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伴读有点凶(44)
“先生的教导,容玦永远都不会忘。”陆昌明在国子监这些年,不偏不倚,光是这份坚持就是难得。
“先前蛮金使者过来求娶公主,不仅没能成,还让你赢了一座城,做得不错!”容玦是陆昌明教出来的,他不能亲自上战场看他拉弓射箭,只能在定京看他角力蛮金力士。他一生教过的弟子不计其数,大齐朝堂大半官员皆是他门下,可唯有容玦,给他的感觉最不一般。
“你刚来的时候,同恭王合伙作弊,我还当你是过来混日子的。”说起往事,陆昌明忍不住抚了抚胡须,“没想到你们没多久便翻了脸,你跟着栗鸿宝,居然也学得不差。”
“先生早就知道作弊一事?”容玦抽了抽眼角,不知道齐波听到这话会是什么表情。
陆昌明:“不知道,后来猜到的。说句实话,我也没想到会有你们这些勋贵敢在我的国子监里合伙作弊。其实我也就是随意说说,你还认了——你们当年果然是作弊了。”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想起自己先前还在齐波面前说自己厚道,从来没出卖过他的容玦:“……”
他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掐媚:“还请先生忘了这个事儿,最重要的是,不要和恭王说。”
一眼就看穿容玦的陆昌明问道:“你是不是和恭王说过什么?是自夸过自己吧?”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容玦说起之前遇到齐波的事。
“就这么点小事。”陆昌明轻轻摇了摇头,“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不过么,怎么我也得收点封口费是吧?”
“先生要什么尽管提,只要我容玦能做到的!”容玦一口答应。
“也不难,”陆昌明道,“如今我年事已高,留在国子监也是有心无力,也差不多是退下来的时候,只是,我想要你——让巩咏德离开国子监!”
巩咏德?
容玦一怔,半晌才忆起那个畏缩懦弱的白衣先生。
“我们陆家有个好苗子,是国子监祭酒的好人选。”陆昌明将走后门说得光明正大,“如今国子监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正需要他出来力挽狂澜。”
陆家想要继续把控国子监,可陆家子弟的资历不够,而教授多年的巩咏德虽然无甚功名,却也熬了出来。更何况,他还是当初陆昌明招进国子监的。
“先生要是真的不想要巩先生留在国子监,寻个错处将他撵出去就是了。”何必借他的手呢?
容玦有些不解。
陆昌明眉眼带笑:“我可是最公正公平的陆先生,怎么能做这样跌份儿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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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昌明想要推举的那个陆家子弟叫陆飞羽,风度翩翩,一身淡青长袍,犹如一杆松竹。
“很有陆先生年轻时的风貌。”不过看了一眼,栗鸿宝就给出结论。
容玦道:“说得你好像见过陆先生年轻的时候一样。”
“我是没见过,但谢先生我还是见过的,他们不都是一样的人么?”
……好有道理,容玦无言以对。
王明达知道陆昌明的要求,学着陆昌明抚胡须的样子,道:“陆先生还真是深谋远虑。”
毫无家世根基的巩咏德根本不可能执掌国子监,而且以他的性格,定京权贵多如狗,定然有不服的,这国子监要是真交到他手里,也到尽头了。
想要将巩咏德赶出国子监,容玦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转头就去找了齐澜。
齐澜是皇帝,打不了强下一道圣旨就是了。
容玦是这样想的,同齐澜一说,却遭到他的摇头反对。
“我虽然有这个权力,也不能无缘无故就发作人家吧。”齐澜道,“先生既然要你来做,定然是觉得你能做成,你可别辜负他的期望。”
沉思片刻,容玦道:“要我来做也行,不过要是需要你的地方,你可不能推辞。”
“这是自然。”齐澜一点也不拖沓应了下来。
要说如何将陆飞羽快速推向定京这个权贵圈子,容玦可有好几套方法。这还是当初他来定京谢流帮他做的,虽然现在有些已经不能用了,但方法还是差不离的。
“首先,要让大家都知道,陆飞羽这个人很厉害。”容玦将眼睛瞄向王明达,“之前收了我不少东西,这会也帮我做些事儿吧。”
容玦让王明达在护城河上租了一艘大船,然后再请了不少勋贵过来,甚至还加上了齐澜,就是为了招待陆飞羽,给他造势。
眨眼之间,整个定京都知道,这位陆飞羽即将进入国子监继承陆昌明的衣钵,即使他年岁还不够,但陆昌明不是还没退下去么,只要再过几年资历够了,自然也就上来了,没看连陛下都对他赞赏有加,亲自出席了吗?
