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手札(5)
黎钶总是斗不过胡绯,但不是真蠢,也知道自己被耍了,“你!你,不管你了。哥,我们回去吧。”
“珅子?”黎铂向我挑了下眉毛,“还需要我们干嘛吗?”
我想了想,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没事了。胡绯看我这样回答,就和黎铂、黎钶一起走了,只说什么时候需要他们了就喊一声。我目送他们走后,转身溜进屋里,在新屋里我放了一些工具。
打开其中一个包袱,拿出家具图纸和螺笔,没有桌子,只好先将就着放地上了。仔细再看一遍图纸上对家具拆分后每个零件的尺寸要求,对照着已完成对房子,当尺寸确认合适后就能动手了。
我决定先做木床,用刺桐木来做。刺桐木目前有一棵加上先前剩下的些许剩余木板,做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也应该够了。
按着长度把刚刚扛回来的刺桐木中的一截做了标记,是用一个稍微削圆了头的树枝沾上红浆果的果汁在刺桐木上画了线,红线能保持几天的时间,只后会慢慢褪色直到完全消失。
我没有称手的工具去切割木头,只能等明天让熊老来一趟。这个世界可没有发明电锯这种东西。还是熊老的原型好用,足有小半米长的爪子直接能轻松的切割好木材。对于切割工作熟练的兽人来说他们还能切割出复杂细致的形状,而我的原型是不用指望了。
都怪我的美人爹。
预备做的床其实结构简单,说白的就是个长方形,四条木板竖立用铁钉契合,中间填放一块切割得刚好的安山岩,把长方形填满,再用木板逐次盖满,铺上兽皮,床就算好了。
为了美观我打算让熊老做个半圆形木板,底部按着床头的尺寸切个长方形,至于上面的雕刻就自己来。
拘于现实的无奈,脑子想了半天只能在原木上点点画画。只好先收拾了工具,放回屋里。慢慢挪回家去,现在我似乎有两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其实不然,只有阿父阿麼居住的房子才能算是我家。
至于松屋这儿,充其量只是房子。也许哪天这里多住进来一个人,才能算是家罢。
想到这个问题,我不禁为自己默哀,为注孤生的我默哀。
对于雌性,我喜欢她们的柔软和可爱,亲近但是全然没有想要更亲昵的想法。对于亚雌,我实在没法看他们在我眼前羞涩扭捏,含羞带怯的样子,好辣眼睛。两者都是来自心理的抗拒。
哦,还有一个选项,这个世界雄性和雌性、亚雌比例不平衡,6:2:2的比例让不少雄性选择和另一个雄性兽人结合,这也是很正常普遍的。
但想到雄性兽人,我身体不由一阵恶寒,抖了三抖,那是来自生理的抗拒。所以,注孤生就是我,我就是注孤生。
这个问题这几年随着身体的成长,生理特征越来越明显我才意识到。只愿这个世界那么大,有一天能遇上一个适合我这个奇葩的另一个奇葩。
玉轮未落,天色还是一片暖明,走近家门,就看到阿麼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缝着兽衣,我笑了,把之前所想的问题都抛掷脑后。
“阿麼,我回来啦。”三两步跑进屋里,迎接我的是阿麼的笑脸。
第八章·情花
晚饭,家里三口人坐在一起,兽人们不忌讳吃饭的时候说话,因为这是一家子能同时聚在一起的不算长的时间。
阿父在我建房的过程中只有我有需要求了他,他才会来帮忙,今天竟然一反常态主动问起了房屋的进程,“想打些什么样的家具?”我环顾了下屋子,大厅里除了我们正使用的桌椅,只有靠墙的还有几个木柜,放置着零碎的物品,偌大的屋子里有些单调。
“想弄挺多的,之前你不让弄的这回都弄上。”都说我爱来事儿,其实也不是没道理,打小我总爱对着雄父提各种要求,这里想要多个小柜子,那里要多个吊篮,只不过他总不理我。
被驳回的次数太多了,积怨已深,脑子里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迫不及待的做好塞进新屋里。
转念一想,为什么阿父会在意我想弄些什么样的家具,莫不是之前抗树回来的时候被看到了,“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避开阿麼的视线瞪了我一眼,“你院里的木材还不够你用?还跑到后山去砍。”
嗯哼,果然,阿父约莫是让其他兽人说了闲话了,旁人无非是好奇我这么快要离家的原因罢。“别人问起了您就直说呗,就说您嫌我碍事儿,要我赶紧出去嘛。反正我也大了,也该出去了。”带着点儿小委屈的音,并不是说给阿父听的。
他又瞪我一眼。哼哼,还瞪,看阿麼怎么收拾你。
“什么!你存了什么心思,我就说崽崽那么乖,怎么突然会说自己想搬出去!”阿麼秀眉拧起,啪啪打起了阿父的胳膊,结果打疼了自己的手。
阿父捧着阿麼的手儿又是捏又是吹,好一个狗腿的美男,“哎,你气什么,这小崽子乱说呢。”
“阿麼!阿父他说我呢。”
“就是,说的什么话,咱们的崽崽多乖啊!”甩开阿父的手,阿麼圆圆眼儿一瞪,嗯,一点儿也不凶。
想看出阿父的好戏,结果又闪了自己的眼,我揉揉眼睛,假意咳嗽几声,继续往嘴巴里扒饭。阿麼拨开了阿父凑近的大帅脸,红了脸儿嗔怒,“干什么呢,崽崽还小呢。真不害臊。”
啊,其实我不小了,记得我七八岁的时候他俩还当着我的面儿直接打啵呢。
阿父的嘴角一勾,我又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大了,是该避嫌了。不是我爱赶他出去,他自己也想着早点出去。都快成年了,你作为雌母也得理解你雄子的心思。”
难得阿父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果然是为了来报复我的,阿麼听完后就在那儿沉思着,眼珠子转啊转,突然亮了起来。
“崽崽!快和阿麼说,你是不是看上哪家的雌子了?”
