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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伴读有点凶(46)

作者:沉木舟 时间:2018-03-26 10:10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路上行人一见这天色,皆是行色匆匆, 要么赶紧回家避雨, 要么就近找个屋檐躲下。大雨如注,地势低洼的地方很快就浸满了水。
  容玦撑着一把黑伞, 绕着定京城的街巷走了一遍。回到容王府时,衣摆领子早就被雨点汗滴浸湿了,侍女见他归来,连忙打发下边的人去取水盆毛巾, 她自己则去找了干净的新衣服。
  白露在云州,没有跟随容玦过来,这为首的侍女是齐澜送过来的,从宫里出来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清楚得很。也是有她在,容玦才能多次夜不归宿。

  处死完齐深巩咏德后,后宫的安太妃也的自缢了,就连安太妃的母家,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个别敏锐的朝臣从齐澜这次风行雷厉的行动中嗅出点别的味道,再看冯修然接了钦差命令去往居霞岭巡逻查处, 边关戒严,而久居定京的容王也没闲着, 从诚王齐深那里出来后,便连连在南市处理了好些蛮金人。
  齐澜刺杀一事后,原本朝臣便是人人紧绷,谁都怕被齐澜借着这次抓错处撸官帽——之前夺位的时候,有几个没站队的?
  定京一时间安静了不少,不少纨绔子弟都不敢放肆玩乐了。

  蛮金在大齐内部安置的暗桩被一锅端了,居霞岭冯修然将边城关卡重整了一遍,就等着齐澜一声令下,大军即刻可开往蛮金。
  小白呼啦啦的拍着翅膀,蹲在容玦的肩头,蹭了蹭他的脖子。蹭了一会,发现容玦始终不为所动,迟迟不给它拿东西吃,咕噜一声,用翅膀甩了容玦一下,飞快的走了。
  “……”容玦面无表情的整了整衣领,看向屋里另一个殷勤的身影,他不喂,自然有人赶着喂。
  满意的看着小白将他给的东西都吃下,齐澜点点头,走向容玦:“去哪儿了?小白都饿得快不行了。”
  “没去哪儿,就随便走走。”齐澜不好意思催促,也没急着派人找,只在容王府内安静的等他回来,回来了也只拿小白做借口。容玦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我仿佛是昨日才回的定京。”
  “对于我来说,你就在这里,却随时好像要走一样。”齐澜歉意一笑,又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低低道,“说起来也是怪,明明说好要把你留在这里的,却总是把你放走。”他这个皇帝,当的远没有话本里说的那样肆意自由。

  如今蛮金和大齐的关系渐渐紧张僵硬,随时都要开战,就看谁先走出这一步了。
  “户部那边说,今年年景不错,国库充盈得很,兵部那边也说,今年的军械都是重新整修的,军马也是膘肥体壮……”
  一样样的列出来,齐澜说着说着,忽然就安静了。
  倘若真要开战,这领兵之人除了容玦不做他想,明明他才回来的……
  小白吃饱了肚子,又念起容玦的好来,飞落到容玦怀里钻来钻去。
  “都很好啊,今年又是个太平年。”容玦露出一个笑来,“都是你这个君主做得好,下边百姓才能过得好。”他拍了拍小白的脑袋:“就连小白,最近也吃得重了不少。”

  “蛮金不会那么快就出兵的,他们现在是劣势,再说,现在大家等着秋收,要是打仗便没人了,难道要看着粮食在地里白白烂掉吗?”知道齐澜在担忧什么,容玦安慰道,“再说,现在望风城在我们手里,蛮金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
  这些齐澜都知道。他将目光转到另一边书桌上,那边有一封拆开的信封,容玦看来信没及时收起来,也没避着什么人,就那么大喇喇的放着。信纸上的字迹飘逸风流,看着赏心悦目,可内容却让齐澜梗得厉害。
  原本齐澜是没打算看的,他本就是不请自来。可小白见到他就飞上飞下的绕着,他走到哪儿都跟着,他伸手想学着容玦那样,让小白停下来它也不肯,就是绕到他眼睛前,故意挡他道。
  容玦不在,小白一只鸟无聊得很,这容王府新安排的侍女都知道它是矛隼,凶得很,再加上也不熟,连递个吃食都哆哆嗦嗦的,生怕它随时暴起叨一口肉开荤做零嘴。

