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咸鱼(85)
林清羽回过身,道:“只有我一个人。”
沈淮识从石柱后走出来,神色麻木道:“林太医。”
沈淮识穿着寻常老百姓的粗衣,脸上擦了一层灰,胡渣遍布,眼中满是血丝,极是落魄颓废的模样,也不知多久未曾合过眼了。
林清羽问:“这几日,你去了哪里。”
沈淮识像是听不到林清羽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天狱门一事,多谢林太医告知。”
林清羽追问:“萧琤重伤可与你有关?”
听到“萧琤”二字,沈淮识眼睛动了一动,仍是答非所问:“请林太医好生安顿朱大哥,放他回徐州,还他平静的生活。”
“那你呢?你准备去哪。”林清羽道,“你逃得过天机营的追捕么。”
沈淮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是在关心我吗?”他缓缓低下头,“除了家人,没有人关心过我。林太医,我如果不犯贱了,你会把我当朋友吗?”
林清羽轻轻吐出两个字:“或许。”
沈淮识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很快又恢复麻木:“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林清羽不置可否,从衣袖中拿出一早准备的药盒,“这个,你且收下。”
“……是什么?”
“假死药。必要的时候,你可借其脱身。”
沈淮识收好药盒:“多谢。那……”他深深地注视着林清羽,“我走了。”
林清羽看着他离开,忽然道:“那一夜,你究竟是失手,还是心软。”
沈淮识脚步停了一停,沉默着摇头,一步步走出偏殿,直到最后也未告知林清羽答案。
林清羽独自待了片刻,出去的时候看到顾扶洲在房檐下站着,看着朦朦胧胧的雨幕,似乎也有什么心事。
雨滴从檐上滴落,碎在青苔石阶,将顾扶洲唤醒:“完事了?你见到他了吗?”
林清羽点头:“说了一些没用的废话。”他顿了顿,又道,“也不完全是废话。总之,沈淮识应该要离开京城了。”
顾扶洲笑道:“萧琤醒来后肯定要去找他。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也难飞。”
林清羽不悦道:“你还觉得萧琤会醒?”
“无论萧琤最后是死是活,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最坏的情况,无非是他活着,还坐着太子之位。那我们也动不了皇帝。”
可皇帝对他明显动了点心思,说不定哪日就会要他留下来侍寝。不仅是顾扶洲需要二婚,他也需要。
“然后二婚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顾扶洲又一次确认,“清羽,你真的不想娶我?”
林清羽权衡再三:“不娶。”
别说他不想娶,他就是想娶,一个一品的大将军下嫁给五品太医,这是在向整个大瑜朝的言官挑衅。
顾扶洲不死心:“真的不娶?宁死不娶?”
“……嗯。”
顾扶洲摸不准林清羽的意思:“难道你愿意嫁?不应该啊,你不是一直觉得男子穿嫁衣上红妆是屈辱吗。”
林清羽淡道:“屈不屈辱的,都已经穿过两次了。”
“两次?”顾扶洲惊讶道,“哪来的两次?”
林清羽愣了愣,轻笑一声:“是我记错了。”
“清羽……?”林清羽不是冷笑的笑,总带着几分温柔沉静。可不知为何,顾扶洲却觉得他此刻笑得有些伤感。
第62章
萧琤遇刺后,皇帝在病中还要强撑着处理政务,头风发作得越发厉害,只能靠林家的针灸之术稍作缓解。每次轮到林清羽当值,他几乎都在皇帝寝宫待命。即便是在府中休息,也时不时要被皇帝召入宫中。
在皇帝眼中,林清羽性子温婉,从不说多余的话,身上还带着清淡的药香。这种味道在褚正德身上也有,他闻到只觉得刺鼻,而放在林清羽身上,就变得沁人心扉。尤其是替他揉按头上的穴位时,美人垂着眼帘,安静不语,无暇的肌肤在宫灯下散发着微光。
看林清羽看得多了,他再去看后宫里其他美人,总觉得索然无味。可惜他现在精神不济,东宫又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全然没心思想这些。偶尔被林清羽的美貌一眼惊艳,也只能望人兴叹。
如今他也不要嫔妃侍疾了,只留一个薛英,一个林清羽,图个安静。
这日,林清羽奉命前往皇帝寝宫,在门口被薛英拦下。“林太医留步,皇上正在里头议事,劳烦林太医稍等片刻。”
“是丞相大人在里面?”这阵子是丞相在把持朝政,群臣有何要事须上表天听都是由他代为转达。
薛英和林清羽一同伺候皇上多时,关系渐渐变得熟稔。薛英也不瞒他:“是天机营的首领,谢大人。”
林清羽淡道:“如此。”
想是为了萧琤遇刺一事。萧琤一出事,沈淮识就失踪了,天机营定会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也不知他们查得如何了。
等谢大人告退,林清羽才入了寝殿。皇帝坐在龙案后头,表情严肃,看来天机营没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
皇帝免了林清羽的礼,有气无力道:“朕的头疾又犯了,你过来给朕揉揉。”
林清羽走到皇帝身后,替他按捏着额角。皇帝面色稍缓,闭目享受:“你这手法,着实不错。”
林清羽道:“这些都是臣从家父那学来的。臣的手法,不及家父一二。”
“林汝善?”皇帝记起了这个被降职的前院判,“他是个人才,只是胆大妄为了些,太子罚他并无不妥,但让他不能出诊确实屈才了。如今太医院又是用人之际……罢了,传朕的旨意,复林汝善太医院院判之位。”
林清羽欲跪下替父亲谢恩,却被皇帝抓住了手:“不必多礼,接着替朕按。”
萧琤一日未死,皇帝也不能死。林清羽强压下恶心,表现得恭顺又听话。在他的按压下,皇帝的头没那么痛了,便又打开一本奏本,强撑着看了起来。
林清羽道:“陛下龙体欠安,不宜忧思。”
皇帝叹道:“现下太子也病着,朕不忧思,谁又能替朕忧思。”
“皇上也不是只有太子一个皇子。”
皇帝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林清羽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跪地道:“微臣失言,请皇上降罪。”
皇帝看着美人被自己吓得花容失色,觉得是自己多疑了。一个太医而已,能有多少心思。“起来罢。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可惜,朕剩下的两个皇子……”想到这些,皇帝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奏本上的字也看不清了。
林清羽见他面露苦色,道:“龙体为重,皇上还是先去歇一歇为好。”
皇帝点了点头:“也好。就由你来伺候朕就寝罢。”
林清羽盯着皇帝的咽喉:“是。”
林清羽将皇帝扶起,朝龙床走去,忽然道:“臣有一事,要向皇上请罪。”
“哦?你犯了什么罪?”
林清羽道:“近日,家母身体略有不适,臣和义兄顾大将军一同去长生寺为家母上香祈福,在寺门口偶遇了御史中丞,杨耕杨大人。杨大人说男妻不祥,臣又尚在孝期,不应和别的男子太过亲近,若是把什么不好的东西带到了顾大将军身上,臣万死不能谢罪。”
皇帝心里咯噔一下。当初南安侯府的惨状历历在目,南安侯也是等林清羽离府后才稍有好转。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先退下,”皇帝道,“让薛英进来伺候。”
林清羽走出寝殿,迎面瞧见薛英火急火燎地走来,问:“薛公公,何事这么着急?”
薛英喜道:“是太子——太子醒了!”
林清羽笑了声:“这……确实是喜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