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重生做什么(63)
修罗界常年受魔兽侵扰,征战不休,自然以武为尊,然而世家鼎立,自然也重孝道亲情。问道宗少宗主身份尊崇、行为更被视作典范,从他口中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若是传扬出去,少不得有场轩然大波。
沈月檀终究不便直说“为我爹反你爹”,思来想去只道:“先有父慈,而后才有子孝。羊羔跪乳,若无乳,何须跪?乌鸦反哺,未尝哺,如何返?若我与堂兄易地而处……必定也问心无愧。”
沈提听他慷慨陈词,不由得垂头下去,低低地笑起来。
第49章 作弊
沈月檀回过神, 讪讪住了口,耳根不禁微红。
沈提穿回衣衫,抬手在他头顶抚了抚,才笑道:“阿月, 有朝一日, 问道宗终究要物归原主。只是有一件事。”
沈月檀愣了片刻,往四周扫了一眼, 殿中空阔寂寥,与世隔绝,他也察觉不到降魔圣印有任何异动,便坦然道:“堂兄请讲。”
沈提阖眼, 缓缓道:“血亲相残, 到底是重罪。若——仍有转圜余地之时, 还请手下留情。”他忽而一笑, “我为他求这一次情,也算是仁至义尽。阿月你更不必同我应允何事。”
然而那几位长老谋害兄长、戕害亲侄时何曾念过半分手足之情?
沈月檀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沈提却道:“三位叔父出此下策, 固然其罪难恕、其恶极深, 然则却也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沈月檀听他言下有为三位长老开脱之意,不由升起几分反感,然而不等他开口,沈提又续道:“青宗主夫妇胸襟开阔、高瞻远瞩, 世人难以企及, 是以在宗门大刀阔斧改革、摒弃世家门第偏见, 是真正成就大智慧、未来可证大道的人物。只是……竟将宗主之位也交予毫无血缘的外人继承,这却动摇了沈氏的根基……”
沈月檀越听越是心惊,只觉沁凉寒气自脚底而生,弥漫到头顶,只咬着牙不说话。
沈提却缓缓笑开,将衣襟整理得不留分毫褶皱,依然是端整俊雅、风仪无双的姿态,柔声道:“兄弟阋墙也罢、手足相残也罢……不过是细枝末节的勾当,唯有大统不可动摇。”
沈月檀却顾不得听他嘲讽,只低声道:“既然如此——青宗主相中的继承人是何方神圣?”
沈提道:“自然是沈雁州。”
话音才落,头顶暗沉天幕突然转亮,二人齐齐抬头,竟见第九关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又次第落下两盏灯笼。连上叶凤持的那一盏,合计三盏灯笼并列悬浮。
沈月檀眉头一挑,便顾不上追究陈年往事,只沉声道:“六十年不见有人进第九关,如今一次就有三人闯关,竟有这等巧合?”
沈提沉吟,若有所思略略颔首,转过身去,目光所及处便亮起一道光柱,三思楼的执事在光中现身,神色难掩仓惶,拱手道:“少宗主,卑职惭愧。”
沈提问道:“这三人如何?”
那执事顿了顿,方才缓缓道:“少宗主容禀,如今第九关之中并非只有三人,而是……七人。”
沈月檀二人闻言再度凝视头顶,才见幽暗如夜色的天幕竟隐隐泛红,飘飘忽忽再度落下四盏灯笼,却与先前莹白的三盏略有不同,光芒透着抹薄红,宛如照过了一层几不可见的薄纱。
沈提语调不见如何起伏,仍是平静如常问道:“是什么人?”
那执事面上有豆大汗珠滚落,险些连双手也颤抖,低声道:“卑职、卑职……不知。凭空而现、无从追查。”
那四盏灯笼依然如其余三盏一般映出泛着红光的景象,然而其中人物却只有稀薄轮廓,宛若一层血色的人形薄雾,连男女也分不出来。
二人凝目细看,沈提抬起手,默默摩挲左手食指上的银白方戒,眉头终于略略一皱,“作弊进去的?到底何方神圣,有这等通天的本事?”
