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105)
直升机一直在天台徘徊,软梯被放了下来,徐朝过了试了试,示意他们过去。
明越从包里抽出那本染血的日记本递给她,她接了过去,打开翻看。她看不懂中文,只能看到每一页都有Amanda。
明越慢慢挪到天台的入口,靠在那扇小门上,温柔地说:“她希望你好好活着。”
徐朝站在天台上往下望,看到整个安全区的丧尸像蚂蚁一样聚集在市政大楼附近,再也无法涌入,沿着大楼的墙体往上爬,一辆小车沿着长长的中直大道朝安全区出口驶去。
四点十五分。
阿曼达的蓝眼睛里溢出了泪水,没有注意到明越的小动作。他微微朝后一仰,拉着小门摔了下去,掉下去的惯性将小门锁上了。
这扇门是从里拉开的,只有里面能够打开。
他重重地摔在了斯派罗的尸体旁边。正好对着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罗德里安掐着“南夏”的脖子,就像提起一只待宰的羊,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他惯用的长刀,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明越,我在想你一定能解开那把锁,你看到她吃人了吗?她在德特里克堡也是这样吃掉她的同伴,她那么爱漂亮,争强好胜,怎么能够忍受自己变成怪物,现在,我让她解脱。”
说罢,他高高举起的刀即将落在“南夏”的脖子上。
明越的骨头被摔得几乎要错位了,忍着剧痛摸到自己落在斯派罗尸体上的枪,用左手颤颤巍巍地举起,眯起眼睛对准罗德里安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扳机。
罗德里安的右手被子弹打断了,长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南夏”趁他愣住,迅速反击扭断了他掐住自己脖子的左手,扑到了他的身上,锐利的爪子狠狠捅进他的胸腔,抓着一颗鲜红的,还在跳动的器官从背后破洞而出。
“明越!明越!”他愤怒的大吼着,红着眼睛缓缓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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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罗以为明越是为了南夏才朝他开枪,心痛死了。
在看到“她”杀了斯派罗,当面分食了曾经的同伴,甚至还想吃了明越本人的时候,还会认为“她”是南夏吗?明越看到“她”的第一刻起就没有把“她”当活人看过,只是一具被病毒控制的尸体,即使掉下楼也只在四楼搜寻老罗的身影。但是老罗不知道。
我要给看文不仔细的解释:南夏不是老罗杀的,她是被喀布拉的游兵打中肺部失血过多死的,老罗是因为她求救才给她注射血清,不要再因为这个剧情骂我了!
第96章 宠物
喉咙里有带着腥气的液体涌上来,明越被呛得咳嗽了一声,干呕了出来,他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不清,耳边的嘈杂消失了,只有老旧有线电视短路时那种“滴——”声。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人背着光走到他面前。他看不清它是男是女,有多高,有多壮,在鲜血从耳朵里溢出来之后,他陷入了黑暗。
有些人只会做黑白的梦,而有些人会做彩色的梦。明越从小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继承了母亲的艺术天赋,独自坐在角落里,拿着一片树叶都能回溯它还是一颗种子的时候。
他从床上醒来,身边的闹钟显示是七点四十五,但是他还记得今天八点要去上奥数兴趣班,匆匆忙忙洗漱好,穿好衣服,温柔美丽的妈妈已经坐在餐桌边等着他了。她和南夏有一点像,都是很浅的栗色头发,眼睛也是淡淡的琥珀色,只是南夏的五官更符合西方审美。
等等,南夏是谁?
他困惑地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抛在了脑后。
爸爸合上办公电脑,威严地和他说:“起得太晚了,把面包拿好,小雅,再给他带盒酸奶,我早上有个会,现在送你们过去。”
妈妈站起身去,走向冰箱,去帮他拿酸奶。他急急忙忙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想要去帮她,但是手指一触碰到她的衣角,她便化成了碎片。
他从噩梦中惊醒,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有点熟悉的房间,但是记不起来是哪里。沉浸在噩梦的余韵中,他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自己处于什么时点,掀开被子想要洗把脸清醒一下,却被床边趴着的人吓了一跳。栗色长发的女孩坐在地上,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问:“明越,你退烧了吗?”
他想起来了,现在是丧尸潮之后,退斯特教授带着他和南夏逃亡到临时安置点,他因为过度担心远在故乡的父母而发烧了。
那么,接下来……是那个电话。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手机铃声,南夏爬到角落里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了下来,欣喜地说:“是你家里的电话,一定是你的父母有消息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越心里燃起强烈的不祥预感,慌张地冲过去想要把电话按掉,可是南夏已经先他一步接通了。
“喂,月亮……月……我和你爸爸被困在家里了,我打了好多次才打通,你爸爸出去找食物,回来后不对劲,好像被感染了,该怎么办……老公,老公,你醒醒,别过来,别过来啊!啊——”
短暂的通话结束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后,但是对方还没有挂机,牙齿啃食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跨越大陆和海洋传递到他的耳中。
他想起来了,在逃亡途中全球无线电大衰退,远洋电话很难打通,他接到的唯一一个来自家里的电话,是他父亲吃掉了母亲。
手机从手里滑落,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他脱力跪在了地上,捂住脸无声地哭泣。
水,滴进了他的嘴里。
他睁开眼睛,一片黑暗,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地狱。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还活着,因为他的胳膊和腿都痛得要命,手指触及的地方又冷又潮湿,鬼才不会有这么具体的感觉。
他动了动,艰难地想要坐起来,发现有个人轻轻靠在自己的肩头。伸手摸了摸,冰冷到像死人一样的皮肤触感,雕塑般立体的五官,脸颊上全是水渍。
他笑了起来,用干涩到像老年人的嗓音说:“伊撒尔,哭鼻子了。”
罗德里安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此生经历的所有痛苦都不及明越倒戈那一枪,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对一切索然无味,肉体尚未腐朽,灵魂早已凋敝。
“你高高在上,”他在明越耳边低声说,“俯视我的感觉怎么样?我爱上你了,可是你背叛了我,你对我真的动心过吗?”
还没等明越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也对,我们的开始,是我强迫你,你的目的始终没有变,为了这个女人能跪下来给别的男人口交,装出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也不难。我真的小看你了,你在艾伯特的床上睡了一个月,他却没有操过你,我的小月亮,你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你提出和我在一起,是想找一个替代品,遗忘她对不对?”
明越的胳膊痛得他太阳穴一涨一涨的,沙哑道:“你和她一点也不像。”
罗德里安卡住他脖子的手微微用力,让他喘气开始困难:“明越,我真的想杀了你。”
明越闭上眼睛:“那你杀吧。”
呼吸越来越困难,施加在脖子上的力道越来愈大,他的脸都开始发热,再过一会儿,这只不听话的小猫就会消逝在他手里。
但是,罗德里安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把他抱了起来,往一个方向走去。明越什么都是黑漆漆一片,也没有心思问他,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假寐。
他从高空摔了两次,现在身体非常差,哪怕罗德里安不杀他,只要将他放在这里不管,很快他就会虚弱而死。
罗德里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再核爆之前把他带到这座建物的地下掩体来。地面上核污染尚未消散,明越昏迷了两天,他一直抱着他,用嘴给他渡自己的血肉,害怕他就这样死了。
他想过一万次明越离开他的场景,没有一次是在这么近的时候,他还这么年轻,可以陪他很多年。
他的愈合能力似乎只限于皮肉伤。还好,罗德里安不想他变成自己那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