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伴读有点凶(24)
“没时间再拖下去了,明达。”齐澜道,“容王很快就进京了。”
王明达被齐澜噎了一下,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容绪即将入京,齐澜必须修复和容玦的关系,要不然容绪很可能会因为容玦的关系而重新考量齐澜。虽然齐澜已经顺利当上了太子,但无疑,容绪要是肯明确表示出支持齐澜,对于齐澜也更为有利。
那日国子监的事那么多人看到了,如今已经有不少流言了。
王明达很是无奈, 容玦不愿意出来他也没有办法啊。
齐澜却不管这个:“我不信你就没有办法。”
连定京都下起了雪霰,想必漠北那边已经是风雪飘飞了。陵江渡河开始困难, 南北两岸的商贸会减少很多甚至停止,若是往年漠北收成好倒也不怕……
只是今年……大家都不好过了。
不能再拖了。
王明达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让栗鸿宝将容玦拉出来了。
可是栗鸿宝看着憨厚,内里也不含糊。
栗鸿宝:“明明是你自己要邀请阿玦的,为何要用我的名义?”
王明达:“……”我要是能约到他还用得着你?
王明达好说歹说,栗鸿宝就是不答应,言明话一定要说清楚,话不可乱说。
“就借一下你的名义,将容玦骗出来就好,又没你什么事,你怎么就不答应呢,就一句话的事而已!”
王明达强忍着火气。
栗鸿宝摇头:“不行,阿玦回头得揍我。”
王明达:“……”这小胖子还真不傻。
王明达想了想,开始循循善诱:“自从容玦在国子监纵马被太子殿下呵斥后,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
“……好像没有吧。”
“肯定有的,你仔细想想,”王明达放低声音,“比如大家对你态度,看你的眼神……”
栗鸿宝同容玦同进同出这么久了,容玦和齐澜生了嫌隙后,他仍旧跟在容玦后边,没少被人嘲笑暗讽。国子监的不少学生都是势利的,眼见齐澜封了太子,自然是更亲近他些,容玦和齐澜不合,难免会酸几句给齐澜听。
有些恶意的,还会趁机刁难下栗鸿宝,容玦他们不敢惹,栗鸿宝这个容玦的小跟班可就不一定了。
栗鸿宝回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好像也没有。”
“怎么可能会没有?!”王明达都要跳脚了,他是打算等栗鸿宝回想起他被刁难的经过,再仔细告诉他,有了齐澜这颗大树,他才能够乘凉,不会被那些人为难。
“你当我看不出来,容玦这几天就没什么精神,你要是被欺负还不告诉他,他怎么可能知道?”
“可是真没有啊。”栗鸿宝很是委屈,“那些人,都还没动作就失败怪我咯?”
“……”
王明达想吐血。
差点忘了,栗鸿宝在容玦没来之前就是个独行侠,什么阴谋诡计都和他绝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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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府。
容玦端端正正的坐着,小心地将小白带来的信拆开。
容绪的书信向来简单,铁画银钩的字力透纸背,简单的交代了漠北的状况后就让他勿念,等他去了定京再说。
容玦读完眉心拧了拧,将信封里的另一封信拆开,上面的字飘逸灵活,秀雅却不柔媚——这是谢流的字。
和容绪的书信不同,谢流的很长,向他说明了漠北匈奴的状况,还将他之前所汇报的定京情况作了总结分析。
“漠北已经飘雪,几个小关口在秋收后就陆续有小股的匈奴结队闯入掠夺,所幸损失不大。但看云关外时不时有探子来查看……匈奴蠢蠢欲动,若是开春冬雪久未化。春雨不能及早下,匈奴耐不住饥荒,定有大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漠北今年的收成仅仅够过冬,若是开战,往年屯储的粮草倒也够用一段时间,唯一的担忧是这战不知要打多久,若是速战速决还好……要是匈奴爆发了饥荒,单于很可能会因为转移矛盾,提出攻打大齐的计划,一方面可以解决粮食问题,另一方面可以缓解匈奴内部的争端,消耗一定量的人口。
容玦越想越担忧,在这个渐渐发冷的天气,后背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匈奴没有粮草,这到时候全靠军人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草财物“打草谷”,不给军饷,掠夺到的东西便是自己的,这会更加激起匈奴骑兵的贪欲。
要是开战,多少粮草都是不够的,肯定还是越多越好!
