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咸鱼(124)
顾扶洲话说的风趣,林清羽也想和往常那般笑一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他问:“你看到西北急报了。”
顾扶洲点点头,叹道:“怎么办清羽,这一次,我好像不得不去了。”
“未必”二字卡在林清羽喉间,无法言出。
“这几日,朝中上下对我颇有微词,吴战昨日还找到我,情急之下,竟指着我痛骂我是个懦夫——笑死。”顾扶洲说着,竟真的笑出了声,仿佛这是一件极其可笑的事,“虽然吧,这是我自己作的死,但能把吴战激成这样,定然有人在添油加醋。”
林清羽也想到了这一层:“确实。”
“无论是谁,他的目的都达到了。我若不去西北,在朝中渐失人心,日后那些热血汉子怎还会死心塌地地为我效命。一个不愿上战场的将军,在军中若无威望,可是连自己夫人都护不住的。”顾扶洲按了按眉心,“现在,西夏又拿雍凉百姓的性命相胁——烦死了。”
林清羽沉默地听顾扶洲说完,道:“所以,你想去。”
顾扶洲道:“不是我想去,是我不得不去。”
林清羽漠然:“你倒是心系黎民百姓。”
“因为你也是黎民百姓中的一员。”顾扶洲不假思索,“我保护他们,也是在保护你。”
林清羽缓缓垂眸,低声道:“我不要你保护,我也不想当什么心系苍生的圣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顾扶洲耐心地解释:“顾大将军枪下多少西夏亡魂,西夏此次显然是冲着我来的。除非西夏彻底战败,我能躲一时,还能躲一世么。”
林清羽讽刺道:“你也要跟我讲大道理。”
“我不是……”
林清羽冷冷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顾扶洲一愣。
林清羽嗓音微颤:“两年前的雪夜,我跪在你轮椅前,亲眼看着你渐渐咽气,感受着你在我的掌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那时,我尚未看清自己的心意,或许还能忍受丧夫之痛。可现在,若要我再经历一次……”
顾扶洲喉结滚动,哑声道:“清羽……”
“失去不可怕,可怕的是得到了却再次失去。”林清羽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这即便是对我,也太残忍了。”
顾扶洲低声道:“对不起,清羽。但这一次,我一定会努力回来。你看,我都给你写保证书了。”
林清羽木然道:“你当时,不也是努力想活得更久么,结果呢。你临死之前,还向我道歉了,说对不起我,说你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没活到萧琤死的那天——这些你都忘了么。”
“没忘。不过我当时病成那样,再努力都没用。但现在不同了,我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努力应该能出奇迹。”顾扶洲笑了一笑,“话说,清羽啊,我这还没出征呢,你想这么多也太不吉利了。”
林清羽忍不住问:“难道你真的一点不担心吗?”
顾扶洲想了想,道:“其实,我还是有点怕的。”
林清羽瞪着他。
“我怕我做不好,怕因为我错误的决策让信任我的人丧命。我怕累,怕疼,我也讨厌输的滋味,更怕……”话音戛然而止,顾扶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悠悠道:“所以啊,我这种人,永远当不了主角。”
林清羽明知顾扶洲又在用缓解气氛的老一套哄他,却还是不由地顺着他的话问:“何出此言?”
“因为话本中的男主角,要么实力超群,能轻松碾压对手;要么有一颗赤子之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我,”顾扶洲双手一摊,“既没多大实力,人又懒,胆子还小,难怪穿书也只能穿配角。”
“错了。”林清羽道,“陆晚丞,顾扶洲或许是配角。但你来了,他们就成了主角。”
顾扶洲眼中漾起笑意:“你好会啊林大夫。但你也说错了,我是因为到了你身边,沾了大美人的光,才让陆晚丞和顾扶洲成为了本书的主角。清羽,你还记得,何谓主角么?”
林清羽一字不差地重复顾扶洲曾经说过的话:“所谓‘主角’,就是无论经历多少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即便是从泥沼里爬出来的那一刻,也永远是光彩夺目的那一个。”
顾扶洲打了个响指,语调轻松:“对了。萧琤已死,我们顶替了他当主角,光环在我们身上,所以我们没那么容易死。”
林清羽对这套说法不敢苟同。他静默片刻,忽然看向顾扶洲,道:“徐君愿。”
顾扶洲道:“清羽你是不是气傻了,我是你夫君,不是徐君愿。”
林清羽难得急切:“当年,就是徐君愿用你的生辰八字算出你命不该绝。我们可以找他再算一卦,算你此行能否大获全胜,安然回京。”
顾扶洲“哦”了声,似乎觉得找徐君愿没什么用,但为了不扫林清羽的兴,还是道:“有道理。”
林清羽立即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命人备车。”
顾扶洲笑道:“你我都是权臣了,哪还需要去长生寺找他——来人,宣徐君愿入宫,就说皇上要见他。”
第89章
一个时辰后,徐君愿入宫。他被太监领到御花园,没见到天子,却在亭台间见到了一对璧人。
徐君愿丝毫不觉意外,反而还能和两人谈笑风生:“自古美人配英雄。我远远瞧见两位,还以为误入了一副美人图。若林太医能着一身素白,和这冬日雪景交相辉映便更好了。”说着,朝两人颔首问好,“顾将军,林大夫。”
林清羽开门见山道:“我请国师进宫,是想让国师为将军算一卦。”
徐君愿扬了扬眉:“竟是林太医请的我?可来长生寺的内官,分明说是皇上要见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顾扶洲道:“有什么区别。皇上日理万机,自然不能事事亲为。我和内人奉命行事,国师可有不满?”
徐君愿语气玩味:“不敢。敢问林太医,想让我为将军算什么?”
林清羽道:“当年,国师曾为先夫陆小侯爷算了什么,今日就为将军算什么。”
徐君愿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妥。”
林清羽眼中一凛:“为何?”
“我所算之卦,一事一卦,一卦一毕。我曾用江公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算出两年前他命不该绝,此为一卦。”徐君愿说出“江公子”三字时,面色如常,仿佛这是三人早已达成的共识。“而今顾将军所算为同一事,那么请问,顾将军是用自己的生辰八字,还是用江公子的生辰八字?若是前者,顾将军两年前就已战死;若是后者,同样的姓名和八字,强行再算一次,也不过是水中捞月,徒然而已。”
林清羽冷笑一声:“国师果然无所不知。”
“林太医过誉。”徐君愿含笑道,“在下所知,不过就比旁人多那么一点罢了。”
“你既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又为何不能一卦两算?”
徐君愿道:“天道不可窥,偶然得见,已是眷顾。多次探知,恐遭反噬。”
“荒谬。”林清羽寒声道,“我今日,还就是要你非算不可了。”
徐君愿无奈:“我已经说了,即便我强行再算一次,所得也并非天道所属。”
“清羽。”顾扶洲拉住林清羽,“你和他说没用的。”
去年陆晚丞忌日,林清羽夜半惊醒失控,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人哄好。为此,他还写下了一份保证书。林清羽不知道的是,次日顾扶洲就独自一人去了长生寺,逼着徐君愿为自己再算一卦,几乎都要把刀架在徐君愿脖子上了,得到的也是和今日一样的说辞。
林清羽冷眸扫去:“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