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祭坛(232)
杨远沉声道:“其他人的记忆也被抹除了。”
说到这里, 两个人都明白, 谢寄绝不是遭到了哪个仇家的报复。
普通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将某段故事相关的记忆全部抹掉。
“那个灵童灵力强大,能给他施加禁制绝非易事,再加上消除其他人的记忆……”杨远垂着眼喃喃自语,“生死簿……生死簿……”
谢寄:“你想到什么。”
杨远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放到前边:“我不知道,谢寄,事情非同小可,以防万一,这几张符纸留给你傍身。”
等车来到谢寄家小区地下车库,杨远说是要去翻阅古籍,不但没去他家里休息会儿,把他的车也开走了。
他有心让杨远至少睡一觉,奈何杨远不领情,只得一个人回了家。
他先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自己的衣服,而后去了书房。
《问山海》还没被决定好挂在哪儿,他先把它收在了书房的架子上。
秘书很快把行程发给了他,他打开一看,和他记得差不多,那两年里,他一共去过三次海边,每次都是和家人同行。
梦里的他是受了伤的,可他没一点受伤的印象,父母年纪大了,他不会在和父母出游时做让父母担心的事。
但现如今的时代,除非自带物资用脚跑过去,不然机票车票都会留下记录。
一只无形的手不仅抹去了他的记忆,还从物理意义上抹去了他和江霁初相识的证据。
他本该与江霁初形同陌路,纵使哪天巧遇,也只能迎面相逢不相识。
可杨远无意间的恶作剧将深海之下的泥沙翻至海面,江霁初后腰那颗小痣为梦境的性质一锤定音,吴鹰拼了命的暗示更是让他确认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温柔惨烈的不是幻觉,而是被抹去的现实。
但记忆连点成线,谢寄循着每个节点依次溯源,偏偏未曾找出任何缺失的部分。
他的记忆无比完整,没有空隙够他和一个男人相知相爱。
无法被证伪的过往成了岁月长河中最为晦涩的悖论,谢寄在前行的同时向后回头,与之遥遥对望。
·
接下来的日子里,公司的新项目按照既定规划提上日程,谢寄不得不把江霁初的事暂时抛之脑后,专心应付项目。
新项目规划已久,是公司的重点项目,谢寄虽不至于忙得昏天黑地,但也少有闲暇,等终于能喘口气儿时,距离那个混乱的雨夜已经过去了一段日子。
这段时间虽然繁忙,谢寄的生活中也没再出现神神鬼鬼,江霁初和吴鹰就像被抽离的记忆,开始变得不真实。
想到那个混乱的雨夜,谢寄打开聊天软件。
他和江霁初加了好友,可总共没说过几句话,上次还是他问江霁初有没有收到秘书的转账,江霁初简单回答了句“收到,谢谢”,就再无后文。
尽管只有短短几面之缘,谢寄对江霁初印象颇佳。
江霁初性格虽然冷淡了点,但懂礼貌,挺有正义感,人也挺能打的,还那么好看。
重要的是,待在江霁初身边他觉得很平静。
或许这些感觉都和那段被抹去的记忆有关,加上后来他发觉自己和江霁初可能有过亲密关系,又会在江霁初头上叠一层滤镜。
可江霁初又是怎么想的?
吴鹰当着江霁初的面喊让他记起来,江霁初一定也听见了,除非是个傻的,不然都会有所怀疑。
那江霁初为什么一直没试探他?
见才晚上八点,江霁初肯定没睡,谢寄发了条信息过去。
“房子装修的怎么样了?”
他没指望江霁初秒回,毕竟画画一画就是几个小时,不看手机很正常。
发完信息后,他切掉窗口打开浏览器,打算再搜一下有没有和梦中海滩相似的地方,好亲身过去寻找线索。
还没看两分钟,右下角的图标就闪了起来。
谢寄滑动鼠标点开图标。
谢泉:哥,你明晚有没有空,我弄到了两张思默音乐会的门票,一起去看吗?
之前去拍卖会的路上谢泉和他提过,说喜欢上了这两年红起来的一位女歌手,思默,思默过段时间会在Z市举办演唱会。
现在这个“过段时间”到了。
他对谢泉向来疼爱,加上需要释放一下,于是敲击键盘回复。
谢寄:好。你把具体时间地点发我,到时候我过去接你。
谢泉:好耶!哥你忙了那么多天,就是该来演唱会感受一下年轻人的火热气氛放松放松!
谢泉:明天晚上七点半,市中心的体育场。
谢泉:我直接去找你吧,晚上我们在家里吃个晚饭,然后一起过去!
谢寄:ok。
谢寄失笑。
年轻人,就是比较热情。
他感叹完关掉窗口,没一会儿右下角的图标又开始闪烁。
谢寄以为是谢泉忘记了什么事,点开一看发现是江霁初。
这名青年就不怎么热情了。
江霁初:刚装修好,已经在住。
吴鹰在江霁初别墅里竭力一吼,直接把江霁初客厅吼到报废,谢寄还记得客厅满地狼藉的模样。
谢寄:这么快?方便看看吗。
那边很快打来视频通话。
谢寄点击接受,屏幕里的客厅已经修回了原来的模样。
一段时间未接触,江霁初头发长了些,神情虽然一如既往较为寡淡,但似乎有点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谢寄:“身体不舒服?”
江霁初愣了下,躲避似的往一侧瞥了眼,但很快又看向镜头:“没有,可能昨晚没睡好。”
谢寄:“遇见烦心事了?”
江霁初不是轻易对人敞开心扉的性格,谢寄本就是随口一问,以为江霁初会直接否认,却见对方有些犹豫。
不等江霁初犹豫出结果,屏幕里又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
镜头因角度问题,囊括范围有限,谢寄只能看到一截裙摆。
女人关切道:“小初,阿姨说你晚上又没吃饭。”
听声音有四五十岁,应该是江霁初的妈妈。
女人边说边往江霁初这边走,不等江霁初回答,又开口道:“呀,跟朋友打视频呢。”
江霁初:“嗯,之前客厅粉尘爆炸的时候他也在,问我装修的怎么样了。”
粉尘爆炸……
想想也是,江霁初总不能跟妈妈说撞见鬼。
女人:“那我就先回去了,要吃饭啊!记得叫你朋友来生日会玩。”
江霁初对他道:“稍等。”
说完就离开镜头,去送妈妈离开。
谢寄能隐约听到那边母子二人的对话,都是些琐碎小事,一言一语却尽显亲近。
过了会儿,江霁初回到镜头前:“抱歉,失礼了。”
谢寄:“没事儿,人之常情。你要举办生日会?”
江霁初:“我外公的意思。”
谢寄了然。
江霁初是古邻溪最疼爱的外孙,场面自然要热闹些,还能让江霁初多结交人脉。
谢寄笑道:“什么时候,怎么没通知我。”
江霁初:“你不是不来吗。”
谢寄:“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
江霁初:“你秘书说你没空。”
秘书。
谢寄记起来,他后来一概不去生意场上的生日会,叮嘱过秘书全部拒绝。
而特别熟的朋友会直接找到他这儿,不会经过秘书那道卡。
谢寄:“你又不是没我联系方式,找什么秘书啊,他那儿来者全拒。”
江霁初眼睫颤了颤:“哦,那你来不来。”
谢寄看过江霁初的资料,知道对方生日:“三天后?”
江霁初:“对。”
谢寄:“咱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你都叫我了,我能不去?你发个地址,我按时到。”
趁江霁初打字的功夫,谢寄又问道:“你怎么没吃晚饭?”
江霁初:“没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