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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来相照(89)

作者:风为马 时间:2021-08-30 08:30 标签:HE 情投意合 轻松

  “哎……”


第92章
  元君玉在山上找了间竹屋,隔着半里多地,和兰泉寺的和尚做起邻居。
  亏他有一些生意头脑,此前攒下了些家底,这会儿过得比当世子时还要潇洒,偶尔效仿故人辟谷,偶尔去庙里食一两碟素斋,日日听得暮鼓晨钟,时时耳有佛经妙法,竟似身在桃源了。
  在庙里时,元君玉远远见过几次宁瑞臣,似乎是有意避开,每次都只看得见一个犹豫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林立的殿宇中。
  日复一日,眼看天气转凉,入冬前山里的桂花又开了一回,庙子里浅浅浮动着幽香,元君玉坐在讲经堂边上的石凳上,听了会儿里面讲的经文,忽而困倦袭来,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这一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见耳边有人嗡嗡地交谈。
  “是香客吧?”
  “怎的睡这里了,天这样凉……”
  “哎,师弟——”
  晚秋的山里的确寒凉,元君玉手心冰冷,忽然被个温暖的东西捂住,上下左右搓了一搓。他懵然睁眼,一股老降真的气味,先入眼的是僧众离开的背影,然后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稍微动一下,就有佛珠轻轻敲击的响声。
  “你……”元君玉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莫名的有些高兴,只晓得盯着那双眼看,“我来,是随便走走。”
  宁瑞臣垂下眼,捂着他的手:“快入冬了,怎么穿这么单薄。”
  “我……”元君玉没头没脑的,嘴上胡乱找着话,“新订的冬衣还没有送到。”
  “你府里的人……”
  “我已交了玉印,如今是闲云野鹤,孑然一身。”
  他说“孑然一身”时,偏偏要把宁瑞臣盯住,仿佛这样他就无处可逃了。
  宁瑞臣无言,松开手,把垂落的佛珠往手腕上绕,半晌才说:“他们说给我听,我还以为是玩笑。”
  头一天,寺里的师兄把这事当故事讲给他听,他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好像是下山去,但下山去,又要做什么呢?他心里空荡荡一片,有几次梦见了,都是不好的噩梦,他便又起了下山的念头,临到还是近乡情怯了,仿佛一头钻进牛角尖,再想回身,却难了。
  他自己也笑自己,这不是自己投进苦海中去了么?
  元君玉怕他多想,此时不说,到时又生出多少误会来,连忙道:“这样自在,我觉得很好。没有吃不完的宴席,没有捧不完的面子,天下珍馐,都不如寺里一口兰花干。”
  听他这样说,宁瑞臣抿着嘴,似乎笑了一下,忽然站起来,在青灰的僧袍上蹭了蹭手心:“还早,再等一个时辰,斋堂的师兄就要开始忙活了,今天也做兰花干。等会儿我去溪里取水,取好了就能做。”
  元君玉温声说:“我和你一道去,待会儿吃白食,便好理直气壮。”
  宁瑞臣又抿嘴,这回是真的笑了:“好。”
  两个人出了山门,步下石阶,在山间竹林深处找到一泓清溪,深黛浅碧,扑面临头,宁瑞臣取了些水,两人分着挑上山,到顶时,寻了一处小亭歇脚。
  从高处望去,溪底的藻荇仿若乘空,宁瑞臣拿随身小葫芦取了一瓢水,喝了几口润嗓子,过了好一阵,莫名的问:“我们走上来,石阶有多少阶……你猜?”
  这问从何起呢?元君玉从小亭里向下望,阳光疏疏穿过苍松杂木,将山路变得幽谧阒静,底下层层叠叠的石阶,数之不尽。
  “一百零八阶。”宁瑞臣说:“正对应了人世一百零八种烦恼,我日日从这里过,所费不过一炷香,这不正是一霎时昧尽七情……我便明白了,这一百零八烦恼,原来都是空。”
  元君玉呼吸一窒,悄悄看向他。