容玦捏着信不言语,小白感受到容玦的情绪,低声的咕唧了几声,跳了几步过去蹭蹭他的手腕。
“小白啊,”容玦抚了抚它的羽毛,这一趟书信它送得急,一路上没怎么休息,“瘦了好多呢。”
小白点点头,一双黑色的小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容玦——给吃的。
容玦轻笑:“恐怕漠北很快就要开战了,你这么瘦,到时候要是没吃的……”
小白看似一动不动实则两边的翅膀已经准备好随时就可以起飞了,直觉告诉它,自家主子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然。
容玦叹气:“你没肉了,就不能当储备粮吃了呢……”
“!!!”小白怒目圆睁,长唳一声,低飞到人容玦头上抡起翅膀就想打他。
小白炸毛了,容玦也不生气不回打,待小白发泄完飞回自己的架子上,他还拿了一些新花样的点心果子喂它。
“傻儿子哟,爹我怎么可能真的将你吃了。”容玦剥好果子喂到小白嘴边,被它极有骨气地扭开脖子避开了。
容玦仍旧不恼,将东西一股脑地放到它的食碗里,抚了抚他的脑袋,轻声道:“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还指望你呢。”
屋里没什么人,就小白和容玦。
容玦的声音不大,说出口后却恍若在屋里绕了几圈似的,屋外冷风吹过,余下几声呜咽和轻不可闻的叹息。
小白缩了缩脖子,转过头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容玦。
“去找一下鸿宝,我有话同他说。”容玦拍拍它的脑袋,“我允许你吃完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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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桂花等到梅花,世子殿下来得有些晚了,真是可惜了。”王明达在前面引路,将众人带入一处梅林。
定京城已经开始飘起小雪,一点一点地落下,在指尖一触即化。
齐澜同容玦并排在王明达后面走着,栗鸿宝抱着小白跟在最后头。
这一路就只有王明达一张嘴在说话,寂静的梅林全是他的声音。栗鸿宝挠了挠耳朵,觉得有些聒噪,但看前面两人一直默默无语的,又觉得王明达也是拼命了。
——他的嘴就没停过。
栗鸿宝:“你少来了,你那会叫我们的时候,桂花都谢了大半了。”
小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咕咕几声。
“……”王明达往后瞪了栗鸿宝一下,会不会说话呢你。
他咳了几声,另外起个头:“不过现在也不晚,烹雪煮茶,梅香作陪,这天呢也刚好不是很冷,就这么点雪,还是很有意境的……”
意境?
容玦瞥了一下旁边的齐澜,这次邀约是他松口答应的,但是先提出的好像是他们的吧。
王明达这么做,还不是齐澜授意的?
他咬了咬嘴唇轻不可察地轻哼一声,要是齐澜不主动些,他就……就不搭理他了!
要是今天不能解决这事,他拿王明达的脑袋担保,很快就会没有意境的。
齐澜一直注意着容玦的动作,见他一直无所表示地目视前方,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心中有些发愁。
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只觉得做什么都是不对。
他迫切地希望两人能和好,可是又怕过多的接触会让容玦察觉他的心思。
他可以在王明达面前坦荡无所畏惧的说出来,却会害怕容玦知道这种隐晦不能宣泄的情感。
这一路上,他是坐立难安,连走一步都要仔细丈量,不敢快了容玦一步,也不敢慢了他一点。
机会难得,稍纵即逝,他不能再错过了。
这次是硬逼着王明达做成的,容玦也不知怎的答应了。
齐澜深吸一口气:“容王世子……”
容玦抬眼看他,长而密的黑色睫毛落了一片小雪,他不适地眨了眨眼。
“你叫我什么?”