为什么每个做阿麼的都爱问这话,“不是,阿麼,我没有。”
她又拧起秀气的眉毛,只不过这回换了个对象,“还和阿麼藏着捏着,快说,阿麼不笑话你。”
“阿麼,如果真有了我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我眨着迷人的双眼,企图卖萌。
“怎么会没有呢。”阿麼歪了歪头,年轻漂亮又让阿父宠得依旧天真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珅珅,那么多的小雌子都送过你双生花儿,就没一个你喜欢的?”
双生花顾名思义,是种一支花柄上开着两朵颜色各异的花,在很多地方都有开着。容易采摘。如果雌性、亚雌表示对一个雄性有好感就会送他一枝双生花,但是同时她们可以送出去很多枝花,因为这只是代表着:我觉得你不错,可以给你一个追求我的机会。
呵呵,我还能说什么。每个雌性都是珍贵的,因为她/他们娇弱需要更多的呵护,但饱受宠爱的雌性多少都会有些自傲。虽然这点让很多兽人觉得很可爱,不过显然我不在其列。
稍微的小骄傲确实可爱,过度自傲只让我反感。阿麼说的没错,那么多个送过我双生花的我一个也不喜欢,特码的,她们送花和洒水差不多,我可不是唯一一个收到花的人。
或许是脸上嫌弃的表情太明显,阿麼手伸过来敲了下我的额头,“你都多大了,雄性就该宠着雌性和亚雌你也不是不懂,怎么就嫌弃人家不止送你一个人花呢。”
果然是知子莫若母,她还有继续说教的意图,“人家好歹还送了花呢,你又做了什么,你这崽崽都不懂得学学别人的雄子献殷勤,难怪人家送了你花又去送别人花。”
我可不愿意在听她说下去,总不能说您家小崽子注定孤独终生吧,“阿麼,我还小呢。”
“小什么小!过几年该找雌性了,告诉你,阿麼想抱孙崽很多年了!”我顿时亚历山大,阿麼你顶着那么一张年轻的脸说出怎么老气秋横的话真的好吗。还有,之前是谁说我还是个小崽崽的,怎么现在就不疼我了?
“呵呵。”阿父压低了的笑声要不注意都听不到,果然是我阿父,一如既往的爱坑我。
顶着阿麼的攻势,我只低头大口吃饭,行使沉默权。等阿麼说的差不多了再可怜兮兮的抿着嘴看她,才终于挽救了自己。“哎呀,好啦,阿麼不说了,看你给委屈的。来,吃肉吃肉。”
啊,不敢相信,这么大了还得靠卖萌在雌母手下过活。看一眼旁边偷笑不止的雄父,都是他的错。为何一个身材伟岸,身高五尺的男儿眼里常含泪水,啊,那是因为他有个爱坑儿子的爹,啊。
甩甩头,把脑子里刚刚闪过的一句异常羞耻的话扔出脑海,吃完了饭就麻溜地跑回屋里,把洗碗的工作留给了阿父。
关上门坐到书桌前的小椅子上,撑起下巴发起了呆。
漫无边际的想着东西,时间过的飞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天色早黑了,屋里没有点起萤灯,也是暗暗的。起身出了房,洗漱过后就直接躺床上睡觉了。
第二天,还是让我阿父戳醒的。总感觉是曾相识,这么多年了被他戳醒的次数太多。
打着哈欠跟着阿父去洗漱,清凉的水拍在脸上顿时让我清醒过来。“阿父,一大早的干嘛呢?”