  “金银珠砾,一朝付劫灰,爱恨怨憎,转眼成烟云,这不都是空吗……原来‘空’,便是大智慧,原来‘空’,就是证道了。”宁瑞臣一股脑说了半天,抬起眼,睫毛轻颤着:“玉哥,我……”
  山中流水渐响,一时清越如掷玉。
  元君玉按住他的手:“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宁瑞臣愣了一下,似乎是想确认眼前这人究竟是谁,把元君玉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他以为元君玉会不高兴,会多加阻挠,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你能从迷障中解脱,我实在替你开心。往后不必想着我怎么样,我这份心意,能和你有过一刻相通,也就足够了。”元君玉絮絮地说着,把宁瑞臣的手握住,轻轻的叹息:“只是我如今置宅在后山,恐怕会常来打扰你,你会不会烦我?”
  他有这样的襟怀,宁瑞臣不敢看他了:“我……”
  一瞬间,元君玉就黯然了,缓缓道:“你不想,我就不来了。”
  “不是的。”宁瑞臣立刻否认,一时默然,静了片刻才说:“你就这么走了,朝廷会不会为难你?”
  “我这个闲人再吃上几年皇粮,朝廷恐怕自己就来赶人了。”元君玉捏捏宁瑞臣的手,对面立刻“唔”一下,怪臊地把手抽回去。这下元君玉就老实了:“昨日崔竹进京了,我托他替我说几句,没事的。”
  宁瑞臣担忧:“他那个人……”
  “他那个人,总还有这么一点靠得住的地方,就是那一张嘴。纵是胡诌的瞎话,经他一番润色,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宁瑞臣还不放心:“万一他——”
  “放心吧,我如今是闲人一个,悠游自在,他要来捉拿我,我也躲进庙里去,和你做一对和尚也罢了……”他一看宁瑞臣的嘴又抿起来,话音一转:“在庙里多久了,不是打算皈依?”
  他一说这个,宁瑞臣就又陷入沉思似的,呆呆地卷着鬓发:“本是打算……但方丈说,机缘未至。”
  什么是机缘,老方丈没有讲,宁瑞臣也没追问。这“机缘”兴许是比他自以为的“智慧”更奥妙一层的佛理,再问了,岂不是陷入更深的迷障吗?
  回去的路上,仍是两个人分着挑一担水。元君玉不常干这个,一路走一路晃,到了顶,桶里还剩一半。元君玉微赧,拿袖子微微掩住桶口,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有僧人在山门后招手:“师弟,你哥哥来了。”
  一打眼,前面有个抱孩子的男人,在那里和僧人说着话。在他身边有个妇人,手里提一个食盒,正朝这里望。
  元君玉知道宁玉铨一直不大喜欢自己,但因为此前为宁家说话的事,此刻他的态度倒好转了。见元君玉过来,宁玉铨把孩子抱在怀里掂了掂,擦肩而过时低低地说:“上次……多谢。”
  他们一家聚首,元君玉不好打搅,坐在伙房外面帮了会儿工,转眼见宁玉铨转过门廊,要近不近的,在几步外磨磨蹭蹭,似乎有什么话要讲。
  元君玉略一沉吟,以他的表字做称呼:“然斋兄,是有什么事?”
  宁玉铨在牢里吃了点苦头,走路微跛,一听他叫自己,老大不乐意地踱过来:“一直没机会说,之前的事,你多多担待。”
  不等元君玉回答,宁玉铨又说:“今次来,想求你件事。”
  元君玉微微点头,示意他说。
  “瑞儿愿意见我,因为我是他亲兄长,这没什么,”宁玉铨似乎难以启齿,搓了搓脸颊,眉毛深深蹙起,“他愿意见你,因为他……亲近你。”
  “瑞儿自小与神佛有缘,可我做兄长的,难道就希望他从此皈依受戒,在山里过一辈子?”宁玉铨怄着气,摇摇头:“我终归……是个自私的哥哥,只希望能把他锁住,在红尘里多待一待。”
  元君玉看他神情黯淡,一时也心有感慨。他想了想,还是郑重地叫了一声:“兄长。”
  宁玉铨一下竖起眉毛,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拍了拍元君玉的肩膀,慢慢向斋堂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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