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关系(30)
可是……金照祥不可能自己生孩子,孩子的容貌无论如何都会受到母亲影响,除非今墅安的妈妈长得跟金照祥和金树也十分酷似。
这太他妈扯了!兄弟之间相似,孩子像叔叔倒不为奇,孩子妈妈怎么可能也……且慢!
今墅安是金照祥未婚的私生子?
金家又不是没钱娶不起老婆,金照祥又不是有夫人没法子另娶,何况那个年代富豪娶个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今墅安的母亲究竟是因何原因不能露明身份?金家为何宁愿让独子背负私生恶命,也不肯给他正籍?
除非,金照祥神秘的未婚夫人,是他的自家姊妹!
如果是这样,就完全能解释通了!两个长得很像的兄妹,生下长得很像另一个兄弟的孩子,这是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路子了。
如果是这样,今墅安之前讲述家族历史的时候,才会从金树的角度来叙述,这样就可以最大可能规避这一段,毕竟这样的事对于有头有脸的世家来说,绝对属于天大丑闻。
所以今墅安,真的是因为这段难以启齿的身世而自卑吗?他是因为害怕韩骤接受不了这样出身的他,所以迟迟不肯交底?
韩骤翻手机的手有些抖,哆哆嗦嗦百度起金照祥这个人,可惜最后,他没有发现这人的照片。
不过无论金照祥长得是否与金树一样,只要他和金树与今墅安母亲三人同出一门,叔侄两个长得像才能解释通。
韩骤心头一悲,脑中已经没有太多分辨是非的能力,先前还有点疑惑的心,眼下只剩了万般疼惜。
这算什么事?这又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承担这些,生活在黑暗里呢?
韩骤感觉脑子混混张张的,便把照片和影集塞回原处,起身往别屋走了。
他来到今墅安的衣帽间,这里也很大,各种款式颜色的衣服按照季节分门别类的排着,看着整齐又拥挤,唯独其中的一面墙,孤零零挂着一套墨绿金丝薄毛呢的小夹克套装——看大小,明显比其他衣服小一号。
这衣服毫无疑问是给韩骤准备的,那面墙也毫无疑问是为韩骤腾空的。
薄毛呢料子贴到脸上还是略微有些刺刺的扎,韩骤情绪还停在方才的心疼中,耳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觉得挺适合你,顺手搭了一套,大小应该合适,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韩骤回头,看见穿了身运动服的今墅安站在门口。
“你看我这牙龇得,像不喜欢吗?”韩骤挤出一个笑,张开手臂,今墅安便听话的走了过来给他抱。
双手触到人的一刻,韩骤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明明这么骄傲的人,为什么要为那种事自卑?这么温暖的人,心里竟然藏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苦楚。
韩骤比他稍矮点,只能用脸贴着他的脖子,两人就那么静静抱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今墅安拍着他的后背,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
第41章 第 41 章
韩骤没说话,手在今墅安背上上下摩擦,感觉他运动服上沾的凉气正在一点点散去。
所以就这样吧,不管今墅安有什么秘密,是悲凉的还是无奈的,只要他们拥抱的时间足够久,最后就都会随着寒气一起退去。
只要一直跟他在一起,别的就都不是事。
韩骤画室除了招收高三党,平常也少量收一些高一高二或者初中的学生,这些学生在这里学上几年,基础可以打得很扎实,只要文化课不扯后腿,到最后大多都能走上很好的学校。
学生们被凑成一个班,因为学习时长不一样,所以教的时候更得讲究分门别类、因材施教,对老师教学水平有较高的要求,这班本来是黄老师带的,但他被开了,所以韩骤就得过来当一阵全职教师。
屋里几个新生还在练线条,旁边两波日复一日的画着几何体和石膏像,另有一组学了挺多年的,在研究二开素描。
一开二开往上的大幅画作,尤其考验学生对整体的把握,如果静物多了还好说,十样八样怎么都能填满,但韩骤今天特地只摆了几个零散的东西。
因为板子大东西少,东西很容易被画得挤作一团,或过于松散。静物与静物之间既要讲究详略得当,又必须把每个物体都画得非常出彩有看头,否则到最后整体就会显得枯燥无聊。
但韩老师给摆的又恰恰都是形态简单,看似没有太多表现余地的静物。
“老师这组也要画一个礼拜啊!”有个女生推了推眼镜,他们平时画大组静物都是六天,之后一日做临摹,但今天这组好像过于简单了,她说:“我上周暖气片皮大衣那组,抻悠着才画了六天,这个我看再怎么抠三天也得完事了,剩下时间都临摹行吗?”
“不行。”韩骤把上组的一幅优秀作业夹墙上,退后两步看整体,说:“越是眼花缭乱的组合越能帮你们掩饰缺点,你看这组,又是皮大衣,又是玩具、暖气片的,看似要表达的地方很多,但只要抓住中间皮大衣的肩领和褶皱做重点,其他就算都画得不咋地,整体的空间感和质感也能表达出来。”
他回头用下巴点了下静物台:“但这组不行,这组没有静物帮你扛重点了,你哪有不足,收放是不是自如一下就能看出来。你们画复杂的组合也挺久了,是时候查缺补漏。”
“一个礼拜,如果每天都能有新东西可以画,最后还不匠气,一周后你们就又能飞一个等级。”
他正给学生讲这组静物的特殊性和注意事项,就听后面有人叫他,韩骤停下,见租赁中介正笑吟吟的在门口看他。
“大哥来了!”韩骤冲他扬下手,随即示意学生们先起稿找大形,就招呼中介去办公室了。
韩骤给中介泡了壶茶,他已经做好暴涨租金的准备,没想到接过合同时还是傻了眼。
租金非但没涨,竟然还降了!
