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伴读有点凶(33)
寒气渐渐散去,春风慢慢吹绿了树梢,草木萌动,鸿雁归来。闷雷阵阵,云雨渐生。
这里的春天已经要到了,漠北的春天是什么时候来呢?
阿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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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云关。
容玦刚到的时候正逢容绪大军得胜归来,云关城门前尸首无数,孟文彬正做着登记,指挥一队队人马出去打扫。
“文彬哥。”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熟人,容玦打了招呼快步走过去。
“世子殿下!”孟文彬抬头,看到容玦朝这边走来,有些不可置信,“是您吗?”
容玦和他记忆中的已经不大相像了。整个人抽条拔高,身量长了许多,眉眼倒是还是那样精致好看,长开了好多。
原本围着孟文彬的兵卒纷纷散开,朝容玦看去。
孟文彬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漠北只有一个世子殿下,他们这些下层兵卒平常哪里有机会看到。
这就是世子殿下啊!
有些人都忘了动作,专注看着容玦。
“殿下来了,粮草便来了!诸位,我们今晚可以饱餐一顿了!”孟文彬热泪盈眶,半跪下去,“欢迎殿下的到来!此战,我们必胜!”
谢流闻声从后方出来,看到众人将容玦团团围住,微微一笑,对还带着血气的容绪道:“有子如此,王爷还在担心什么?”
容绪朗声笑了笑:“确实是,先生言之有理。”
容玦的到来给众人注入了必胜的信心。
容王和容王世子都在此,他们还在担心什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不需要了。
身先士卒,这就是容家。
漠北有左右将军,左将军孟立人,右将军戴衍。戴衍是个老将,大了孟立人一轮,作战经验丰富,参加的战役数不胜数,忠心耿耿,连容绪也对他敬重非常。
戴衍的头发已经灰白,眼角鱼尾褶皱一道又一道,他对容玦的印象仅仅只是停留在刚出生的一个小团子,这会听人说世子殿下来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戴将军。”戴衍踏进帐来,容玦反而先给他问好。
戴衍一愣,随即意识到眼前这个容貌姣好的少年便是世子殿下了。
他也不含糊,立即回了个礼。
“戴将军客气了,我担不起。”容玦连忙扶他起来,语气谦虚。
“担得起担得起。”戴衍笑笑,“世子和王妃王爷都相像,长得是真好!”
戴衍这话倒也直接。
漠北没定京那么讲究,民风粗犷,人也爽朗大方,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容绪在云关作战抽不开身,戴衍便替他巡防,机动支援其他关口,他也是恰好在这里,很快就要走了。
“此次见了世子,也不算亏了!”戴衍对孟立人道,“没想到一转眼,世子都这么大了,岁月不饶人啊,我也是老了。”
“戴将军说的什么话,您哪里会老。”孟立人还没说话,谢流便接上了,“您就算看着老了,心也不会老!”
容绪也道:“正是,漠北诸多事务,还要仰仗您呢,我还指望您多干几年,别急着回家养老呢。”
容绪私下里一向没什么架子,谦和亲切,到了戴衍面前更是谦虚得不行,一点都没有在同熙帝面前的张狂样。
说起来,容绪也差不多是戴衍看着长大的。
听到容绪这么说,他心里也高兴,容绪就像他的弟弟,儿子一般。老容王出征之前,曾拉着他的手说将容绪托付给他,而后噩耗传来,他更是看着容绪一夜之间惊人蜕变,从世子到容王,从云州到云关。容绪的成长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就凭王爷这句话,我干到什么时候都行!”戴衍心中豪气万丈,雄心仍旧不老。
谢流眉眼含笑,率先开口说了战况,又做了一番分析。
容玦不仅带来了急需的粮草,还使得士气大涨,他做完分析,也顺带夸了他一句。
“先生居然夸我了。”容玦睁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除了很小的时候学说话,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听过谢流正正经经的夸过他一句了!