正值夏日,护城河边种有各色莲花,偶有游鱼从叶底游过,波澜缓缓推动莲花摇晃,行舟从中过,清心的莲香溢满一船。
流水淙淙,船舫从中缓缓飘荡,推杯换盏谈交情,整个船舫气氛极为热闹。
看陆飞羽在这群世家子中混得不错,容玦也找了个空当出了船舱到船头透气。
平心而论,他同这些人真的不熟,要不是有王明达从中穿针引线,这些花样他还真搞不来——就算是他以容王的名义下帖请来人,也还是众人大眼瞪小眼,默默无言。
日头正是晃眼的时候,水面波光粼粼,闪耀着金光,容玦眯眼看了一会,只觉得晕得厉害,眼睛也有些发黑。
莫不是中了暑气吧?
左右也没什么人,容玦摇摇晃晃的咕喃着想要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还没等他走到最近一处船舱阴影下,就听到船舱内传来慌乱的叫喊:“护驾护驾!有刺客!”
刺客?!齐澜还在里面!
被尖叫叫得头皮发疼,容玦想也不想,抽出腰间的佩剑就往冲入船舱。
“锵——”一位黑衣人从天而降,执剑一指,将容玦拦了下来。
兵器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容玦一闪身躲过长剑,周身便围了好几个黑衣人。
这里离船舱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船舱内的声音混乱却也都传了出来。
怎么没听到齐澜的声音?
“滚开!”容玦脑袋还混沌着,手腕也有些使不上劲来,情急之下一脚将一个黑衣人踹出。
他一动,围着他的黑衣人也不再僵持,尽数挥剑而出,容玦无心恋战,边打边往船舱跑。侧身闪过一剑,容玦一个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衣人,拎着一把铜锤,迎面向他砸来。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VIP]
这么一锤子下来, 要是真的砸中了, 不得血肉模糊?
容玦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虚晃一下, 引得另一个黑衣人朝他砍来,同时脚腕微转, 向后撤去。拿铜锤的黑衣人猛地刹不住脚, 另一个黑衣人也连忙以剑格挡。只听得“叮当”一声,黑衣人的剑寸寸碎裂, 握着剑柄的手虎口也承受不住铁锤的重量,渗出血丝来。
那铜锤的黑衣人却顾不得同伴的伤势,见容玦趁他们几个愣神的时候已经提剑进了船舱,向同伴打了下手势, 指了指船舱。周围的黑衣人立刻会意,散开来将船舱围住。
船舱内部一片混乱,桌倒椅翻,各色瓜果滚落在地,不少勋贵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容玦环顾了一下,齐澜正端正坐在里面,地上血流了一地,却没有人倒地而亡。
“外面已经被包围了。”看到容玦进来,齐澜很是镇定, “有好些侍卫都被拿下了,还有些刺客, 一受伤就撤了。”侍卫没被拿下的,已经进了船舱护驾,他现在安全得很。
看来是齐澜强令这一船人不出声的。
发生混乱的时候,尖叫和恐慌会刺激歹徒,令他们更加兴奋。这么一船勋贵,都要压下来可不容易。
没多废话,两人眼神一个交汇,就已经明白。
既然里面无恙,容玦也就放心了。吹一声口哨,云端之上的小白立刻明白,急速飞走。
容玦带来的大部分将领领完封赏后便回了漠北,只留一两个还在身边,带着一小队精兵护卫。不过,对付这些人,也绰绰有余了。
外面的黑衣人不敢贸然闯进来,可也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他们劫持的河段正是偏僻的一段,现在是暑气正盛的时候,没多少人出来闲逛,只要他们把握时间,及早将人解决再撤退,这场刺杀就了无声息的完结了。
——很显然,这些黑衣人是有内应的。
齐澜将船内所有权贵面孔都记在心里,沉声道:“容王已经通知禁军过来了,还请各位稍安勿躁,这些人不过宵小之辈,片刻间就能拿下。”
船外刀剑碰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齐澜再一看容玦刚刚站着的地方,他人已经不在了。
眸子发沉,齐澜心中暗道,这事儿没完!