  栗鸿宝也忙得很,没时间陪它玩,好不容易来了个齐澜,它怎么能放过,好歹也算个熟人。
  齐澜和小白相处的时间不长,不知道它这样是想干什么。大多数时候,小白和容玦都是同时出现的,他更多的会将精力放到人身上,至于鸟,哪儿凉快哪待着去。
  “你该不会是不让我进去吧?”小白挡了路,齐澜只当它是兼任起看门来了。难不成里面还有见不得人的?
  齐澜心里不断嘀咕,在他看来,小白这鸟已经差一步就可以成精了,平日容玦在,都是站在高处,一副睥睨众生唯我独尊的样子,颇有气势。
  知道齐澜的意思,小白怒了,觉得齐澜真是个没眼色的。容玦不在,它作为主人,屈尊降贵的陪他玩一玩,居然还嫌它碍事了?

  拍着翅膀到书桌旁,小白叼起一本大部头,劈头盖脸的朝齐澜扔去。
  那书少说也得有一指长那么厚,这要是真砸中了,不得头破血流?
  小白这些年也学聪明了不少,知道打人不一定要自己亲自上,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就地取材,借助一些东西作为武器。
  齐澜一抬眼,就见小白开始扔书抛纸笔:“不是,我就让你让开一点,你怎么就气成这样了?”这鸟不是可以飞吗,非得走他的道?
  身手齐澜还是有的,躲开也不难。小白精力也有限,这么一来一回一看一直扔不到人,也不白费功夫了,三两下扔完就不扔了,飞回架子上假寐,独留齐澜收拾满地狼藉。

  齐澜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鸟还真是随了容玦的性子。将所有的物件都归位摆好,齐澜一错身,就看到了这封信。
  落款是谢流。
  谢流这信写得也费心思,他将重点需要注意的都用朱砂写了出来,这样容玦一眼就可以注意到。除了漠北的一些事务用了朱砂,还有几句话,齐澜一眼就看到了。
  “漠北一直都是容王府的地界,虽说从无反心,但这么多年来,漠北早已与南边格格不入,很多漠北人更看重的也是容王府。殿下有心改变这种状况,求得大齐江山稳定,自愿在京,令漠北知道云州之外还有定京,只是陛下未必看重这一点……殿下年轻,世故见识还是太少,情爱磨人,还愿殿下及早回头。更何况,齐家繁荣昌盛,子孙无数,容家却只有一脉,殿下没有儿女,容王府将由谁来继承,又该何去何从……蛮金未灭,乌达仍在,漠北军二十万,还等着您回来带领……”
  强忍住将信撕碎的冲动,齐澜稳住心神,颤抖着手将信纸放回原位。

  谢流是容玦最重要的先生,此番他在京,漠北的事务也一应交给他处理了——可见他对谢流信任有加。
  而且,容玦也曾说过,在来定京之前,开蒙也是由谢流来做的,容绪不在,他便是容王府的大管家,上上下下的事务都要由他过目。他不曾婚娶,没有儿女,一直都是将容玦当做自己的孩子来教养,容玦还说过,要给他养老送终……
  他连喝了好几口冷茶,冰凉的茶水已经不再甘甜,反而带着酸涩,下肚之后,更是难受。
  坐也坐不住,他靠在墙边站了许久,不一会便啪嗒嗒的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风飘了进来,落到他的脸上。
  突然间很想就那么顺着雨水流眼泪,反正也看不出来。

  谢流说得很有道理,他只想到了皇位的归属,只想将容玦绑在身边,却独独忘了容家只有容玦一个了。他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变心,可等到老了,容玦面对着后继无人的场面,他又该如何自处?陵江南北截然不同,潜移默化要多久,没有人知道,可以肯定的是,短短几十年绝对不够。
  没有人能够长生不老,人生不过短短百年,他和容玦快活了,可之后呢?
  这一刻,他忽然不确定了,很是怀疑,自己真的能当好这个大齐的皇帝吗?

