过这种情况:有这么一个背包,它非常非常大,大到即使没装满,也能比塞满了的小背包装得多。
但这种情况他也就是想想而已,因为哪怕是一个普通人,每个人的潜能都大到无法想象。
余衡跑得气喘吁吁,往唯一一间敞开着门的小黑屋钻进去,关门,然后把门锁死。
严佐看到余衡已经进去了,叹了口气,回过头的时候衣领就被揪住了。
钟雪秦一手揪着他的领子,一手拽着乔莉莉的头发。仔细一看,乔莉莉脖子往下是空的。
严佐一直都很镇定,但在这个时候都难免打了个冷颤,一张开口就结巴:“谢,谢谢……”
钟雪秦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很生气,非常生气,因为靠得近,严佐还能看到他眼里的血丝。
他脚上还是那双特制的合金军靴,但是手套摘掉了,严佐觉得那只揪着他衣领的手好像能直接单手把他衣服扯烂。
“就后面余衡带进来那个,叫纪英的,”钟雪秦把话说得很慢,“刚那情况,但凡再发生一次,你就和她做个伴儿吧。”
钟雪秦说完,另一只手一甩,把乔莉莉丢在严佐脚边。
严佐又张了张嘴,但这次什么也说不出来。
钟雪秦松开了他,往后一指:“道歉去。”
“对不起。”严佐朝他说。
钟雪秦盯着他,没说话。
严佐苦笑:“我先把你这儿的歉道了。借口我就不找了,真的对不起。”
“你可以找……”纪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光听到严佐道歉了,正满头雾水想听他解释,没想到被钟雪秦拦住了。
“歇着去。”钟雪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他故意掩饰还是钟雪秦自己反应过度了,他除了脸色还是有点儿白以外,看着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你,难不成你……”钟雪秦突然反应过来,指着他,“刚刚是装的?”
“刚……”纪英在心里愣了一下,表面上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抬头看着月亮,“刚刚……月亮好像没这么圆。”
钟雪秦指着他,一上一下抖着食指:“我就知道,我他妈就知道,我刚还急坏了真是……”
温苍和周明曲也互相搀着走了过来。周明曲刚好听到钟雪秦的抱怨,大概明白他们在吵什么,忍不住皱了皱眉,盯着纪英。
刚刚他离纪英很近。
他知道,那绝对不是能装出来的。
影帝都没那么好的演技。
“别老皱眉。”温苍用食指在周明曲眉心上点了点,点完了看到周明曲有点尴尬的表情,自己也莫名其妙有点尴尬起来,只好转移话题,问严佐:“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严佐整理着衣领,轻声说:“骗了骗子。”
第108章 骗子
小黑屋很黑,看不到半点儿亮光。
余衡蹲在门边的角落里,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甚至是吞咽口水的声音,很急。
这种声音平时在空旷的环境里是听不到的,当周围只剩下这么点声音的时候,就会有种很诡异的氛围,恐怖电影似的。
外头好像没声音了,严佐把他们都引开了吗?
他到底真的成功催眠了乔莉莉吗?
为什么会有那种意外发生?
以后还会发生吗?
严佐呢?
哦,他去引开那些人了。
催眠究竟是什么原理?
他是成功了但发生了意外,还是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严佐好像不是很惊讶,他难道瞒着什么事儿没说?
严佐在哪?
哦,他去引开那些人了……
余衡越想越焦躁。
除了呼吸声和咽口水声,他现在还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外面怎么样了,能出去了吗,严佐在……
哦,他不在这儿。
余衡用掌心抹了把脸,觉得一切都糟糕透了。
掌心是温热的,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余衡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不是刻意穿着棉裤棉拖来伪装自己,而是觉得那样很暖和,也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带着日常感和平凡感的装扮。
他也有父母,也有过一个女朋友,是他的初恋,一直处到他进了监狱,也没放弃过他,隔三差五会来看望他,还会找律师帮忙往里头递衣服,给他写信。
最后一封信的内容,一直写到了她听新闻说附近的楼栋里发生了暴力事件。
戛然而止,再没有信送进来。
灾变发生的时候,身处在监狱中的余衡晚了两三天才知道这个消息,着急忙慌地四处找人打听外边的情况。
当时飞鹰的队长刚好从外边回来,余衡找到了他,跪在地上求他帮忙打听家人和女朋友的消息。
但那个队长什么也没有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余衡就以为他是答应了。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大概是他入狱后最轻松的时光,因为每天都在期待着好消息,每天都在希望和盼望里度过。
他每天都很努力地表现自己,表现自己的能干和听话,因为监狱里人手不够,他慢慢地也能经常见到那个队长。
经常帮那个队长拿东西,帮忙跑腿,帮忙做这做那……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听消息。
那个队长不爱笑,虽然每次都用含糊的话糊弄过去,但也每次都会很认真地感谢他的帮忙。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就算余衡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渐渐地明白了。
有一天余衡在枕头底下摸到了一样东西,他自己从来不在枕头底下放东西。
他拿出来一看,是他曾经送给女朋友的一个糖果色发夹。
把它打开,能看到内部有点掉漆,还生了锈,铁锈上只剩下一点点非常不明显的血迹,估计是被谁小心擦拭过了。
小小的发夹躺在他手心里,沉默着,冰冷着,却很干净,一如他所知道的那个男人。
余衡从那一刻起就明白了,监狱外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想,至少可以把监狱里面的世界打造起来。
为他自己,也顺带为其他人,打造一个隔绝于这些灾害的小世界。
余衡其实还挺感谢严佐的,他知道严佐其实也为他做了很多,他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越来越依赖严佐。
但和这份感谢并存的,也有一份憎恨,他恨严佐给了他虚无缥缈的希望,也打心底里憎恶这个不苟言笑、看不懂也摸不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