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下(40)
正始帝的脚尖不经意地踩了踩石板,像是无意识的一个举动,却引得莫惊春下意识看了过去。
他看着陛下的手。
那半藏在袖口的手指,是紧握在一处。
而不是放松的模样。
是痉挛,是克制,是恶意。
……是欢愉。
莫惊春的背后冒出冷汗,听到正始帝不紧不慢地说道“刘昊,将人带下去。”
刘昊欠了欠身,走到虚怀王的身前,微笑着说道“王爷,对不住了。”只见他手起,一下子就将人给劈晕了。
而在外面跪着的几个人,也是如此,几个宿卫猛地将他们都敲晕了。
而正始帝则是跨过门槛,走到了屋外。
他立在廊下,看着这王府内的寂寥荒凉,漫不经意地说道“诸位可还有什么异议?”
帝王的视线逡巡过去,最后落在几位王爷身上,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若是不喜,也可以留下来,再跟虚怀王叙叙旧。”正始帝道,“莫怕,那门,会留到你们出去,再封上的。”
孟怀王左右站着的郡王们都狂摇头,那苍白的模样,就像是登时要吐出来一般,而后当真有人忍不住,去边上吐了。
自然没人有异议。
离开的时候,木淮小心谨慎地跟在他们身后,那可怜怯懦的模样,透着几分惶惶不可终日。
莫惊春的脚步并不快,便落在了后面。
那些原本昂首挺胸跟着陛下进来的王爷们脚步飞快,恨不得不在这个诡异的王府再留下来。
莫惊春侧过头,看着身后踉踉跄跄跟着的木淮,沉默了一瞬,轻声说道“陛下能让你出来,便是因为你一直坚持的……事情,莫怕。”
他只是想了一下木淮要在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坚持了整整二十几日……
莫惊春看了眼刘昊捧在手里的小巧弓弩。
她怕就是靠着这个活了下来。
木淮刚踉跄出了府门,还未来得及狂喜,便先听到莫惊春的话,喉间忍不住抽噎了一下,就像是嘶吼,又像是吞下的呜咽。
她的眼角微红,神色惨淡地说道“……我,孔秀做的事情,抱歉。”
莫惊春淡淡说道“那不是你的责任。”
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在掠过外面等待的马车后,便让木淮上了他的马车,让人送郡主去京城皇族下榻的地方。
入京的皇族除了住在自己的王府,自然也可以住在京城专门供给皇族下榻的宅院。
虽然比不得王府舒适,却也是干净整齐。
如今木淮虽然出来,身上却是没有半点钱财,去那里正好。
木淮愣愣被莫惊春送上了马车。
等她坐在马车时,大滴大滴眼泪就不住掉下来。
她没想到自己真的可以活着出来。
原本以为,她要不是饿死,要不就是被……
木淮一边哭,一边哆嗦起来。
呜咽声小小的,传不出去。
草根很难吃,树皮也很难吃,坏掉的糕点透着酸味……但是,她活下来了。
而那些怪物,才是出不来。
木淮听到正始帝漫不经心地吩咐了一声,“将门重新锁上。”
“陛下……”
“有趣。”正始帝背着手站在这里,扬眉笑了笑,“尔等是想要让虚怀王出来吗?”他看过一张张惊悚的脸,他们畏缩着不敢对上帝王的眼神。
只除了许伯衡跟莫惊春。
正始帝不知跟许伯衡说了什么,低声争吵了几句,这才扬声说道“夫子既然将马车让给了木淮郡主,那便随着寡人去御驾坐坐罢。”
正始帝待莫惊春亲厚又不是一日两日,外头并未响起什么话。
而马车内,木淮靠在车厢内,虚脱地软倒下来。
郡主……
正始帝无意间这句话,仍旧是承认了她的地位。
如此,她便真的可以活下来。
她晕了过去。
马车外,帝王都发话赶人,自然没人敢再留下来,一个两个都疯也似的逃跑了。
谁敢再留下来?