  蛮金不能留,容玦迟早都要走,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放他走?趁着年轻,还没沉溺太深。他还有机会,选择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他会有一个貌美的王妃,会有像他一样的孩子,漠北容王府,会一直存在。
  “想什么呢你,想得那么入神。”见齐澜一直不说话,容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VIP]

“没什么。”齐澜猛地回过神来, “阿玦, 你回漠北吧。待秋收之后, 就同蛮金开战……你先去准备。”
  “这么快!”容玦一惊, “不是说要再等等吗?”
  齐澜起身,看向远方:“不等了, 早些解决早点安心, 你先回漠北……一定要胜,我等你凯旋。”
  “齐澜, 你是不是担心蛮金会……”
  “不是。”容玦还没说完,齐澜便飞快打断他。
  “那你担心什么?”容玦实在摸不着头脑。之前齐澜还说让他多留在定京,一转头就要他回漠北备战了。
  他也不是说不好,只是……齐澜的反应也太奇怪了。是因为被齐深伤到了所以伤心, 还是觉得蛮金野心昭昭,要他及早防备?
  “阿玦。”齐澜微笑着看他,“你已经有段时间不在漠北了,还是回去照看下吧。”
  “……好。”

  容玦最终应了下来。谢流信中所提的问题他已经有了主意,想要回去同他商量一下,他还是很看重谢流的,希望能征求到他的意见,要是能同意就更好了。这事他不想让齐澜烦恼,也就没有说。
  容玦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是觉得齐澜在他离开前, 笑得特别多。
  齐澜是笑着送容玦离开定京的,看他拍马远去, 心上好似也空了一块,浑身无力,走路都轻飘飘的。
  对不起,阿玦,我想,我需要好好想想,漠北未来应该怎么办,在这之前,劳烦你辛苦些,离我远点,让我镇定些。

  ===

  漠北容王府。
  风尘仆仆的回到云州,容玦一进门就去找谢流商量。
  容家仅有容玦一个,倘若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下一任容王便会落空,若是齐澜以此收回爵位,重新掌控漠北,也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以容玦和齐澜的关系,容玦搞不好真的会被冲昏了头脑答应他。
  ——这才是谢流一直担心的。
  他是漠北人,效力于容家,不能看着容玦因为个人而送掉整个漠北。他要保住容王府的地位,保证漠北一直都是容家的。
  这些容玦都能懂,谢流很希望容家能够延续下去,继续掌控漠北。

  此事事关重大,容玦忐忑地询问谢流:“先生以为,我这个想法如何?”
  “从漠北中选取优秀的子弟,继承容王爵位?”谢流重复了一遍,似是做确认,“看来殿下是下定决心了。”他握住折扇的手指攥得越发紧:“只要漠北还是漠北,容家是不是还在,就……就不重要了吗?”
  “每一任容王,除了漠北百姓认可,也需要大齐皇帝册封确立,只要他坐在容王这个位置上,他就是容家人——容家会一直在!”
  “这件事,我要再想想,还请殿下给我些时间……”勉强一笑,谢流告退缓缓走了出去。

  “先生……”
  谢流转过身来:“殿下还有事?”
  “无事,先生走好。”容家抿了抿唇,待谢流出去后,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小白,很久都没说话。
  “小白,你刚刚也听见了吧,先生从我和他说继承的事之后,就一直叫我殿下了……”
  小白做出回应,轻轻啄了啄容玦的手指:“咕噜噜——”
  “他是不是觉得,我大了,不听话了,然后失望了……”
  之后的那几天,谢流一直没有和容玦见面,而容玦一转眼,就要去巡防了。

  先前容玦不在,巡防一直是由下面几个将军代劳,谢流做统筹,安排得井井有条。
  从云州出发,由东向西,从云关开始,途径七座小关。一直到宁关,这巡防才算结束。如今匈奴已经不足为虑,需要防备的是蛮金。
  容玦在宁关城头走了一圈,望了望远处望风城的门楼,遥遥一指,问身边陪同的将领:“如今是谁在望风城监管?”
  望风城被容玦得了以后,他便立即让谢流派兵过去占领。由于里面还是蛮金人居多,为了不让他们产生抵抗的情绪,他们也只是将城中的蛮金军队赶了出去,改派自己人。

  “是戴将军在那里。王爷可是要去看看?”
  “不急。”戴衍在那里,容玦就安心了,“天色不早了,望风城也差不多要关城门了,我们还是不去打扰戴将军给他添麻烦了。”
  天候渐冷,夜晚也来得快。
  蹬腿跺了跺结实的城墙,容玦满意的拍拍手:“边关苦寒,诸位辛苦了。这会也到用饭的时候了,再耽误下去,可就没饭吃了,大家今天晚上都得饿肚子过夜。”
  军中纪律严明,该什么时候吃饭都有严格的规定,过时不候。容玦这么一说,有憋不住的就笑了出来。

