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下(78)
一想到他们曾经的遭遇,这动作也不敢暴躁,只能轻轻往外推。
好不容易囚车被推进了菜市场口,官兵用身体拦住那些百姓,然后打开囚车将孔秀拖了下来。她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囚服,前面是个黑色的“囚”,后面乃是个血红的“杀”,这是死刑犯在临行前会穿戴的衣物。
当孔秀被推着套上缰绳,看着那几匹踢着马步朝她牵来的马匹时,她一直强装淡定的眼神彻底破碎,露出全然恐惧的色彩。她的手指哆嗦了一下,抠住套在她脖子上的绳子,再一转头,便看到无数朝着她唾骂的百姓。
哭泣的声音,诅咒的尖锐,愤怒的瞪视,痛快的唾骂,无数人,便是无数把利剑,将孔秀戳得千疮百孔。
莫惊春远远地站在楼台上,目视着孔秀被推搡着踉跄到空地上去。
莫沅泽和桃娘也站在他身旁。
菜市场口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斩首示众,却从来都没有过这一次这般令人愤慨。隔着远远的距离,仿若他们也能够听到那幽幽的哭诉,令人心头发毛。
五马分尸的惨状确实让人难以瞩目,可是围观的百姓却喜极而泣,不少人当即跪倒下来,甚至试图去喝那些流出来的红血,惹得桃娘忍不住捂住眼,“阿耶,这是……”
莫惊春的手掌落在桃娘的肩膀上,“恨不得吃人肉,喝人血,在仇恨到了极致的时候……是会这么做的。”
在孔秀死后,那些打手也全部都被推上了台上。
刽子手早就在那里准备好了。
他们异常利索地将所有人的脑袋砍了下来,泼洒的热水和滚下来的头颅,甚至有滚到角落里,被人不备狠狠踩了几脚。
那吵闹成一团的样子,又和刚才的肃然不同,变作是一种奇怪的狂热。
莫沅泽和桃娘在听完莫惊春讲的来龙去脉后,脸色尤其难看。在看着底下那些看似暴动的百姓,眼底却只剩下哀痛。
莫惊春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出身富贵之家,起点便已经比许多人高。但不只要一直往上看,还要低头看。这些钱财富贵,不是为了让你们有耀武扬威的资格,而是让你们能够做得更好。”
莫沅泽看着莫惊春,沉声说道:“小叔,您是特地带我们过来的吗?”
莫惊春敲了一下莫沅泽的脑袋,淡笑着说道:“我只是想让你们看清楚,百姓也是一股力量。如今是悲痛的力量,往后,也会是新生的力量。他们看似蒲草,实则坚韧,如同磐石,不可摧毁。若是轻易践踏,不过是自寻死路。”
莫惊春特地带两个孩子前来,自然不是无事。
不管是莫沅泽还是桃娘,他们出身在莫家便已经比无数人要好上太多,有着这样得天独厚的身家,若是养出一个孔秀,那莫惊春怕是要亲手斩草除根了。
带他们回去的时候,莫沅泽扭捏地凑过来,轻声说道:“叔,阿娘说,阿耶给我起了个表字?你给我说说,那叫什么呗?”
莫惊春淡笑着说道:“那大嫂告诉你了吗?”