如果是要和阿父一起去狩猎,一般他会提早一天告诉我,让我自己好做准备。阿父扎起他及腰的长发,不紧不慢的说,“你要熊老帮你做家具总得有回报,他的亚妻喜欢吃无骨鲟,你抓了提上门再请他帮你。”
我点点头表示受教了,就问阿父该到哪里去捕无骨鲟,其实我还没有抓过,虽然在餐桌上吃过了。
他收拾着捕猎要带的东西,麻绳、匕首、多格腰带,就是全部了。整理好装束后慢条斯理地往门外走,轻飘飘的留下几个字,“河滩地带。”
我也快手快脚的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出门就往黎铂家去。阿父说的河滩地带范围太广,如果是部落前的大岭河的河滩,那得多大一片。因为黎铂的阿麼爱吃鱼,所以楠叔经常会捕鱼回来,想来去问问他总不会错,正好去蹭口热饭吃。
阿父早起后舍不得让阿麼也早起煮饭,就自己出去捕猎时顺便烤了鲜肉。
因为三家人关系亲近,时常跑去别人家蹭饭也是常有的事儿,我一点也不脸红。楠叔也是起的早的,去的时候正看他在院子里烤肉,一大早的就是大荤。
他看到我就远远的打了招呼,问我吃饭不,我当然告诉他要吃。他指着黎铂的房间让我自己敲门去,我只说不是来找他们的,“楠叔,我是来找您问个事儿的。”
“嗯,什么事儿,你只管问。”他又指了个小石凳让我坐着,我也不推脱,“我打算让熊老帮忙做家具,不得给他送点东西嘛,阿父让我抓无骨鲟去,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抓,就来问您了。”
“诶,你还问对人了。你白薇阿嫫就爱吃鱼,无骨鲟也爱吃,我倒抓过几回。”他翻着手里的烤肉,一边细细地和我说了起来,“无骨鲟爱钻在泥沙里,就我们大岭河的河滩到处都可能有,它四处钻,有好几个洞穴。要抓无骨鲟最好在玉轮即落的最后一个日时里,那会儿无骨鲟正醒过来,饿了想出洞觅食又不敢出去,仔细看着泥沙的动静就会知道哪里藏着。”
话说了半箩筐也渴了,我很有眼色的把石桌上的竹制水杯递给他,他喝了几口又问我,“这天估计是不行了,我看你得等明天才能让熊老帮你了。今晚抓到了再把无骨鲟送过去,让他明天一早去你那屋。”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心情沉重。故意一大早叫醒我让我大晚上了再去抓鱼,可以,这很是我爹。
又坐了一会儿,黎铂和黎钶都陆续出来了,一头乱发加油脸,全无形象,倒是白薇阿嫫清爽靓丽的登场,估计是楠叔提前打好了水放屋里。
她看到我就喜笑颜开,走过来坐我旁边拉着我的手问我近况,嗯,还是因为脸吧。
别看我平时是面瘫,对着雌性长辈我就是脸甜嘴也甜,轻易就得到一堆雌母、亚母的疼爱。和阿嫫聊的开心,一顿饭吃了个大饱,饭后就和黎铂找了个理由先溜了,虽然和阿嫫聊天挺开心的,但是实在太热情了招架不住。
留下黎钶卖蠢给白薇阿嫫逗着玩,我到黎铂屋里去看弓箭。
第九章·晶石
之前托黎铂做得弓箭已经要完工了,而所需要的漆我也还没找到,因为最近都忙着房子的事儿,也是给忘了。
现在看着手里的弓箭,通体黝黑,两端的兽角打磨得发亮,闪着尖锐的光芒。试了试拉弓,拉满圆弓挺轻松,这点让我有些不满意。毕竟这几年身体的成长速度很快,弓箭的拉力不正好也是没办法的事。
黎铂在柜子里找着东西,向我招手,我把弓箭挂回墙面走了过去。他摊开手心让我瞧,手里是一个木制的弓箭头。我仔细一看,是之前给他画的带血槽的新型箭头。
对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观察手里明显比正常箭头大了几倍的木制箭头。因为黎铂做了不少弓箭头了,对我的图纸理解度也高,所以作为制作武器的门外汉看着稍显粗糙的箭头也看出什么问题来。我只说这样就可以,他点点头接了过去。
这个箭头只是个模型,如果试用成功,才会开始大量制作,有了模版也方便其他武器师学习、制作。
用铁制箭头是更好,只可惜技术不够,铁制的箭头只有最简单的样式,因为限制于模版。通常一个部落所制作的匕首、短刀都是一样的款式,因为都是从同一个模版里熔铸出来的。
模版并不好做,所以像更细致的带血槽的箭头,是不会有武器师专门费心思去做的,因为武器本来就不被兽人看重。
我也只能寄希望于黎铂,如果他以后的技艺越加精良能够出师了,倒有可能贿赂他替我做个更精良的弓箭头模版。
“想去捕猎吗?到玉轮即落之前我都没事。”坐在黎铂的床上,看着他单调得简单的房间,我觉得一大早被吵醒却无事可做实在是太无聊了。
“去找金丝树吧,现在就差漆了,最好赶紧找到。”
我从他床上站起,表示赞同,“知道哪里去找金丝树吗?”就看他拿出兽皮包开始整理东西,其中有几个用来装树胶的竹筒,“翻过铁石山有一带山林,那里可能有。”
“是那片矮山群?”