沈月檀隐约记起幼时曾听娘亲提起过,便沉吟道:“逆天道闯关,非同寻常,实力必定与阿修罗王匹敌。若有这能耐,一口气闯过十关也不在话下,何必吃力不讨好,坏了规矩只会引来杀身之祸……除非是魔种。”
沈提闻言也略略颔首,若是魔种,自然不能闯关,是以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也必然有其用意。
那执事愈发脸色青黑,颤声道:“卑……卑职监管不力,竟令魔种混入!卑职这就去着人铲除后患!”
沈月檀却骤然发现其中有异,忙道:“执事大人且慢。”他指向其中一条模糊人影,又道,“这人顶轮偶然有黑气外泄,其色若狱力,倘使换作寻常修罗众,不死也是重伤,如何能如他这般闯艰险之地?”
沈提同那执事凝神细看,先前被薄雾所扰未曾察觉,如今有心验看,果然捕捉到那黑气如一圈恶毒圆环绕在顶轮边缘,稍纵即逝。
沈月檀道:“我听娘亲提过,此谓天魔蚀,唯有魔种与修罗众所生的后代才有,只是隐藏极深,难以察觉。若非在十绝关中,只怕无从得见。”
那执事叹道:“原来这就是天魔蚀,少爷博闻广识、洞若观火,卑职受教了。”
沈月檀前世听惯了阿谀奉承,如今也不过略略一扬眉,倒显出些荣辱不惊的从容来,只道:“执事大人谬赞,不敢当。”他再指向另一个人影,沉声道:“然而,此人并非魔种,而是如假包换的修罗众,且仔细看他脉轮。”
那执事收起了轻视之心,对沈月檀言听计从,脉轮中道力运转,再往那人影看去。
仍是若隐若现、稍纵即逝的脉轮痕迹,然而越看越是触目惊心,非但那执事惊呼出声,连沈提也嗯了一声,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那人影五大脉轮中道种分明,是不比叶凤持逊色的天才,然而行动之间,更有第六枚藏于海底轮的道种隐隐放出了微光。正是第六枚道种初成的迹象。
那执事早已语无伦次,只反复颤声道:“这究竟是……这究竟是……”
沈提脸色却有些冷,低声道:“此人道力运转的根本法则,与叶凤持一脉相承……是铁城犁宗的弟子。”
沈月檀立时醒悟,惊道:“叶凤持一代从未曾出过六道种的天才……若是有,不可能半点蛛丝马迹也不泄露。除非此人是隐居极深的先代长辈,因缘际会,突破桎梏。”
沈提亦肃声道:“比叡山堂。”
沈月檀亦是应答迅速,仿佛不假思索般,答案脱口而出:“理当如此!此人必定另有目的——”
二人旋即异口同声道:“叶凤持有难!”
那执事听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如打机锋,抢答般飞快推测出前因后果,一时间如坠五里云雾,一面全心全意听二人对白,一面绞尽脑汁,这才理清了前因后果。
正如问道宗有精锐云集的阿兰若堂,铁城犁宗亦有深不可测的比叡山堂,是为一宗实力之核心,自然有大能坐镇其中。诸位先代精锐自然不会轻举妄动,然而叶凤持与铁城犁宗的宗主千金结怨在先,十之五六成可能,是唐琪不知如何请动了长辈,前来刺杀叶凤持。
剩余十之三四成,则是铁城犁宗不知为了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非除去叶凤持不可。
最后一成可能,才是这位大能闯阵另有理由,与叶凤持并无干系。
沈月檀摸了摸下颚,握紧拳头又道:“只怕不只一成……六十年无人问津的红水关,乍然间门庭若市,引来四个天才、一个魔种混血、还有两人至今来路不明。若说是巧合,难以令人信服——然而无论何种可能,此人若要出关,必定同叶凤持有一场恶斗。大堂兄,我要去救他。”
沈提皱眉不语,沈月檀又道:“叶凤持身在局中,对情势一无所知。对方实力强横,以有心算无心,恐怕他难逃此劫……叶凤持于我有恩,落到如今地步也是为我所累,大堂兄——”他略略迟疑,仍是对着沈提行礼,肃容道,“小弟冒昧,请大堂兄祝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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