桃娘在边上笑着说道:“那才没有呢!大伯娘将大兄给赶了出去,说是让他别胡闹。”
莫惊春悠哉地说道:“既然大嫂不肯说,那我自然也说不得。等到了时辰,你自然就知道了。”
莫沅泽气急,只能忍下。
其实莫沅泽的生辰就在眼前,莫惊春也已经特地挑好了礼物,等待他生辰那日赠予他。
不过就在生辰前夕,仁春堂的秦大夫过来了一趟。
前几日,安娘有些低烧,半夜一直啼哭不止,小儿病是最难医治的了,秦大夫这一回是特特带了仁春堂的女大夫过来,她擅长的便是小儿病症。
得亏是这女大夫厉害,几贴药下去,安娘总算是好转过来。
莫惊春亲自送秦大夫出去,两人还站在垂花门说了会话,秦大夫给他把了把脉,欣慰地发现莫惊春的身体已经大好。
莫惊春无奈笑道:“总不能一直如此,您的药膳,还在吃着呢。”
秦大夫哈哈笑起来,“谁让莫尚书这几年有些多灾多病,还是要细细再养才好。”
又两日,到了莫沅泽生辰。
莫府上早早就忙活起来,亲戚朋友也各有相邀,莫惊春虽不在家,但是墨痕早早就将礼物准备好,只等着午间送过去。莫沅泽的友人齐聚一堂,与莫家交好的人家也纷纷前来祝贺,等到日落宴席散去,莫沅泽也有了自己的表字。
——元和。
这是他长成的象征。
待到莫惊春回来后,他特特先过去莫沅泽那里一趟,就见在庭院中比划手脚的侄子一跃而起,站在莫惊春的面前。
他身上穿着练武的衣裳,异常利落。
那俊俏的模样和高大的身材,已经隐隐要追上莫惊春了。
半大小子,就跟头小老虎似的。
莫惊春拍了拍莫沅泽的肩膀,淡笑着说道:“陛下正打算重新将水军给训练起来,如今正缺人手。如果你愿意的话,半月后启程,在长平手底下,最低层的士兵做起。”
莫沅泽猛地站直,激动地说道:“我知道了!”
他挨了这么久,总算得了一个确切的口风,如何不高兴?
莫惊春笑了笑,“你到了哪里后,莫家的声名未必有用,水军那可是大将长平的天地。如今陛下将他请了回来,重新训练水军,是为了抵御日后海上的贼寇。你能闯出来怎样的天地,那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是!”莫沅泽坚定地说道。
莫惊春欣慰地颔首。
等晚些时候,莫惊春待回到自己屋舍,浴室内早就备好了热水。这些年,莫惊春院子里的小厨房早酒养出的习惯,只要每日回来,莫惊春总是得先擦擦身。
他这院子里的小厨房总是会烧开水准备着,以防他想要沐浴。
莫惊春整个人泡在水里,咕噜咕噜的水泡冒起来。
温热的水流让人无比舒适,变得懒洋洋起来,不过他心里却惦记着两桩古怪的事情。
一桩跟他自己有关。
他最近这些时日,尤其是这两个月,总感觉身体有些……奇怪的躁动。
莫惊春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感觉,就像是……
间隔几夜,都会猛然惊醒,然后就有种湿腻冰凉的感觉,黏糊糊的,异常难受。
偶尔几回,他躁动着从朦胧的梦境里醒来,或许还能发觉是温热的。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
难道是……最近陛下缠着他的次数少了,所以……?
这便是第二桩问题。
陛下这些时日没再跟从前那么紧密缠着他。
帝王很享受情爱。
那并非是公冶启贪欲,只是他喜欢那种肉体贴合的感觉,仿佛两个人都融为一处。但是这两个多月,莫惊春只除了偶尔夜半会在自己床上突然发觉陛下的身体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或者是热得他浑身冒汗外,却是几乎不曾见面。
莫惊春微蹙眉头,除了在朝堂上。
他也曾怀疑过陛下,尤其是在他……夜半,那什么的时候,更是有过这种猜测。但是其一,莫惊春不可能就此事去问暗卫,其二,如果真的是陛下的话,那也不太可能……他总不至于连陛下这么做的时候都起不来吧?
莫惊春将自己憋得满脸通红,这才慢吞吞爬了起来。
热水从他身上滚落,莫惊春爬了出去,用巾子将自己包裹起来,然后再慢吞吞地挪到了隔壁去。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不能一下子擦干,只能任由着先滴水,然后再一点点吸干擦拭。
擦到半干的时候,莫惊春就懒得动弹。
他躺在软塌上看了不到一会的书,就看到暗十三悄然出现在他跟前,哑着声音说道:“主人,这是袁鹤鸣给您的信。”
莫惊春眉头微挑,从暗十三的手里接过信。
看来袁鹤鸣和暗卫的联络也是一道上的。
“多谢。”他漫不经意地说了一声,盯着手里袁鹤鸣的字迹有些出神,“这是……”
莫惊春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