众人发笑。谢流都不知道私下里夸过容玦多少次了,可每次正面对上容玦,就是不肯夸他一句。
谢流夸完又立刻板着脸:“世子也别得意,这来了云关,可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混着过日子了,没上过战场,没杀过匈奴,可算不上是漠北人。”
孟文彬立在一旁,急忙道:“我会跟着世子,到时候我们一起。”
戴衍很是欣慰,他年纪渐大,慢慢的也有些力不从心,小辈积极进取有志气,他也可以放心了。
“不日我就要离去,在这之前,世子尽管放心上,我老戴在后边给你们兜着!”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VIP]
南边树梢已经开始吐绿, 漠北还是北风吹拂。
云关外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偶有黑色的秃鹫长鸣飞下来啄食没有扫干净的尸首。
小白目光锐利, 从外面飞了一圈进来, 见到有别的鸟在它的地盘上,看着比它还大也不怂, 当即就尖唳叫了一声, 目露凶相,跃跃欲试。
“回来!”容玦立于城楼上看到这一幕, 大声喝道,“小白,回来!”
被容玦这么喊,小白只好不甘心的叫了叫, 拍拍翅膀回去了。
“自从小白来了这儿,可凶了不少。”孟文彬看到这一幕,想起之前小白的样子,笑了笑。
“是凶了不少,脾气也大了。”容玦有些头疼,秃鹫好食尸,是草原上最大的猛禽,虽然经常单独行动,但偶尔也会成群。小白和它们比还差得远,居然胆大包天就像去挑战它们。
别回头连根毛都不剩。
许是被容绪重伤了, 匈奴失了锐气,这几日, 匈奴只分了小股队伍过来骚扰,不痛不痒的,跑一阵就走,双方都没什么损失,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耗着。
两人一起走回城内,云关已经全面戒严,来来往往都是士兵医士,要么就伙夫马夫等勤杂。漠北与其他地方不同,不强制徭役,多让平民百姓自愿参军,故而这些人基本都是抱着一腔热血过来的,哪怕只是一个修武器的匠人也不会被迫受气轻视。
“我看匈奴好像不大愿意继续打下去的样子,他们都没什么粮草支持了。”孟文彬一边走一边说,“自从世子来了后,军中士气高涨,都没什么伤亡了,大家轻松了好多。”
容玦将小白抱在怀里,压了压它不断往外探的脑袋:“要不然咱们今晚再去探探?”
戴衍身边有个老斥候,极有经验,等戴衍走了他也要跟着走。容玦还想抓紧时间多学点。
“对哦,戴将军明日就走了。”孟文彬看着小白探头探脑的样子,又想发笑了,“今晚去探探也好,让戴将军安心离开。”
容玦点头,弹了弹小白的脑袋:“别闹了,今晚好好学。”
老斥候也是个懂鸟的,之前指点了容玦几句,让小白辛苦了好多。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戴衍大步流星的从容玦帐里走出来。
“世子还有文彬在这儿呢。”戴衍看到他们两个,又拐了个弯,跟着他们两个再次走回去。容玦将今晚要出去探查的事说了说。
从容玦到了云关以后,匈奴便好似有退军的打算似的,就派那么些人过来,看到来人又呼啦啦的走了。
虽然说没什么伤亡是好事,但任由他们这么耗下去,容玦带来的信心很快就会被消耗得所剩无几,而且还会使得兵卒懒怠。从长远来看,弊大于利。
两方还未交战,一方就先退了。也不知道匈奴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世子想要和文彬单独去?”戴衍问道,“这事我做不了,王爷在这儿,你们问问他。”
“不是好有您手下的人么,您是不放心我们还是不放心您手下的人啊?”容玦笑嘻嘻的。
“我都放心。”戴衍道,“可人家匈奴也不是吃素的。”
“匈奴居然不是吃素的?”孟文彬做吃惊状,“他们难道不是吃草吗?”
几人走进帐内,一旁的谢流恰好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少贫了你们几个,嘻嘻哈哈的,这是在军中,严肃些。”
孟文彬鼓了鼓脸,闭紧嘴巴,眼睛向容玦这边瞅了瞅。
容玦直觉谢流肯定不会同意的,轻轻的摇了摇头。
——等容绪回来再私下和他说。
谢流正忙着,没看到他们俩的小动作,倒是问了戴衍:“将军不是有事要忙吗,怎么又回来了?”