“……容玦……不,阿玦……”
这个称呼一出,齐澜的内心霎时间掠过一丝快感。很少人敢这么直接叫容玦。
栗鸿宝是大大咧咧的,和容玦意外投缘,机缘巧合地喊了他这个称呼。
容玦:“除了鸿宝,只有我爹才敢这么叫我。”
后面的栗鸿宝抱着小白,听了这话就要叫出声来,被眼明手快的王明达按住。
齐澜一顿,舌头打了个转:“那以后……我能这么叫你吗?”
容玦:“不知道。”
他低垂下头,不再看齐澜,冷风吹过梅林,带来阵阵冷香。香气从鼻腔冲入胸腔,在内的心脏被这样的风一吹,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
容玦拧过脖子,今日他穿得不多,衣领处镶了一圈白绒,他转过头的时候,一圈白色的绒毛紧贴着他的皮肤,衬得他皮肤愈发的雪白。
就这样落在了齐澜眼里。
齐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不变:“不论如何,你愿意过来就好。”
容玦含糊地嗯了一声,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率先抬腿往不远处一个亭子走去。亭子周围环绕着不少梅树,四周敞亮漏风,梅香阵阵,亭子内置座椅茶桌,一个小火炉正嗡嗡嗡地冒着烟。
还准备得挺充分的。
容玦斜乜了王明达一眼,知道他今日是下了功夫的。
他今日是存了心思同齐澜修好的,那日国子监折腾撒气他回去后一想也知道是自己莽撞了,虽然再来一次他还会这样做,而齐澜在当时也不得不那样做。
毕竟他都是太子了。
容玦不想再计较这个,眼下还是大局为重,谢流信中所提之事,他始终放心不下。
王明达招呼众人坐下,又亲自动手煮茶,朗声为众人介绍。只是在座的都没什么心思听他说话,容玦从栗鸿宝那里接过小白,眼睛仿佛黏在它身上一样,都不看旁人一眼。
齐澜使了个眼色给王明达,王明达收了后立刻会意。手中的茶壶一转,换了个方向:“光喝茶没意思,不如我们做些别的事?”
小白在容玦那里,栗鸿宝没事做确实怪闷的,他来了兴趣:“做什么?”
王明达笑道:“古人好茶,以茶会友,高谈叙论,谈时事,评天下,今日我们也效仿一回如何?”
此话一出,容玦也不给小白梳毛了,抬起头来灼灼地看着王明达:“你想说什么?”
果然说到容王世子的心坎上了。
王明达笑意不变:“既然是世子感兴趣,不如由您先开始,今日太子也在此,也算是听取各方的主张了。”
容玦卡了一下,他心里装着事,要不然也不会急急忙忙地想要和齐澜和好了。
只是他拉不下脸,他处于下位,双方冷了那么多天,要一下子就好起来,只能他主动。
他瞥了一眼齐澜。齐澜见容玦也是看过来,接触到他的眼神,手上一杯热茶送到嘴边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世子先请。”
压下微微颤抖的手,温热的茶水划过喉咙,压下同样颤动的声音,齐澜面上镇定不已,脑内思绪已经飘转。
以往的容玦对大齐南边的状况也不是那么的关心,这次除了容绪进京外,还有什么和南边有关系呢?
被带入坑了。
容玦还以为王明达想发表什么见解,这才急急地接话头,没想到给王明达扔回来了。
他顿了顿,终是道:“今年老天不给面子,大家的收成都不好,匈奴蠢蠢欲动,眼看漠北一战避无可避,我想知道,若是开战,各位会如何自处?”
这话虽然是对众人说的,但容玦的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看着齐澜。
齐澜一愣,没想到漠北的情况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避无可避了。
他低笑一声,对上容玦乌黑深沉的眼睛:“若是开战,自然是倾尽全力,此战,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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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梅园回来后,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容王世子又和太子殿下好上了。虽然不再如以前一般亲密,但若是有事,也是态度一致。尤其是最近,容王容绪就要入京了。
“父王的车驾已经从云州出发了。”容玦收了信,第一时间就告诉了齐澜。
齐澜掐指算了算:“这样算来,容王应该能在新年之前到来。”
新年之前?
