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一弹琴就像换了个人(15)
“没事。”傅司琴笑着安慰他,“天耀呢?”他记得,天耀是傅宁玉的心腹。
“天耀校尉还在城墙上杀敌,我——”要不要把他叫回来,谭直有点迟疑。
“你先下去吧。”傅司琴明白过来,温和地说道。
“那我先下去,将军你好好休息。”谭直偷偷地观察了傅司琴一下,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谭直退出去后,傅司琴放松下来,却有些迷茫。两次,只醒过两次,而这两次却都是他在傅宁玉的身体里醒了过来。只有傅宁玉意识陷入沉睡,他才会醒来。
而现在,看天耀还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就知道,战争还未结束,那傅宁玉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想着睡觉。
那就是失去了意识。
他是像他之前那样被囚困在体内,还是……
已经死去。
若是傅宁玉真的已经死去。
他接下的圣旨、他带领的将士、他的壮志、他的深仇——都将化为乌有
傅司琴想起之前,萧逸和他比肩,指着那座直入云霄的天空,勾起自信的笑容,信誓旦旦地说,“天下,将由我们守护!”他还在想,能够和萧逸一起守护这个天下的是傅宁玉,不是他。现在这个摊子就这样扔给他了。
他跨越时空来到这里,想不到还能当一回守国门的将士。当然,说不定,这一仗,他这条命就送在这里了。傅司琴在心里打趣地想。
傅司琴扶着床起来,不管傅宁玉如何,既然大家都在浴血,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主帅没有理由躺在床上,无论他能不能动,只要站在那儿,就是一种鼓舞。
傅司琴扶着床起来,走出房外,走到街上。这一路神奇的没有碰到人。宅子里没有人,街上也没有人。偌大一座城池,竟然看起来像一座空城。
但,并不是。
傅司琴看向远方的城墙,城墙下数万人密集地站着,城墙上喊杀声一片。
所有的人都在那儿。这座城池所有的人。
傅司琴朝那儿走去,走进了才发现,城墙下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有的拿着兵器,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残了眼,有的缺了腿。他们坐在那儿,看着天空,沉默不语,表情麻木,像一群枯朽的木雕。
停住了步伐,傅司琴不知该不该前进,他觉得自己仿佛不属于这儿,又仿佛属于这儿。
“开饭了,开饭了!”一个声音传来,那群木雕一个个动起来,站起来,排起队伍来,但表情依旧麻木,没有兴奋,也没有动容。打到饭的蹲到一边默默吃着,吃完了的把碗放回去又拿起兵器来,没有打到的依旧排着。
傅司琴站着不动,他们或许发现了他,或许没有。
城墙上有人在嘶喊着,傅司琴看见,刚刚麻木着的一群人瞬间生动了起来,冲了上去。他们可能再也回不来。剩下的人依旧麻木。
傅司琴朝前走去,走到发粥的地方,那已空无一人,扫了一眼,锅里浑浊不堪,“给我来一碗。”
“好。”发粥的士卒习惯性回答到。麻利地打了一碗粥递了过去。
直到看到人的时候才一愣,“将,将军。”
傅司琴看着递过来的粥,那哪里称得上是粥,说他是米汤都是好的了。只有零星几颗米,混着不知道是什么的野菜一起煮着。
接过来喝进嘴里,竟然还是甜得。傅司琴想笑,却笑不出。
他放下碗,继续向前走去。被人拦住了。“将军,您要去哪儿?”
“让开。”傅司琴认真的看着他。
“将军,您的伤——”士卒咬了咬牙还是说道。
傅司琴直接绕过了他。
直到登上了城门,战争的嘈杂声才一下冲进了他的耳朵里。一个正在和敌将搏杀的将领看见他出现在城墙上,满眼惊讶,手上动作下意识慢了一下。然后被抓到机会,一刀砍成两半,鲜血飚溅了傅司琴全身。
一把大刀朝着傅司琴的头上劈来。
敌将狰狞的面庞离他越来越近,然后又猛地在他面前四分五裂,再次让他染上了一身的鲜血。
一张充满血污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军,没事吧?”
傅司琴摇摇头。
一把大刀向他扔了过来,傅司琴接住。向扔刀的人看去,扔刀的人黝黑的眼睛盯着他,“将军既然来了,就不要闲着!”
明明是如此无赖的话,傅司琴却从中听出了沉重。“好。”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然后一刀砍过,鲜血四溅。
思维在冷静,肉体在剧痛,身体和心灵却控制不了的癫狂和呐喊。一个,两个,腿和腿,腰和头的碰撞。
这是战场,没有谋略,没有算计,没有运筹帷幄,这是战场!
第15章 战场(三)
光,大片的光,越来越强烈的光,傅司琴忍不住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模模糊糊印入了几个人的影子。
“天耀,你疯了吧,将军那身体,你还给他刀,你怎么想的?你是脑壳被屎填满了,还是心被猪油蒙了,你不如趁早回家去,你——”一个人正在房中手舞足蹈。另一个人被训得说不出话来。
傅司琴眯眼看了看,被训的那个人是在城墙上扔给他刀的那个人,他洗干净了脸倒是让傅司琴认了出来——天耀,傅宁玉的心腹。
“闭嘴。”傅司琴艰难地发出声音。
那人果然就闭了嘴,转过头来惊喜地看着他,“将军,你醒了!”
