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朝(95)
纪榛一口气说了这样多,呼呼直喘着气。
赛神仙哎呀哎呀地叫,“纪小公子,你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也不顶事啊,我都说了慢慢来.....”
日头太晒,纪榛一抹额上的薄汗,蹬蹬蹬走到较为阴凉的石凳处坐下,嘀咕道:“你与沈雁清非亲非故,你当然不急。”
赛神仙捋着胡子,抓了把陈皮放到纪榛手中,乐呵呵的,“是、是,自是比不得纪小公子对沈大人的情深意重。”
纪榛脸颊愈红,随手把刚晒好的陈皮塞进嘴里,被酸得五官都揪在一块儿。他胡乱嚼巴两下咽进肚子里,说:“真难吃,还给你。”
赛神仙边收拾药箱边道:“这可是好东西。”
再好的东西一旦难吃那也是坏东西。纪榛拍拍手起身,与赛神仙一同出去。
他今日到市集购置物件,恰逢路过赛神仙的住处,正好将人一块儿接到沈府。
沈府门前的封条倒是揭了,但沈家人换了地儿住。如今外头的人皆以为沈雁清不在人世,沈雁清对此不以为意,落得个清净。
二人到了东边的一处住宅,纪榛率先跳下马,拉着没缓过气的赛神仙往里走。
“纪小公子,慢些、慢些。”
还未到院里,先和沈母碰上了面。纪榛的脚步这才慢下来,拘谨地喊了声母亲。
自打沈雁清回来后,为了给捡回一条命的儿子祈福,沈母每日吃斋礼佛,一天有四五个时辰待在佛室里念经。她与纪榛之间到底隔阂难消,虽不至于为难纪榛,但也只能做到客气相待。
沈母略一颔首算是应答,又对赛神仙道:“有劳大夫。”
纪榛目送之远去,想起当日沈母在纪府后门歇斯底里质问他的画面,心中惆怅,几瞬才复拉着赛神仙去院子。
今日倒是热闹,易执、王铃枝和陆尘竟约好了同来拜访。
易执还是一贯的风趣,见了纪榛笑说:“嫂嫂到了。”
王铃枝和陆尘掩嘴偷笑。
纪榛难为情地走到沈雁清身旁,“赛神仙来给你针灸。”
几人闻言皆起身告别。
纪榛作为主人自是要去相送。
新帝登基四月余,朝堂仍未完全平波。易执性情淡薄,不爱争权夺势,仍是做着他的五品官,兢兢业业地恪守岗位,还算乐得清闲自在。
王铃枝当日瞒着父兄舍命拥护新帝,至今还未得父兄原谅,但也因她,在这张政党之争里,败了的王家免于一难。市井里对她的行径津津乐道,有人骂她不孝女,亦有人欣赏她的胆识与魄力。对于或好或坏的评判,王铃枝素来不理会。
而陆尘得新帝重用,上个月提了官,仕途一片明朗,再过个十年二十载,定也是高官一枚。
听闻陆尘再过些时日要去王家提亲,他与王铃枝当真是珠联璧合,羡煞旁人。
天气渐热,易执手不离扇,慢悠悠地扇着风,跟陆尘抱怨朝务,“分明不是我的职责,偏生都往我身上推,陆兄,你说可气不可气?我夫人坐月子那会,我要告假回府照顾夫人,就给了我五日的假,顶什么用.....等攒够银钱,我就辞官带着夫人和孩子游山玩水去,省的天天受这些窝囊气。”
陆尘忍俊不禁,“易兄,小心隔墙有耳。”
易执回头看纪榛,“这儿就你我几人,嫂嫂嘴巴严,定不会说出去。”
陆尘听易执左一句嫂嫂,右一句嫂嫂,也忍不住附和道:“嫂嫂的为人我自然是放心的。”
纪榛被他们俩闹了个红脸,反驳与应承都不是。
王铃枝笑说:“你们也就只敢拿纪榛打趣,都是男子,你们怎不到沈大人面前叫他嫂嫂?”
易执唰的合起扇子,豁然大悟,“王姑娘说的是,下回、下回我定叫沈雁清去!”