知道齐澜没事,容玦就能放下心来解决这些黑衣人了。
船舱内部已经紧闭,黑衣人只能将之围住,看到容玦居然孤身一人出来,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这些黑衣人,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之前齐澜说这些黑衣人一受伤就撤退,想来是很怕被他们抓住发现什么。
他们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这么一想,容玦就更想知道他们是谁了,能起刺杀齐澜的心思,还能知道今日他在这里,身边的防卫不严,不会是一般人。
那个拿铜锤的黑衣大汉还没撤走,容玦一出来,他便再次举锤直扑而来。容玦连忙闪身躲开,之前见识过这铜锤的厉害,他不敢夸大,就他手上这剑,比之前的黑衣人拿的,也好不了多少。
“哗啦”一声,铜锤砸在船舱门上,结实的木门登时出现几道裂痕,门边一些多余的装饰已经扛不住,化作木屑扑簌下落。
还好王明达找的这船结实,要不然可禁不住他们这么打打杀杀的。容玦心中忽然生出这么一个不着调的想法。
铜锤一砍没中,黑衣大汉喘了口气,再次举锤向前抡过来,容玦不敢大意,专心迎战。这铜锤一看就不轻,这大汉坚持不了多久,再说,只要拖过这会儿,援兵马上就到。
到时候还愁拿不下人吗?
容玦和黑衣大汉对打的时候,余下的黑衣人大概是怕误伤也不敢贸然上前帮忙,只能在外边围住,防止容玦脱离战圈。
不多时,岸边便传来盔甲声。
援兵终于来了!
黑衣人见状,明白自己是中了计,容玦不过是出来拖延时间罢了!
不好,赶紧撤退!
拿锤的黑衣大汉赶紧打了个手势,收身就要跳河逃亡。
“哪里走!”容玦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接过另外送来的银枪,快走几步,飞身一跃,瞬间就挡在了黑衣大汉面前。
这个大汉算是他们这一行人的首领,其他人抓不到不要紧,这个留下就行。
外面已经被禁军围住,有几个黑衣人原本已经下了水,也被抓住捞了上来。
容玦没仔细看,只看到那些黑衣人身上竟然没沾上半点水珠,大齐境内可没这么神奇的布料——他们不是大齐人!
不少同伴都被抓住了,大汉显然也陷入了慌乱,手上的铁锤忽地一下子抛出去,直接砸到了原本还有裂痕的舱门上。“咔嚓”的崩裂声后便是“哗啦啦”的木门倒下声,木门立马四分五裂,大汉想也不想,拔出腰间的匕首,冲向里面的齐澜。
看到黑衣大汉冲进去,容玦只觉得连呼吸都停止了。还没等他脑中想明白应该怎么办,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一枪挑破窗户,容玦破窗而入,跃起直入船舱内部,“锵——”的一声,银枪抵上铜锤。
将枪杆握得更紧,容玦沉身发力,将银枪不断往黑衣大汉那边顶去。
黑衣大汉此前已经消耗了不少气力,此时又同容玦对峙,握住铜锤的双手早已户口发麻,控制不住的痉挛。
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变化,容玦一鼓作气,更用力的将银枪往前一送!
“咔嚓——”铜锤竟然受不住,生了裂缝!
黑衣大汉更加慌乱了,还没等他做出应对,手中的铜锤就被容玦挑掉,一杆银枪直接抵在他的眉尖。
外面的黑衣人已经尽数被拿下,黑衣大汉已经无处可逃。
知道已经无力回天,黑衣大汉反而不惧生死,伸头向前,出手握住银枪往前一撞,枪尖霎时见红,滴落鲜红的血点。
“阿玦!”知道黑衣大汉是想死无对证,齐澜惊呼出声。
容玦一惊,迅速将银枪拔出,双手反握住大汉的手腕,打断手筋,一脚揣在他胸上,将他踏在脚下,脚尖卡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咬舌自尽。
“好了。”一气呵成做完这些,容玦松了一口气,向齐澜看去,“我抓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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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刺杀一事,影响极大。首先,抓到的刺客不是大齐人,而是蛮金人,其二,有脑子的都明白,这要是没有内应,没有需要,谁吃饱了撑的去刺杀皇帝?