  用罢饭,容玦就接到了冯修然送过来的信。他离宁关还有些距离,居霞岭外的一座城里,听闻容玦开始巡防,就将这半年收集到的蛮金近况送了过来。
  冯修然清楚得很,之前容玦和匈奴对阵,蛮金蠢蠢欲动,奈何实在腾不开手才让他临时监管宁关,如今匈奴只剩乌达一支在流亡,宁关又是前线关口,容玦不会轻易就让冯修然过来的。
  ——他终究不是漠北人。
  比较让容玦惊讶的,是随着书信过来的送信人。

  抱胸挑眉,容玦笑得戏谑:“冯修杰,你这是走了后门参的军?”
  冯修然是怎么想的,居然舍得让冯修杰过来。
  不甘不愿地撇嘴,冯修杰甩甩肩膀活动筋骨,他横穿居霞岭过来,快马一路颠簸,骨头早就快摇散架了。
  “难不成容王殿下以为,冯家子弟都是安逸着长大的?”
  “那倒不是,”容玦请他吃些热食,“只是你看着,就不像是冯家的。”
  冯修杰差点将碗筷咬碎:“你!”

  “你什么你,吃饭不要说话。”容玦露出一口完好的口牙,“你看,咬到舌头了吧,哎呦,你的门牙是不是还缺了一块,怎么好像不太齐整了。”
  冯修杰愤怒的吃完了东西,拍衣服走了。他累得不行,没有精力再和容玦斗下去了,今日,先让他一回,下次,容玦可就没那么走运了。

  宁关本就不是繁华之地,天一擦黑,城里的百姓便熄烛入睡了。打更的更夫是年老的兵卒,已经无法再上前方打仗,他不愿意离开这座守了一辈子的城,便留在这里找份打更的差事做。
  “啪——”火钟上的铜球掉落,老兵敲起竹梆子:“咚——咚!咚!咚!咚!”五更天了。
  老兵呵出一口气,眯眼看着远处巍峨漆黑的城楼,其实他的眼睛已经浑浊,只能看到自己刚刚呵出的白气。
  宁关过了今夜,又更加冷了。
  他走了几步,蓦然感到鼻尖一凉,伸手一摸,薄薄的一片雪花便被他的手指热度融化,只剩一点小水珠。
  抬头望天,云层厚得将月亮都遮住了,正纷纷扬扬的在洒落雪花。

  下雪了,今年的冬天来得真快。
  “咚——咚!咚!咚!咚!”老兵走过宁关的街巷,再过一更,就该起床劳作了。
  天寒地冻的,一年最难受的时刻到了。

  ===

  容玦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外边的侍女进来禀告,积雪挡路,陪同容玦巡防的将领问他是否要延迟去望风城,如今路面冰滑,难以行走,等积雪清除了,再做打算。
  沉吟片刻,容玦点头应允。
  外面是鹅毛大雪,出又出去不去,容玦想来想去,还是迈步去了冯修杰那里看看。

  冯修杰还真是正规入伍的,从最小的兵卒开始做起,于是,冯修然便将他当做普通兵卒派来了。
  这会大雪封路,他也回不去了。见容玦溜溜达达的,背着手到他这里,看似亲切可人,实则转着眼珠,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冷哼一声,冯修杰道:“还请容王殿下放心,待到积雪一除,我马上就走,绝不多吃您半粒粟米。”
  “半粒粟米我还是给得起的,来着是客,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上路吧。”翻了白眼,容玦指了指外面的大雪,“现在太冷了,居霞岭也不是了,你要真想回去,回头我多派几个人跟着你。”

  “什么叫‘居霞岭也不是先前的居霞岭’?”冯修杰不耐烦道,“容王殿下,你怕是不知道,先前我哥已经派人修整过居霞岭的山道了,现在好走得很。”
  “不是这个。”容玦破天荒的没有同冯修杰激烈相斗,反而语气冷静,“先前陛下限制了蛮金的茶盐等商贸往来,而且,还加强了私运的查处,现在蛮金能得到的货物都非常有限。你觉得,再加上先前攒下的库存,蛮金能支撑多久?”
  蛮金境内土地贫瘠,本就种植艰难,再加上又不靠海,内里无盐池,更无盐矿,就算在先帝时期,蛮金同大齐交好,也不曾无限制的运送过货物过去,如今齐澜又加以限制……

  冯修杰倏地打了激灵。
  他张了张嘴巴,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容玦:“你……你是说……蛮金他们……”冯修杰才刚入军中不久,平日所做的除了练操便是跑腿,他还不曾真刀实枪的面对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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