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错反派哥哥后(67)
萧弄看了一会儿,提了提袍子,将他的脸再次挡住。
这回直到下山,那颗小脑袋都安安分分靠在他胸口,没再探出来了。
雁南山内地形复杂,高低错落,今日跟着景王出来的不少公侯子弟,突然一场暴雨下来,恐有危险,留在山下的人立刻把消息传去了京城,各家十分紧张,都派了人来,甚至有几家父母都赶过来的。
因为山中还有位景王殿下,连陛下都被惊动了,派来了手下的田喜大公公。
此时进山的那条路上,熙熙攘攘挤着不少人,商量着如何上山营救人的法子,蔚为壮观热闹。
“雨势如此之大,恐怕会有山洪,各位公子被困在山中,恐有不测啊!”
“已经探了五条上山的路,都有溪水堵路,那水深得没过半条马腿,我们带来的马,恐怕是扛不过去的。”
“这可如何是好?我儿还在山里,我儿啊……”
刚赶到的田喜大公公下了马车,众人声音一滞,纷纷问好:“田喜公公竟也来了。”
田喜自幼净身入宫,跟在陛下身边已有几十年,如今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总管大内,哪怕是内阁的几位阁老,见到他也是要称一声公公的。
兼之田喜并不像寻常太监得了势便小人得志阴阳怪气,反倒性格宽厚,朝臣得罪陛下被罚跪时,他还会想办法说两句情,上下都有几分薄面。
田喜身后有两个小太监撑着伞,在一群担忧心慌的人群里,显得格外安然,眉目慈祥的:“陛下听闻景王殿下被困雁南山,派咱家来看看。”
他的视线很快落到人群里其中一个人身上,很惊讶:“侯爷。”
在一群人慌乱的人中,淮安侯面色沉肃,身后是个眉目温润的少年,眉心紧皱望着远山,听到田喜的声音,淮安侯偏了偏头,抬手示意身后的钟思渡退下。
钟思渡顿了顿,不太甘心地又望了眼山林的方向,才低头退了下去。
淮安侯这才转过身,朝着田喜揖了揖手:“田喜公公。”
田喜仔细提着略长的下摆,走到淮安侯身边,笑了一笑:“侯爷身尊体贵,这种地方,可不适合您亲自到场啊。”
淮安侯沉沉吐出口气:“公公说笑,当父母的,怎有不担心孩子的。”
“您家真正的世子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田喜望了眼钟思渡离开的方向,笑得慈眉善目的:“侯爷如此担心一个抱错的孩子,真叫咱家感慨啊,咱家出宫的时候,陛下还在和咱家说起,淮安侯赤子心肠不知是否如旧。”
淮安侯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变了变,但只是瞬间,又恢复如旧:“养猫养狗儿十多年,都会有几分感情,何况是人呢……不过公公说得对,真的已经找回来了,假的如何也不必多在意,多谢公公提点。”
田喜摇头:“十几年未见,咱家见侯爷风姿如旧,很是高兴,何须言谢呢?”
俩人在那低声说了半天,其他人眼巴巴的也不敢插嘴,好容易等他们叙完旧了,才有人心急问:“田喜公公,雨势太大,水流湍急,我们的马过不去,恐怕只有附近三大营的驻兵战马才有可能……”
“哎,不急。”
田喜不慌不忙甩了甩拂尘,那副不紧不慢的作态让周围急得火上眉梢的看得火大,心底开始直骂阉人无后。
等人都腹诽完了,田喜才笑眯眯地说:“咱家过来的时候,听闻定王殿下已先带了一队亲卫上山去了——瞧,这不是下来了?”
听到定王,众人都是一愣,这才恍惚想起,今日跟着进山的,还有那位萧家二公子萧闻澜。
据说定王殿下平日里对这个堂弟冷淡嫌弃得很,不过到底是萧家仅存的另一支血脉,为了萧闻澜上山救人也正常。
不过以定王殿下的脾性,难道不会就只带着萧闻澜下来,不管其他人死活吗?