幸而容王当时也在船上,一出手就抓住了刺客的头领,当日在船上幸存下来的勋贵纷纷感叹,容王这次又立功了。
应当记首功的容王此刻正大爷模样的坐在审讯桌上,啪地一下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扔出去,烙铁摔到地上的一块生肉上,立即滋滋的冒出白烟,不一会儿,天牢内部就充满了肉香。
然而没有人敢咽下一口水来馋那块肉。
“想好要交代了吗?”看都不看地上那块肉一眼,容玦将视线转到眼前的黑衣大汉上,“我可不相信你不会说大齐官话。”
黑衣大汉早就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面对容玦的威逼审讯,愣是忍住了惊惧,一声不吭。
本来这审讯容玦是不应当插手的,奈何一直没审出结果来,他等不及,就向齐澜讨了旨意过来了。
照他说,温柔对这伙蛮金人是不行的,得拿出些手段这些狼狗才算知道厉害。
这个黑衣大汉是知道容玦身份的,面对容玦的威吓,干脆闭上眼不理他了。
有意思。容玦不气反笑:“你莫不是觉得,我不敢动手吧?”
之前黑衣大汉一心求死,被容玦打断手筋,如今他的手掌已经无力垂落,再也提不起来。入了天牢之后,没人给他医治,伤势拖得太久,已经没办法再恢复了。
死过一次,便会格外惜命,想要再死一次,就没那么容易了。
容玦也不着急,围着黑衣大汉走了几圈:“你不交代也没关系,反正你还有那么多的同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审问的吗?”
抓了人以后,他们便将一个个分开关押审问,发现这些人不过是听命行事,具体是为谁办事,他们一概不知。
黑衣大汉正是知道容玦突破口放到他身上,这才有恃无恐。
“其实吧,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来来去去就那么两个人,二选一,我总能蒙对一个,对吧?”
瞳孔猛地一缩,黑衣大汉瞪着容玦,死死咬唇。
“看来我猜对了。”容玦笑眯眯的,陆昌明果然是个好先生。
昏暗的天牢射入一道亮光,尽头的门被打开。一身青衣的陆飞羽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盏油灯,对着容玦行礼:“容王殿下,我们可以走了。”
他们已经知道是谁动手的了,这个人,也没了留的必要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VIP]
“殿下以为, 幕后之人现在在忙什么?”陆飞羽问道。
容玦摇了摇头, 表示不知道:“那要看对方有没有警觉了。”说实话, 他也有些可惜, 那么久都忍了,居然因为陆昌明一个决定而方寸大乱。
陆飞羽露出一个微笑:“他选的同伙实在太蠢了, 太着急可做不成大事。”
虽然这是一次没有预料到的谋杀, 但对手太过心焦求成而导致计划失误,竟然亲自将把柄送到了他们手上。
“这一次, 就多谢容王殿下了。”陆飞羽道,“他日世子来了国子监,我一定多加优待。”
经此一事,陆飞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国子监祭酒了。
一时不懂陆飞羽的意思, 容玦抬眼疑惑的看着陆飞羽。
陆飞羽也很莫名其妙:“殿下不需要为以后做打算吗?等回了漠北,娶了王妃,小世子也就得送到定京来……说起来,殿下留在定京也是久了些,是一直在等机会发作蛮金吗?”
“这……那就多谢陆先生了。”容玦一时不知竟然不知道应该回什么好,只好顺着说下去,“有劳陆先生挂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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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深自从齐澜登基后,便被封为诚王。他做皇子的时候,便没什么存在感,等封王做了王爷, 也还是一样。选秀的时候,齐澜将他和齐波的婚事提出来, 虽然这两个是闲散王爷,但也有不少人家乐得嫁女儿进去做个逍遥王妃。
选秀过后,齐深和齐波便被齐澜指了婚,就等着日子一到,打马游街将美娇娘娶回家。
如今刺杀之事一出,婚事也办不成了。
当初的王皇后已经升为太后,先前齐澜同她明说不会选妃入宫,她还很是诧异。同熙帝驾崩以后,齐澜登基成了皇帝,冯贵妃母子最终都没有斗过她,她的日子也舒心了很多。
想比之前的迁就容忍,齐澜登基后态度强硬了很多,她也知道自己这种性子,朝堂之事最好还是不要过多打探了解,别人问起只推说不知道。只是,选妃也算是后宫事务,齐澜没有立后,后宫事务便一应由她打理。
她同齐澜商量:“总得有个妃子伺候你,哀家看你一个孤零零的,而且一个不立妃后的皇帝,后继无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