几人皆爽朗地笑出声来。
纪榛送他们到门前,王铃枝道:“如今也算是柳暗花明,纪榛,我衷心祝你二人白头相守。”
陆尘走至台阶,往后伸了下手,王铃枝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到了对方的掌心,与陆尘并肩走入璀璨日光里。
纪榛望着二人眼底的缱绻,如有暖流过心田。
万事到头,最幸是否极泰来。
赛神仙细细地检查沈雁清的眼瞳,“如何?”
沈雁清如实道:“能瞧清七八成。”
“我就说我调制的药怎会出差错。”赛神仙笑道,“纪小公子真是杞人忧天了,若是快些,再过个半月就能恢复。”
白天不议人,赛神仙刚提了纪榛,纪榛后脚就进了屋。
听闻沈雁清有所好转,纪榛喜形于色,“当真?”
“还能有假不成?
纪榛高兴得在屋里走了两圈,又跑到沈雁清面前拿手指晃来晃去,沈雁清一把抓住他的手,微扬语调地嗯了声。
赛神仙见二人姿势亲昵,清清嗓子就出去了。
纪榛半蹲在沈雁清面前,歪着脑袋,期待地问:“你能看见我吗?”
沈雁清的指腹抚过他的眉眼,抬起他的下颌凑近了去瞧。离得太近,纪榛不由得屏住呼吸,二人的鼻息缠绕在一块儿,纪榛盯着沈雁清的唇,眼睛转了转,趁着人不注意,极快地啄了下就要分开。
沈雁清手快地将掌心摁在他的后颈,纪榛想到过往,故意嘀咕道:“怎么不躲了?”
忽地被翻了陈年旧账的沈雁清微微一怔后低眸轻笑,“我一个瞎子,躲不过。”
纪榛假意恶狠狠地捧住沈雁清的脸就亲了上去,沈雁清没躲,任由纪榛啧啧亲他的唇舌。他慢慢松开掌心让纪榛直起身,而后搂着纪榛的腰将人禁锢在腿间,仰着脑袋让纪榛亲。
纪榛主动招惹对方,反而是自己先透不过气,憋得两颊通红,手抵在沈雁清的肩膀上,“唔.....”
沈雁清双手如枷锁,不让纪榛逃,亲了个够后,靠在纪榛的胸前,感受纪榛起伏的胸膛,喟叹道:“往后你想怎样亲便怎样亲。”
纪榛气喘吁吁,抿去唇上的水色,口是心非地嘟囔道:“谁稀罕?”
沈雁清抬起半是迷雾半是清明的眼睛,一个翻身将纪榛压在榻上,又精确地寻到两瓣红润的唇,手慢慢探进衣襟里。
纪榛腾腾呼气,被亲得意乱情迷,沈雁清逼问他,“谁稀罕?”
他迷迷糊糊地回:“我.....”
正是擦枪走火之际,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吉安声音洪亮,“公子,沈大人该喝药了!”
赛神仙并未关门,吉安迈步进屋,正见榻上相拥的二人,惊得险些摔了手中的药碗。
纪榛猛地推开沈雁清站起身,羞得连脖子都是红的,却还要假装镇定,结巴道:“放、放桌上。”
他三两下整好凌乱的衣物,回头一看,沈雁清也坐了起来,神情一贯如常。
吉安半眯着眼,“我什么都没瞧见!”他快速将瓷碗放在桌面,一溜烟就往外跑,哐当一声帮二人将门带上了,走到外头拍怕胸口,“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纪榛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当然,也不知从何解释起,咬唇看向沈雁清,“都怪你。”
沈雁清侧耳,“怪我什么?”不等纪榛反驳,又道,“是你先亲的我。”
纪榛又气又羞,拿着黑乎乎的药去喂沈雁清,念念有词,“下回我让赛神仙弄些最苦的草药熬了给你喝。”
沈雁清面不改色地将药汁喝了。
正是这当口,似有一阵清风吹来,吹走总是飘在他眼前的一层薄雾。
白雾散去,雾霭后的面容也一点点变得清晰可见。
就如同一幅忽地泼上了颜色的画卷,纪榛黑亮的眼瞳、秀气的鼻尖、粉润的双颊和绯红的耳垂一并闯入沈雁清的视线里,那么明丽、朝气、皎净。
山水有色,玉人姣姣。
沈雁清乌沉沉的瞳孔逐渐点上莹光,变得清澄透亮。
纪榛拿着瓷碗放回去,还未察觉沈雁清的变化,滔滔不绝说着,“你是病人,我不同你一般计较,等你好了我就不这样让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