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86)
这间卧室曾经是这里的研究员居住的宿舍,床头简陋的铁质柜子里还塞着他留下的一页废纸,上面潦草地记了一些不重要的实验数据,罗德里安故意留下了这页纸。
他在瓦斯炉上炖了一锅罐头番茄牛肉烩饭,现在正在冒着诱人的香气。明越完全没有任何做饭的天赋,似乎也从来没那个心思去学,有人照顾的时候给什么吃什么,没人照顾的时候天天啃压缩饼干,从某种角度来讲,还挺好养的。罗德里安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食物的美妙滋味了,早就没了那种欲望,但是为明越炮制美食让他找回了一点活着的感觉,就好像他也能从中尝出滋味。
正要离开时,明越的手指钩住了他的衣角,低头看到他半阖着眼睛,不知道是清醒还是糊涂,又轻轻说一个发音古怪的单词。
这一次罗德里安明白了他说的不是英语,或许是他家乡的话,听起来像是妈妈。他又坐了回去,隔着被子压在他身上,冰凉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感受到了他滚烫的体温,轻声回应他;“宝贝,你妈妈不在这里,我是你的丈夫。”
接触到冰凉的东西缓解了一点明越的不适,他胳膊缠绕在了罗德里安的胳膊上,似乎是害怕他离开,努力想要贴着他:“不要走……我好难受……”
他是用家乡话说的,罗德里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戏谑地抱住他亲了一口,问:“你说什么?说出我是谁,说出来就喂你吃好吃的。”
“爸爸……”明越的眼睛睁大了一点,还是水汽朦胧的,和他清醒时聪明的样子一点也不同,看起来傻乎乎的,怪可爱的。
“不对,再猜。”
“南夏……老师……”明越皱起了眉试图转动自己陷入瘫痪的大脑。罗德里安从单词的发音就辨别出了他说的人名,有些不高兴地低头吻住了那张诱人的小嘴,将他剩下的话堵了进去。
他以前从来都没把那个菟丝花一样的女孩放在眼里过,明越在他眼中不过是生活在囚笼里的家养小雀,没人会把依附他生存的南夏当回事,只要他想,哪怕她还活着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现在,他却开始因为明越提起她吃醋了。他想起了他们刚开始的时候,明越第一次跪下来给他口交是为了求他去德特里克堡。
他没有被爱过,以前从来不会试图去理解明越的行为,对他来说明越对南夏的爱只不过是增添床上情趣的小玩意儿,而现在他似乎明白了,明越这样骄傲的人愿意为了她跪在别的男人胯下吞吐性器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他开始疯狂嫉妒那个女孩,哪怕她什么也没有,只要拥有过明越的爱就足够了。
但是,后来明越曾经很多次告诉他,他愿意躺在他身下张开腿,是因为喜欢他。
罗德里安亲吻到他开始有了轻微挣扎才放开他,脑袋垂在他的耳侧,抱着他闭上眼睛。他知道现在应该去给他拿退烧药,把热水拿过来,喂他吃一点东西,让他好好休息一晚,这只小猫身体结实,很快就能痊愈。但是他还不想离开,因为想从他嘴里听到那个单词。
“罗德……”
标准的发音,听到这个单词,罗德里安欣喜地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大口,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高高兴兴地起身去盛了一碗烩饭,把明越抱起来,含在嘴里一小口一小口喂他。
明越有点烧糊涂了,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但是也不至于连张嘴吞咽也不会,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喂他吃一口都要亲他,但还是乖乖张开嘴吞下他渡过来的每一口。
他是个省心的乖孩子,只要没触及他底线,每个人都能轻易从他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
小可怜,罗德里安替他擦干净嘴角,看着他秀美的脸蛋想。明越其实是个小可怜,早早被送到国外独自生活,没有了父母,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求生,被人觊觎,被人虐打,被迫流浪,只是这具漂亮皮囊里的灵魂太要强,会藏起所有的脆弱,让人觉得同情他都是一种罪过。
即使没有遇到他,艾伯特也早晚会杀了退斯特扶植海尔斯上位,那时候他的下场比现在更凄惨。艾伯特喜欢性虐情人,而明越总能勾起别人的施虐欲。