众人忧心着,朝着田喜公公指的方向一望,果然看到一队黑衣骑兵飞驰而来,劈开雨幕,如一柄破开夜色的长刀,从容地淌过那道挡住众人的水流,朝着这边过来。
当先一人,正是众人平日里见了避之不及的定王殿下,不知为何脱了外袍,罩着身前的人。
也不知道那是个何等胆气惊人之辈,就那么靠在定王怀中,看得人心惊肉跳,纷纷揣测,那难不成是……萧二少爷萧闻澜?
但这个猜测很快被打破了。
后面跟随定王的坐骑而来的十几匹马上,每匹上面都挂着两三个,所以待遇很好的景王殿下和萧闻澜格外醒目,单独与人共骑着,逃脱了被叠在马上趴着或者被人拎着的命运。
……
所以定王马上是谁?
包括田喜和淮安侯在内,所有人脑子里都冒出了这个疑问。
雁南山下的山道本来就不宽,还被这么一大群人挤着,骑着马也过不去。
尤其是扫见淮安侯也在,萧弄的眉梢略微扬了一下。
看来今日是没办法把怀里的小雀儿带回家了。
萧弄勒马停在人群外,冷淡地朝着站在一块儿的田喜和淮安侯略颔了下首。
淮安侯本还一头雾水,突然之间,他想起上一次萧弄来大理寺时莫名其妙的表现和询问,还有那段时日萧弄几乎掀翻了京城地寻一个叫“迢迢”的人……
他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落到被他罩在怀里的那一小团身上,脸色霎时变得极为精彩。
但不等淮安侯说话,焦心等了许久的其他人就冲了过去:“我儿,我儿!”
或叠在马上或被拎着的那群公子哥儿艰难地扭头,看到等在山下的人群,也哭哭啼啼喊起来:“爹,娘!我、我好害怕……哕,大哥,将我放下来吧,我肚子硌着了……”
萧弄带回来的只是一小批,还有两批与钟宴笙分开的,没有被一起带下来。
眼见着其他人的孩子都回来了,自己的还没影子,本就焦急的那群人忍着恐惧,凑上来围在萧弄的马下,十分委婉地仰着头问马上的人:“定王殿下上山时,可有遇到其他人?”
萧弄垂眼淡淡瞥了眼上来询问的人。
对方被一扫,浑身一凉地缩了下,话卡壳在喉间。
展戎翻身下马,顺势将冷得哆哆嗦嗦的萧闻澜扶下来,大步跨过来,拱了拱手:“诸位不必紧张,殿下已派剩下的亲卫在山中寻人了。”
众人顿时微微松了口气,感激不已:“多谢定王殿下!”
萧弄的亲卫是随着他上过无数次战场的,对付什么情况都有经验,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此精兵良马,比求陛下从三大营调兵过来靠谱多了。
他们也不敢一直围在萧弄的马前,得知了这个好消息,便赶紧退开了。
田喜一眼瞅到裴泓,也赶紧上前,亲自扶着他下马:“哎哟,咱家的景王殿下哟,可有受惊?”
裴泓反常的没有像往常那样噙着笑,总是一派无所谓的模样,他只是朝着田喜点了下头,就重新将视线落到萧弄身上,眼神看不清的复杂。
田喜扶着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定王下了马后,将他护了一路的人从马上抱了下来,动作仔细轻柔,跟捧着什么易碎的瓷器似的,算得上小心翼翼。
田喜也是看着萧弄长大的,可没见过这位烈性的主儿何曾这样对过谁,朝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为景王殿下撑着伞,便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恰恰好看到定王殿下抱着人走到淮安侯的伞下,拨开挡在怀里人脸上的袍子,露出张布着潮红的苍白脸庞,柔软的乌发湿漉漉的,沾在脸上颈侧,透出股惊心动魄的精致脆弱,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田喜的步伐一顿。
终于看清了萧弄怀里是谁,淮安侯勉力从齿间挤出几个字:“劳烦定王殿下照顾小儿了。”
萧弄面不改色:“应当的。”
淮安侯额间的青筋跳了跳,实在是忍不住:“淮安侯府的马车就在旁边,医师等在车内,劳烦殿下放下小儿。”
“本王的马车里也候着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