容玦不说,戴衍替他说了。
两人只好立正低头,等着挨谢流的训。
谢流听了戴衍的说法,皱了皱眉:“戴将军说得有理,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匈奴来势汹汹,要是这么就算了来年都不知道要怎么过,怎么可能这样就退走。”
匈奴没得吃,漠北也不能安稳。大家都吃不饱,拳头硬的自然要起心思。
谢流扪心自问,要是他能提枪上马,搞不好就是他带人去抢匈奴了。、
“其实也不是不许你们去,只是担心会有什么埋伏。”谢流看两人老老实实的样子,无奈叹气,“匈奴脑子里装的也不是草,现在还搞不清楚他们的意图,王爷都不敢随意前进。”
容绪这些日子,更多的是将时间花到了农耕事务上面,靠近陵江的几个州很快就可以耕种,到时候漠北就可以松一口气。
“探还是要探,但是你们只能去一个,”不等两人说话,谢流就道,“不许抢,抓阄决定。”
两人按照要求抓了阄,结果是容玦。
“那今晚就世子跟着去吧。”谢流道,“文彬明日跟着戴将军从这边启程巡回去宁关。”
“要告诉父王吗?”容玦看向谢流。
“当然要说,我去就行,今晚世子小心些就是。”谢流安慰戴衍,“将军莫担心,世子不是还带着他的鸟么,那鸟都快成精了,没什么好怕的。”
小白闻言,在容玦怀里装了半天的死终于有了精神,从他怀里扑腾出来,跳到谢流桌上咕噜咕噜地走了两圈。
戴衍看小白这么精神,算是点头同意了,他赞了小白几句,转身又出去忙了。
“就这样吧。”谢流收拾好东西,打算把一些文书转到自己那里收好,“麻烦世子把您的鸟带走,太吵了。”
今晚要出去夜探匈奴,容玦带着被谢流嫌弃的小白赶紧准备去了。孟文彬看着谢流,欲言又止,磨磨蹭蹭不肯走。
谢流只当看不见,待手头的事昨做完,这才抬眼看了一下孟文彬:“怎的,不甘心?”
孟文彬一早就随孟立人来了云关,也参加过小战役,但基本都在后方,虽然奋勇,却始终去不了前列。
漠北男儿多热血,既然来了云关怎能不提两个匈奴头回去呢?
谢流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一声,反问道:“你以为宁关就太平了?”
本来就是,蛮金人就只会偷偷摸摸,都多少年没动静了。
这话孟文彬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容绪不在,这军中谢流就是第一人了。
虽然谢流不敢托大,但他说话确实极有分量,一般他说的,都没人反对。
谢流:“匈奴要是攻不下漠北,你以为他们会去哪里?”
漠北九大关,八个关口是为抵御匈奴而建的,只有宁关是为了蛮金建造的。
蛮金位于大齐西边,气候跟陵江南边差不多,估计会比他们漠北好些。匈奴要是在这边讨不到好,搞不好会到那边去。
孟文彬:“蛮金有难,我们要出兵相帮吗?”
“不帮,让他们内耗去。别让他们冲进来就成。”谢流拍拍孟文彬结实的臂膀,“戴将军年纪也不小,多照看他些。这个也是你父亲的意思,他也就盼着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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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关的夜晚是宁静的,一轮圆月高挂半空,云雾环绕,遮掩了大半的光芒。夜雾茫茫,星月也变得朦胧。
一小队人马悄悄的从云关出来,乘风而行,快速奔向远方。
众人行了大半个时辰,才摸到了匈奴的营地。
几人找了个小山坡隐蔽起来。老斥候眯眼远眺:“人还真不少,约莫以前是换人过来骚扰我们的。”
容玦捏了你小白:“我先让小白出去转一圈?”
“别急,”老斥候低声道,“我们这次主要是摸清楚他们有多少人,还能支撑多久。大家小心些,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老斥候:“匈奴这次来的是左贤王乌达,可见他们对云关的重视,乌达可是个狠角色,心狠手辣,连自己后母和几个弟弟都敢杀。”
左贤王是个贵族封号,在匈奴王侯地位中仅此于单于,一般都是太子做这个位置。乌达心狠手辣,左右莫不恐惧,他治军极严,多次进犯其他关口,都有所获。
乌达如此行径,单于还放纵任由他行事,认为此子有他年轻时的风范。
老斥候咧嘴一笑:“这次乌达来云关,我们可得让他知道,我们漠北精锐可没他想的那么弱,之前是他出其不意袭击,这次定要让他知道厉害!”