吃过了一小碗饭,就着一碗热水吃了药之后,明越似乎又开始犯困了,靠在罗德里安的怀里低着头,呼吸均匀,要不是看到他睁着眼睛,罗德里安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睡一觉吧,后天就带你去喀布拉,”罗德里安爱抚着他瘦了之后更加骨节分明的后背说,“等你清醒了,我再慢慢告诉你我的故事。”
抽屉里那页纸已经被拿了出来,潦草地揉成团扔在床边的铁柜子上,明越明天一醒来就能看到,他会发现上面的字迹和他的老师一模一样。罗德里安知道这样对他刺激很大,但是他还是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他,想看他的反应。
明越这样会共情的人知道真相会多崩溃呢,罗德里安兴奋了起来,他想看到明越为了自己背叛他从小敬仰的老师,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分享他的痛苦,在地狱煎熬的时候也有人陪伴。
搂着心爱的小猫躺在狭窄的小床上,屋子里没有窗,只有明越均匀的呼吸和心跳。
第二天,罗德里安感觉到怀里的人并没有动,被子里热得发烫,他感觉不对,撩开明越的睡衣摸了一把,发现他的身体比昨天晚上更烫了。
第81章 伊撒尔
这是一个月里第二次发烧了。
明越身上烫得吓人,无意识地往罗德里安怀里凑,因为他的体温比常人更低一点,贴上去能让他舒服一些。
罗德里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喊他的名字:“明越,明越?”
但是他好像陷入了半昏迷,只是嗯了几声,不知道是因为难受还是听到了他的呼唤。
罗德里安想起穿过走廊,似乎有一间医务室,政府的人后来就算回来也很少去那间不受重视的房间。那时候他被关在关押活体的小囚笼里,他是那个区唯一还没成年的孩子,有一次,仅仅是一次,因为弄伤了自己有幸被戴上镣铐送到这个医务室包扎。他悄悄地从被子的一侧钻出去,避免让冷气灌进来,明越现在好像一个瓷娃娃,一不留神就会生病受伤。
“罗德……”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唤,罗德里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低头去看明越的脸,他还闭着眼睛,皱着好看的眉毛,不知道在做什么噩梦。
“我很快就会回来。”罗德里安捧起他的脸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不会丢下你的。”
他想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明越压住了,。
“这么舍不得吗?粘人精。”他笑了一下,刮了刮明越精致的鼻子,决定把他用被子裹起来抱过去。
这里是地下室,阴暗潮湿,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手电,他可以将明越留在这里,出去一会儿花不了多少时间,可是把他一起带过去同样费不了多少力气。
小小的宿舍已经是这个地下堡垒里最好的一个房间了,外面的走廊已经斑驳脱落,连地砖也被撬走,水泥里的钢筋就像丧尸的脏器一样露在外面,长年累月,膨胀生锈。
跨过地上干瘪的人体残肢,墙壁和天花板上是喷射状的不明褐色液体,那样的形状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美妙的场景,罗德里安却视若无睹,拐进了一道狭窄的走廊。医务室就在走廊尽头。
不到二十平的小房间被划分成了休息区和诊疗区,相当紧凑,两面墙边钢质的大架子都开始生锈了,上面放着零星几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是他们匆忙中没有带走的。
罗德里安把明越放在医务室的小床上,在凌乱的办公桌上翻找了一会,找到了一支水银温度计,小心翼翼地用酒精反复消毒后才放在明越腋下。
确认他好好夹着温度计没有动之后,罗德里安才站了起来打量这个很久没来过的医务室,他盯着架子上的玻璃罐看了好久,突然笑出了声,抱着胳膊,抬起下巴看着罐子里的眼睛,还能看出一点罕见的紫罗兰色,泡的时间再久一点就剩下枯槁无味的黄色,来自谁他已经忘了。但是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医务室唯一的医生罗斯说,要是他死了,他会挖出他的眼睛收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