傅司琴看着他惊喜的眼神,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先下去。”他迫切的有一些事想问天耀。他觉得,如果傅宁玉会交代什么,那也只有他了。
“可就是他害您——”好不容易能把天耀坡口大骂一顿,吴方还想说什么,在傅司琴温柔的注视当中哑了声。虽然将军凶他挺吓人的,但他怎么觉得将军不凶他更吓人了呢?
等着吴方走了出去,傅司琴笑着看着天耀,他反而不着急问出他想要的了,同时心也更加沉了下去。“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傅司琴。”天耀看着他,目光沉沉。
“是。”傅司琴笑开。
“你怎么发现的?”天耀问道。
“你的眼神。”傅司琴看向他的双眼,“你的眼神像在审视一个陌生人。”
“很好。”天耀笑了起来,在城墙上的时候,他考验的是傅司琴的勇,而刚刚则显示了傅司琴的智。若是这个人真是个废物,他不介意违抗一次命令。
“你知道我?”傅司琴也放松下来。
“将军在晕过去之前和我交代过。”天耀眼里闪过一丝沉痛。
“他怎么和你说的?”傅司琴十分好奇。
“天生双魂,天选之人。”天耀沉声答道。在越国的传说中,天生双魂的人都是天上的仙人转世,他们有人的一面,也有仙的一面,他们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天下百姓的。实际上,虽然没有这么神奇,但历史记载的几个少有的天生双魂的人的确都极其优秀。
当时傅宁玉撑着和他交代的时候,他并不相信,因为他看着傅宁玉长大,傅宁玉重来没有表现出天生双魂应有的特征。直到他在城墙上看到傅司琴,他不得不承认,这完全是两个人。
傅司琴笑了,也多亏他想得出来。
“现在的具体情况。”傅司琴问道。
“我们从京城出发,一路来到函城。我们到来的时候,原本守城的萧韬已经不知所踪,同时还带走了一半的军队,他留给函城只有一个命令——死守半月。现在已经守了十三天,伤亡惨重,缺粮。”
“和将军一起来的,都是当年振国军的老兵,一共有三位将领。我是其中之一,和将军一起守北门。刚刚出去的是吴方,守东门。还有一个是沈训,守西门。他们都是当年振国军解散后就离开了的老兵。”言下之意,就是他现在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可信的。
“除了我们的军队之外,还有萧韬手下的两名将领,毕时和将军一起守北门,罗枭守东门。”
傅司琴大概知道了情况,然后抬眼,问出了他一开始就想问的一个问题,“傅宁玉有留下什么吗?”傅宁玉既然交代了天耀,就不会不给他留下东西。
天耀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傅司琴在天耀面前拆开,信纸上还带着血迹。一行字一行字看下去。看到第一句的时候心中一颤,“哥,我恐怕要死了。”傅司琴的心终于完全地沉了下去。
信里写他与萧韬合起来兵行险招决定给胡人一记重创,写他的势力分布,写他要如何将左相从高位狠狠拉下来,让他不得好死。
“天生双魂,天选之人,若问为何性格大变,可以此为答。”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傅司琴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将这封信交给你的时候还说了什么吗?”傅司琴摩擦着信,有点伤心,也有点茫然。一份情,他受得突然,失去得也突然。却还是觉得亏欠了傅宁玉什么。
“将军对属下说,交给你了。”天耀仔细回想,的的确确只说了这一句话。傅宁玉将这封信交给他的时候,说他自然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然后说了一句“交给你了”。
“交给你了,交给你了。”傅司琴叹了一口气,他只是个弹琴的啊!闭上眼,算了,竭尽我所能。
“将军打算如何做?”天耀问道。
“如何做?”傅司琴摇摇头,“之前如何做,现在就如何做。”
天耀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傅司琴莫名奇妙,“你在期望什么?”
傅司琴看着天耀,认真地问道,“你在期望什么?”期望他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期望他像小说话本一样挽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不存在的。
“这是战争。”傅司琴闭起眼,“战争是要用命去填的。”
天耀心中一颤,看向傅司琴。
“我们每一个的人的命。”傅司琴无奈,他不是傅宁玉,他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拼了这条命而已。
“将军。”门外有声音传来。
“都进来吧。”看着在门外偷偷往里看的几个人,傅司琴摇了摇头。
只是等几人还未站稳,傅司琴先扔下了一个炮弹,“再守七天。”
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有毕时试探性问道,“是萧将军——”
傅司琴笑着点头,“再守七天。”
沈训和吴方不知所以,拼命向天耀使眼色,天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半月都守下来了,还怕这七天吗?”傅司琴笑着与他们一个一个对视。
天耀沉默,毕时和罗枭不语,只有沈训,盯着傅司琴的目光,“不是守不守得下来,而是兄弟们实在饿得没力气,上去也只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