做好安排,几人借着夜色慢慢摸进了匈奴帐篷附近。悄咪咪的绕过守卫,乔装改扮,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后方潜入。
斥候要做的事其实极多,除了查探敌情,还要会绘测地形,必要的时候还要盗取重要书信或者担任刺杀一职。
按照老斥候的安排,今晚最主要的还是探明他们有多少人。
乌云遮掩明月,大地一片漆黑。
容玦隐匿身形,躲过所有巡防守卫,绕到了营地后方。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VIP]
行军打仗, 吃饭这个大事往往是在地上挖坑当灶解决的。所以只要有心统计, 就能通过灶台来推断军队人数。
除此之外, 还可通过马粪或脚印来辨别。
匈奴骑兵强悍, 在战场上绝对是一把利刃。容玦绕到后方,就是为了看他们有多少骑兵。
军中的编制是很严密的, 层层分级, 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少了个人,都会有人注意。所以, 所谓的“乔装改扮混进去”是很困难的。更何况,容玦对于匈奴语也是一知半解,仅仅能听懂有限的几句,要是让他开口说他肯定是说不出来。
所以, 悄悄捞一把就走才是最划算的买卖。
匈奴的营地后方出乎容玦意料的容易潜入。
小白在容玦上方指引,带他走到了马棚。
虽然充满疑惑,但容玦还是迅速数了数,做出匈奴骑兵不多的结论。
见好就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容玦选择了撤退。小白也跟着低飞转了一圈后迅速升空。
乌云渐渐散开,月光洒满大地。银色的月光下,容玦的人影格外清晰。
容玦心中一跳,急忙找了个较大的营帐,借着暗影躲避巡防。他抬眼看了下夜空, 天星如珠,静寂无声, 唯有小白的身影在上面盘旋。
小白通人性,可这样的情况它再聪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容玦的心提到嗓子眼,唯恐值夜巡视的往上面看。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鸟是经过驯养的。
只能等到他出去再将小白叫回来。
容玦心里着急,可现下他实在难以快速绕过守卫出去。
除了容玦,还有几条黑影摸了过来。
老斥候打了个安静的手势,指了指身后的大营帐。
这个营帐并不是帅帐,乌达也不在里面。容玦目光游移,老斥候想做什么?
有几个很快就看懂了老斥候的意思,趴在上面窃听。容玦听不懂,只好警惕地向四周张望替他们望风。
一队匈奴守卫走过,兵甲声清脆,拉长的影子慢慢的就要延伸到他们这里。
半空中的小白也注意到了这个状况,俯身就要往下冲。
糟了!
容玦看向老斥候,呼吸加重。老斥候再次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镇定。
容玦咬着牙不敢动作,眼睛死死盯着那队守卫。
他们现在的任何动作都可能让匈奴发现他们。
“好像什么奇怪的声音。”一个匈奴守卫一顿,转身问身边的同伴。
身边的守卫目光向四周逡巡,目光无意识的落到了容玦他们这边。
容玦他们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急忙下蹲缩小自己的影子。
一阵风吹来,乌云再次蔽月,营帐的影子再次变得模糊,帐上的幡旗也跟着晃了晃。
“大概是风吧。”守卫看了看乌漆漆的夜空,刚刚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忽然消失了。
人是不可能会飞的,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几人没有停顿多久,又走向别处了。
还是赶紧撤吧。
不再耽搁,几条黑影再次偷摸摸的避开守卫返回小山坡。
等到所有人出来后,老斥候终于松了口气。
大概说了几句,容玦将小白叫下来准备上马回去。
老斥候看着精神奕奕仍旧兴奋的小白,抿唇低声道:“还请世子让小白安静些。”
他总觉得今晚过于顺利了。
老斥候暗暗叹口气告诉自己,总之,没有伤亡就是最好的结果。
小白在匈奴营地绕了一圈下来之后就特别振奋,容玦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按住不断扑腾的他:“小声些,不然你回去后就得关笼子了。”
小白充耳不闻,尖锐的鸟喙啄了容玦一下,仍旧想回去。
这丫的该不会上瘾了吧?
由于小白的不听话,容玦走得是很快,导致整个小队都被拖慢了。
容玦头疼又愧疚:“你们快些回去,我和小白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