容玦一顿,齐波是在大年初一出生的,只比齐澜小了三个月,故而算年岁时比他小了一岁。因是在大年初一出生,故而同熙帝认为他福泽深厚,往年的生日,都在宫中操办,不说多隆重,但至少是齐澜好的。
而今年……齐澜的生日。
齐澜生日那会,他们正闹着,估计齐澜也没怎么过,他本就不是爱搞这些形式的人,都是他们几个聚一下几个好酒好菜吃吃喝喝过了。
“这是怎么了?”
见容玦又不理他了,齐澜不禁又拧了眉心,自从他们和好后,确实是没以前亲近,一方面是齐澜怕打草惊蛇,吓到容玦,另一方面也是容玦自己的直觉。
天生的敏感,他能感受到有时候齐澜身上有一种可怕的气势。可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把它归结为王者之气。
容玦说话向来不会迂回,既然两人和好,齐澜一问他也就老老实实地答了:“想到你生日没过好,有些过意不去。”
要是搁以前,齐澜肯定会说两句,生日年年有,少一两个也无所谓,可如今么……
齐澜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靠近容玦一些:“那你要如何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意识到齐澜靠得过近,容玦不适地稍稍移开一些,却反而被齐澜抓住。
“离那么远做什么?你是不想给我补偿了?”
容玦下意识就开口反驳:“没有。”
容玦:“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得起的,金银珠宝,珍珠玛瑙,书画药材,珍兽毛皮,只要我能给的,我都可以。”
齐澜好整以暇,嘴角勾起:“这些我都不需要,我不稀罕,也不缺。”
容玦犯难了:“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的?”齐澜想了想,“我喜欢的那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近得垂手可得却又远如皎月繁星。”
那是什么鬼?
容玦瞪着眼:“太子殿下,耍我很好玩?”
他有些生气:“你要是不想要礼物,就直接说,我就……就不给了,你也不必想法子推辞。”
齐澜:“……”
容玦不想理齐澜了。
以前怎么不觉得,齐澜这么矫情呢?
居然还跟他玩猜字谜,来个什么只可会意不可言传,不知道他是最没耐性搞这个的吗?
明明才刚和好没多久,齐澜就又让他为难。
容玦道:“我跟你讲,不论你是要星星还是要月亮,老子统统都没有,我都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齐澜:“……”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笑。
容玦一转头,看到齐澜眼睛微微弯起,嘴角却努力压平,明显是在努力忍笑。
“逗我就那么好玩?”
齐澜这回也不掩饰自己的笑意了,郎朗地笑出声来:“不好笑,但是看到你这样,我就觉得……”
“嗯?”容玦吊高眼角。
齐澜消了声,不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被他这么看着,容玦又忽然生了心虚的感觉,他咳了几声掩盖自己忽如其来的别扭尴尬:“是你自己说不要的。”
“我可没有说不要。”
“……”容玦一顿,“那好吧,假设你说的那个东西在,我也弄不来。”
齐澜语气肯定:“你弄得来。”
容玦懵了。
齐澜说完,也不欲再说下去了。他站起身:“你还想不到就暂时先欠着吧,等有一天我向你拿的时候别忘了就好。”
齐澜这是要走了。
容玦咬了咬嘴唇,颇有些不甘心,他快步追上去:“我自然是不会忘的,但要是这个东西是我我所为难的,那怎么办?”
齐澜停了脚步:“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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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澜所说的礼物,容玦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是什么。这事他也没向别人提过,下意识地谁也不说。
此事过后,容玦倒是觉得他和齐澜关系又近亲了好多。
也许是谈了心事以后?
容玦想道,如果有什么最想要的东西也算心事的话。
有时候,他经常一回头就看到齐澜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他没有感受到恶意,反而会有一种难言的热感从脚尖窜上脸颊。
天气渐冷,他却没有感受到一点冷意。
说不上来的温暖惬意。
真是奇怪。
一想到无论如何,齐澜都会在后面看着他,他就有了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哪怕寒江雪山,哪怕深渊沼泽,他都能大踏步的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