“对,那片山不高,树木倒是挺多。气候也挺适合金丝树的生长,去碰碰运气。”他扔给我一个斜挎的大竹筒,是用来装水的。
我和他拿好东西走到院里,向黎钶解释了一下事情,他也急匆匆的去收拾了。我们就在院里等着他,白薇阿嫫拿过我手里的水筒去装水,还问着,“你们打算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铁石山后的山林。” 黎铂刚说完,阿嫫就瞪起了眼,“去哪里做什么,跑那么远。”
我从她手里接过竹筒背好,“现在还早,快一些定会在玉轮未落之前回来的。”
黎钶收拾好了跑出来,听了我的话连连点头,“阿麼,没事的,我们快得很,就去找个树漆。”板着脸装着一副严肃的样子,阿嫫让他给逗笑了,捏捏他的脸放过了我们。
“路上小心。”她站在院门口和我们挥手,一直到我们走到路尽头拐了弯才失去她的身影。黎钶从头到尾就没回过头,正处于一种幼崽出远门的兴奋之中。
我和黎铂并排走在后头,黎钶一人在前面跑的欢快,身后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看着他那欢乐奔跑的小模样,有种和黎铂养了个儿子的错觉,真可怕。
我侧过头去看一如既往沉默着的黎铂,虽然是张有待成熟的硬朗的型男脸,似乎挺符合我上辈子的审美观,但是这具身体涌起一阵恶寒,抖了抖,又仔细的看他一眼,便嫌弃的转回头。
黎铂:???
上后山的途中陆续遇到几个兽人,被他们调侃着,“崽子们,又去砍树啊?”
“不是啊,我们要翻过后山。”黎钶个大嘴巴全漏光了底,听了这话几个兽人脸色一正,“翻过后山去哪儿呢,跟你们雄父通气儿了吗?”
虽然我们年龄不小了,但还未经过成年仪式,在成年兽人眼里依旧只是幼崽。幼崽要出去捕猎都得组队,或者跟着父辈长辈,如果去离部落更远些的地方,必须得到雄父的允许并提前和部落里的记录员报备记录。
之前白薇阿嫫那么好说话也是以为我们得到了雄父的允许,这会儿打算偷偷溜出去的计划被某蠢打破了,真是松懈了对这货的警惕分分钟就出事儿。
黎铂不善言辞,这会儿像只锯嘴葫芦,我一掌捂住黎钶的嘴巴,就怕他暴露更多的信息,“我们打算翻过后山到铁石山去,会和阿父在那里集合。”
啊,一不小心扯了个非常不明智的慌,让阿父知道了会真的被揍。出于对幼崽的关注,他们还继续追问着,“铁石山?那里除了铁石什么也没有。你们不是说谎想私自跑出去吧?”
“想去找晶石。”黎铂装着镇定,结果还红了脸。我心想惨了,这个说谎更明显。
结果那几个兽人互相看看,戏谑道,“这事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崽子们也大了,去吧去吧。记得找越大的越好啊。”说完就走了,我看他们走远,拍拍黎铂的肩膀,给他一个大拇指。
“咳咳,快点走吧。”他摸着鼻子,似乎在羞涩。第一次看他撒谎,倒不知道他撒谎会脸红。
黎钶还是一脸蒙,我快走几步推了推他的肩膀,“快走,待会再遇到人你一句话也别说。”“为什么呀?”他还企图卖萌,给我糊了一掌过去,一向护着他的好哥哥这会儿也不安慰他了,黎钶瞬间可怜兮兮。
之后一路畅通到了山顶,看着明显险峻的山背,我们看看彼此,坚定了决心就开始下山。在突起的悬崖峭壁上来回跳动,下落的很快。山背陡了很多,有几次下落明显在空中停留了不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