更诡异的是,今年同比去年,就只降了十块钱!
韩骤看着合同看了半晌,仔细把数字数了好几遍,最后终于哭笑不得的看中介:“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中介被他问的还有点懵,“你说价格吗?”
中介其实也闹不明白这十块钱是怎么回事,从前那些年房租都是整,很舒爽的一排零,现在打头数字后突然跟了一堆9,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
他喝了口茶水说:“张经理说你跟房东认识,说你知道这怎么回事,闹半天你不知道啊?”
“我认识吗?”韩骤挑着眉,嘴上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发笑,“房东,叫什么?”
中介:“就说是姓金吧,还是姓什么我没大记住,我也没直接跟他联系过。”
“老东西怎么回事!”韩骤低声自语,虎口卡在脑门上,半掩着面笑得停不下来。
“什么情况,到底对不对啊?”房东看他笑成那样,脸上有点茫然。
韩骤稍稍收敛了表情,摆摆手:“没事没事,大哥你回吧,房东我认识。”
他低头在合同上签字,看着上面的一排99,忽然有种自己被包养了的感觉,但是包养他这么个大好青年,就只肯出十块钱可还行?
所以中午吃完饭,韩骤就迫不及待拨通了金主的号码。金主果然有范儿,彩铃唱了好半晌才接电话。
电话通了,但是韩骤一听见今墅安声音就又忍不住开始笑。今墅安听他笑,自己也跟着笑。
韩骤把椅子转向窗外,眯着眼看阳光下的世界,“我跟你说件事……”他话音没落就又笑了起来,笑得脸都发红了才继续说:“我跟你说件事,我这个房子没涨价,而且还降了十块钱,哎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因为我是你房东吧。”电话对面的今墅安也在笑。
韩骤笑得嘴都干了,回身拿过水杯咕咚了一口,假模假式的扮惊讶:“什么,是你?你竟然是我房东!”
“是啊,是我。”今墅安听他这拙劣的演技,不禁空笑了一会儿。
韩骤把水杯放下,重新转回阳光处,从窗户口一直朝上仰望,顺着对面楼层一路往上瞅着,一边假装嗔怪:“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还找那么长时间房子!”
“之前想给你个惊喜来着。”今墅安说,“我想让你搬到我楼下,就你对面那个写字楼里,毕竟你现在的老楼迟早也得动迁。但是写字楼地方满了,我让人交涉了几家公司,没有愿意搬走拿补偿的,这事一直没定下来,所以就没跟你说。”
“多亏没谈成,你那个写字楼租金我真拿不起。”韩骤直起身子,眼睛正好盯在二十二层的某户窗子上,眸中带笑。
“我会给你打折的。”今墅安声音带着戏谑,“毕竟我们也是有爱情的。”
“我们的爱情就值十块钱?”韩骤把窗户推开,微凉的空气吹进来,他舒服得深吸一口,吐气时鼻腔中发出一声惬意的“嗯——”
“是九块九。”今墅安笑道,“我看在咱们叔侄一场的情分上,少收了你一毛。”
“好了我明白了,我们之间压根没有爱情这种东西,我心都让你扎穿了。”韩骤笑着摆弄窗台上的秃花盆,把里头枯干的残枝折下来,抠着盆里被风吹得干巴硬的黄土,问他:“你喜欢什么花?”
“嗯?”今墅安声音很轻,“都行吧,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你了。”韩骤这阵几乎有空就去对面楼上看看,看着22层里一天一个变样,眼瞅着再放半个月味儿,今墅安就能搬进来了,韩骤这心里简直比当事人还要着急。
其实刚才知道今墅安就是他房东的时候,心里特别暖。两个人在一起,身家可以不同,但必须都是独立的,今墅安没有直接给他免租,甚至折都没有正经打,这样的行为让韩骤看到了重视和尊重。
许是韩骤那一声“想你了”让人心生触动,今墅安那边沉默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变得郑重且温柔,他说:“韩骤,我知道感情这种事,谁都无法判定将来会怎么样,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我们会因为彼此的身份而分开。如果可以,我想永远永远都跟你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表白本该是温馨的,但传到韩骤心里,却将他的心跳砸得很沉很重。
他想起今墅安那段难言的身世,心中不禁溢满委屈。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这么强大的一个人,却单单在他面前小心委屈。
韩骤扔下枯枝,抬头看着对面的某块反光玻璃,想象那人也正低头看他。他眼中不防氤氲起湿气,言语同样真挚温柔:“不管你是谁,也不管我是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一段感人肺腑的彼此告白,本该带来持久的回味,但很可惜,韩骤在挂了电话之后就带着椅子转了回来,然后,他看见了面露惋惜的小王老师。
“放手吧韩校!”小王老师一锥子扎不出个屁的脸上,带了几分怜惜,“你既然都知道他不爱你,何苦还去热脸贴冷屁股?”
韩骤:“……”
“听到多少?”韩骤压着火。
小王老师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把一沓文件放韩骤桌上,退后两步说:“从你们的爱情就值十块钱……到你说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离开他。”
韩骤笑了下,这人听到的这些,细想想好像还真显得他挺卑微,挺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