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关系(33)
“我好像更睡不着了。”韩骤把头抬起来,鼻尖顶着他的鼻尖,两人都穿的是半截袖,他顺着今墅安上臂向上摸,有点心猿意马,“我感觉你比炕还热。”
“别动了。”今墅安也笑了下,把韩骤几乎等于犯罪的腿夹住。
“要不还是回到原样吧。”韩骤长长吐了口气,之前是身上热,现在是整个胸腔都冒火,“再这么抱着我真得通宵了。”
今墅安搂着他的背,手下的T恤湿漉漉的,他把手探到T恤里,在他背上擦了一把,说:“你在这睡,褥子不动,我回去就行。”他手拿出来拍拍韩骤胳膊,示意胳膊腿都拿开。
韩骤没松手,身子活动了两下说:“不用,就照原样撤回去,要不你这宿没法睡了。”他往前凑了凑,“亲一下再撤。”
“好。”
怀抱是滚热的,两人身上仿佛只有舌尖那一点略带微凉。韩骤整个人都颤栗起来,他闭着眼,感受着对方格外灼人的呼吸,身体异常亢奋。
他们抱得很紧,彼此间没有一丝缝隙,仿佛要把对方勒化了融在一起。
一个湿润绵长的吻在压抑中彼此掠夺,最后在头顶的一声“卧槽”中戛然而止。
陆冶:“……你俩干啥呢?!”
韩骤手上骤然脱了力,他以接吻的姿势僵在远处,大脑信号嘎嘣折了,舌头都忘了拿回来。
三秒后,韩骤抬头看见了陆冶那写满震惊的脸。
陆冶挠了下脸,看看身边小王还没醒,回头又低声问了一遍:“你俩还能不能行?”
“……”韩骤:“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陆冶:“解释吧。”
韩骤:“……”
他眨眨眼,道:“激情犯罪,有感而发,没有预谋也没有下一步,真的。”
陆冶:“……没有预谋?那你俩旁边空的一块炕是怎么回事?褥子哪去了?”
韩骤:“……”
今墅安:“褥子叠在一块了,炕太热,我们只是想隔热,没打算做别的。”
“……”陆冶:“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最后三个人披着衣服坐在院里,围着小夜灯,吃两盒自热小火锅。
“你俩搞对象偷偷摸摸干什么玩意儿?”陆冶辣得嘶嘶哈哈的,喝了一口啤酒说:“这得亏是让我看见了,要换别人得怎么想?到时候传出去你俩咋解释?”
“真是激情作案。”韩骤在今墅安手里夹了片藕,底气明显不怎么足,“就亲一下,也没干别的。”
就这样,他俩正式在陆冶面前掉码了,不过本来韩骤也没想着瞒他,就是暂时没来得及说,他是打算找个空闲的时间请他和林林吃饭,小范围公布一下,但由于他最近全职,所以都没什么时间和经历安排这些。
现在被发现了也好,虽然是以被捉的形式,但总归是多了个线人,必要时可以帮着打打掩护什么的,虽然学生们都猜得差不多了……
在马家沟这三天,韩骤每天晚饭后都要跟村长借两辆自行车,与今墅安往各处骑行溜达。
他们骑到一片栗子林,树木普遍不高,林子很长也很密,其间散发着一种生栗子与青草混合的味道,说实话并不怎么好闻,地上有不少包裹栗子的刺壳,一不小心就能扎了胎。
天色暗得很快,他们骑到一半就下雾了,朦朦白白的水汽让林子看起来尽头遥遥。
出了栗子林就是山谷,两侧山上有更加茂密的野生榛子林。
虽然已经离村子有点远了,四处不见人烟,但许是再过一宿今墅安就要走了,两个人心中都有不舍,所以一时间谁也没提要往回走。
山谷中有条发白的小道,他俩并肩骑行,一路话都不多,自行车胎压在石子和草棍上,不时发出闷闷的噼啪声。
夕阳在斗立的苍山夹谷中渐渐下沉,柔软的金色余晖打在两人脸上,此情此景言语都显无用,韩骤停下来,揽过同样下了车的今墅安接吻。
韩骤双目闭着,静静感受此刻的温柔,他的心没有一丝波澜,整个人都是温润柔软的,如果不是舌尖传来一阵刺痛——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连同自行车一起被推了出去。
今墅安的力气很大,几乎推得他直接朝后飞了几米,就在那电光火石的几秒间,他听见一声尖锐的嚎叫。
那是野猪的嘶吼,韩骤此生都没法忘记这畜生攻击今墅安的情景,它用蛮黑壮硕的身体将今墅安冲倒,又用长着獠牙的脑袋再次拱向他,将近四百斤的野猪无论是力气还是獠牙,被它这样拱一下,即便没有当场殒命,也必让人肚烂骨穿。
第44章 第 44 章
今墅安推开了韩骤,却几乎在韩骤落地的同时被野猪拦腰而击,韩骤看着眼前一幕,轻轻道了声“完了”,真的是只有一闪而过的两个字,没有任何感情,不激荡也不疼,而后他的大脑就停止运转了。
随着大脑一块完蛋的还有五感,当喷涌的血光洒进他眼中时,他竟毫无感觉,甚至眨都没眨一下。
发生了什么呢?
这短短十几秒究竟发生了什么?