唯独许伯衡,站在王府前的模样,像是苍老了几岁。
莫惊春沉默了一会,没有立刻随着陛下上了御驾,而是站在王府前,跟许伯衡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唠嗑久了,许伯衡的神色好了些。
优雅的小老头斜睨了眼帝王的御驾,背着手溜达着走了。
马车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坠着。
而莫惊春自然是上了帝王的车驾。
其实莫惊春要回去也简单,也有跟他顺路的官员,只是在正始帝的发话下,自然没人敢说话。他跟着正始帝上了御驾,那宽敞的座位比自家马车舒坦,可是他紧蹙的眉头却是没有松开。
莫惊春叹息着说道“陛下您便是要敲山震虎,也没必要把阁老跟孟怀王给叫过来罢?”
他们可真无辜。
正始帝漫不经意地说道“许伯衡是首辅,这样的事,当然要给他知道。至于孟怀王,他胆子太小,特地带他出来练练。”
莫惊春“”
孟怀王知道您的“好意”吗?
而且,阁老要是知道的话会被气死的吧?
正始帝嗤笑了一声,“他确实是胆小,要是胆子再大些,他当着朝臣的面在朝堂上发话,说是要替王妃将《云生集》要回去,难道寡人会不允吗?”
莫惊春“您的钩子放太久,就不怕鱼饵跑了?”
正始帝“寡人还嫌不够久。”
他漫不经心地勾起脚,却是蹭了蹭莫惊春的腿肚子。
莫惊春“……”
他往边上挪了挪。
可是正始帝紧随着就贴过去,像是两个黏黏团,放在蒸笼上吹着热气,逐渐软化在一处,怎么都要贴在一起。
莫惊春嗔怒地看了眼陛下,“您不觉得热乎?”
这可快到初夏。
正始帝反倒是委屈起来,“夫子与我可是好几日没见了。”
莫惊春反手捉住陛下的手,为那毫无所觉的触感惊了一下,即便他知道这是惩罚,可是心里还是不痛快。
不过他这份不痛快并没有流露在外,而是淡淡说道“这是在外面。”
正始帝似笑非笑地说道“在外头,夫子不是更会觉得愉悦吗?”他的手指勾住了莫惊春的腰带,却是轻柔地扯了下来。
莫惊春猛地捉住陛下手指,露出异样的神色,“不,陛下”且不说这是在行进的御驾内,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现在是没感觉的。
那便是意味着或许陛下对他的挑动,他怕是也毫无感觉。
那怕是要误会了。
可是陛下看起来却有点激动。
莫惊春不敢出声,却是有些难堪。
“陛下!”
平日里就算陛下再怎么胡闹,怎会有这种不分场合的胡闹?
正始帝的头颅沉了下来,一下子抵在他的肩头。
鼻尖蹭了蹭遮盖着伤口的衣裳。
但是莫惊春别过头去,却是毫无感觉。
他微顿,突然意识到这个惩罚的缺陷。
如果他现在能触碰到陛下的话,应当就能知道陛下现在的手指温度如何,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陛下这双手,怕是湿冷无比。
他下意识抖了抖,想起从前该有的模样。
方才正始帝在虚怀王府里的模样,着实让人害怕。
看着一本正经,实则
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吗?
莫惊春想起那几个呕吐的王爷,露出沉沉的郁色。
只是莫惊春这略微一走神,一下子就没抓住陛下的动作,尤其是他现在毫无感觉,若是不低头看,更是半点都无所知。
可是低头看,却是要亲眼目的那……的画面,真真可恶。
等到御驾在宗正寺外停下,莫惊春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马车,整个人扑入了宗正寺内。
正始帝垂眸,看着御驾内的凌乱,却是平躺了下来。
他咬着大拇指,另一只手却抓着方才莫惊春擦过的软布,眼底不由自主流露出令人心惊的热切和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