韩骤目睹了全程,但是无法将这一切捋顺。
今墅安大步跑到他面前,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将他的脸按在自己脖颈间,不让他看眼前的画面。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对不起……”今墅安在他耳边一遍遍复述着对不起三个字,胸腔剧烈起伏着,嘴唇白得可怕。
今墅安的衣服被血染红了,浓重的血腥气像挑开神经的一个钩子,他感觉怀里的韩骤猛地挣扎出来,开始胡乱在他身上翻找。
“哪里,哪里受伤了?快快快,快回去包扎,怎么这么多血,是这里吗……”韩骤动作飞快地在今墅安身上翻找,整个人抖得不像话,他把被獠牙划开的衣料合在一起,就像那下面已经不是一块完整的皮肤,而是绽开的血肉。
“没有,没有受伤!我没有受伤!”今墅安握住他发颤的手,眼睛通红通红的,“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跟你说,你别怕……”
“没受伤?”韩骤动作顿下,抬起头呆滞地看着今墅安。
“没有,没有!”今墅安将他方才合上的衣料掀开,牵着韩骤的手探进去摸,皮肤表面沾了层血,但触感湿滑温暖,并没有半点裂痕。他带着韩骤的手在几处裂口间摸着,边说:“你摸摸,都是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韩骤仿佛被抽了魂儿,又回到了先前大脑停止的状态,嘴里只不停念叨着这一句,“那就好,没伤就好……”
天色不知不觉黑了下来,林子里八成还有其他野猪,今墅安不想再生事端,他心里虽然对韩骤这个状态害怕得紧,却也不敢耽搁。
他伸手要将韩骤脸上的血擦掉,谁知手刚刚伸过去,韩骤却下意识躲开了。他心里一颤,见到韩骤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
韩骤的左眼眼睛被血染红了,这会儿掉下来的泪都是嫣红色的,借着夕阳尽散夜魅侵入的光影看去,很是狰狞。他直直的看着今墅安,看似在努力收回意识,半晌将眼睛移到这人身后,看着那边身首异处的畜生,憋出一句:“你是什么……人?”
韩骤的大脑由于极度惊恐而短暂失灵了一阵,那段时间他是没有思想的,但一眨不眨的眼睛,却记录下了眼前的一切。
五分钟以前,半人高的野猪冲向今墅安,用短镰刀一样的黑黄獠牙撕开他的外套,毫不犹豫刺进他的皮肉,与此同时,又用壮硕的脑袋将人从中间折成了近直角。
可是下一秒,本该命散的今墅安却突然面露凶残,他按着野猪的脑袋站了起来,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周围甚至隐约带了一团黑气,他手上不知变化出了什么利器,好像是一道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野猪嗷嗷地蹬着后蹄,脑袋却半点也动弹不得,他高高举起手,手起光落,片刻不到的光景,便生生将四百斤的畜生斩成了两半。
这样绝地反击血肉横飞的片段,如果放在小说电影里,看的人必然大呼过瘾,可当这一切活生生发生在眼前时,目击者却无法为英雄鼓掌呐喊。
人类对于超出认知的事物总是带着天然的恐惧,这是一种本能。
何况亲历野猪被徒手斩杀的全过程,这本身就足够血腥震撼,就算农村杀猪,也不是人人都敢站在旁边看的。
但是,韩骤大脑停转的那几十秒,为的却不是这个。他在看到野猪拱今墅安的刹那,理性判定此人今天会死,但感性又无法接受现实,两相矛盾中大脑出现了死机现象。
可即便是这样,韩骤仍然接受不了今墅安,他的人类本能在与情感做着抗争,他的思维很乱,有些无所适从。
那天回去的时候两个人一直牵着手,韩骤的手握得狠紧,他不敢有半点松懈,生怕手一松就再握不起来了,尽管这样,他的精神状态仍然是木然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索性这个点儿学生都被禁止出门了,所以不用怕吓到他们。
“这怎么了?!”陆冶见着门口进来俩血人,脑袋一轰,踉跄着跑去院中,到近前上下打量他们:“遇上狼了?”
“是野猪。”今墅安拉着韩骤疾走,一边安排说:“你去告诉村长,说榛子林后面有野猪,叫村民们都注意一下,如果有猎户,叫他们明天可以上山打猎了。然后通知一下各班老师,不管什么时候都别让学生乱走,一定把这事的严重性说明白了,野猪虽然凶猛,但不会来村里,在这边待着还是很安全。”
他将韩骤送到屋里,屋里没人,小王老师去隔壁打扑克了,他顿了下说:“麻烦帮我们弄两盆热水,别让旁人进来了。”
陆冶懵懂点头,心里疑问来不及出口,腿上就已经飞跑出去打水了。
眼下屋里只有两个大难不死的人,今墅安犹豫一下,背过身去脱衣服。
他外面的抓绒外套已经破烂不堪了,血与泥污混在一起,看着挺恶心的。外套下的白色T恤虽然也破了,但没怎么沾染泥土,可这就使得那片几乎干涸的血渍更加猩红刺眼。
韩骤坐在炕沿,面无表情盯着今墅安的动作,他看见这人一层层脱掉衣服,最后露出精健的后背,这张背上没有半点疤痕伤口,它拥有完美的线条和肌。
他从没见过这具身体,哪怕一个被窝搂着,也没有真正眼观全貌,本想着最好的礼物要留到最美的夜里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看见今墅安弯腰淘了条毛巾,快速将身上擦洗干净,之后套上崭新的T恤,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再转过来时已不复先前狼狈的模样。
今墅安走过来,小心帮韩骤拉开外套拉链,当要脱里面那件T恤时,韩骤握住了他的手。
韩骤现在的每个动作都让他心惊,他顿了下,蹲下来上目线看他,试探着问:“你想自己换?”
韩骤与他对视着,手不断搓着他的掌心,眼睛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几番龃龉终于颤抖着出声:“你疼不疼啊?”
你疼不疼啊?
怎么会不疼呢?
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相继惨死,怎么会不疼?
被曾经的情人背叛会不疼吗?
在精神病院中饱受一年多的折磨,濒死时还要被扔进烈火,活活烧死,这可能不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