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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圆玉硬/寝妓(38)

作者:沉默是金 时间:2019-07-25 11:37 标签: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花季雨季

  在陈雄看来,云烟这么大了还和家里闹别扭,太不懂事了;而云烟的父母连儿子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不给,忒狠心,忒抠门。
  火车晃荡晃荡,三人居然都睡着了,只是醒来后身上很疼,仿佛被驴踩过。车上空调开得很大,晚上的时候还得盖被子。到了清晨,三人起来洗漱,却发现有一包东西掉在了旅店,主要是吃的,还有牙刷。
  口香糖也在里面。此刻三人的境况十分尴尬。过了一会儿,陈雄跑过来说,他找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但是周肃正和云烟拒绝这么干。
  陈雄一边说话,嘴里一边飘出彩色的泡子——他想的好办法就是干嚼牙膏,然后漱口。他说效果等同于刷牙。
  周肃正穿过了好几条车厢,如同摩西出埃及记一般艰难,终于买了三把牙刷一管牙膏回来,问了价格之后,陈雄又突发奇想,说他不下火车了,就在火车上流窜卖东西,卖的比火车上便宜一点,这样估计也能发财。
  云烟说,你别抢我生意。
  到了下车的时候,周肃正的鬓角处泛青,陈雄的下巴也有胡茬冒了出来。终于能够脚踩在实地上了,三人心想。很激动的事情啊。
  苏州刚下过一场雨,温度降了下来,地面还是湿的。
  陈雄问:“有人来接吗?”
  云烟有些心烦地说:“我事先已经汇报过行程了,要是没人来接咱们就回去!”
  听了这话,陈、周两人的行李都快吓掉在地上,没这么任性的吧。好比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去西天取经,最后到了西天门口如来没给开门,他就气咻咻回来了。
  出站后云烟的电话响了,一个男青年迎面上前,云烟一脸茫然,这人冲上来,逐一与三人热情握手,说自己叫某某某,是云烟的大姐夫。
  坐在车上,冷气开得很足,陈雄小声说:“你他妈连自己姐夫都不认识,还跟我们吹,说你认识省长!”
  云烟冷冷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们结婚,我又没回来。”
  男青年接了个电话,说:“接到啦。”
  云烟忙说:“你和我姐讲一声,我们仨先不回去,直接去你家住。”
  陈雄和周肃正知道,他是想回避爹妈。
  但姐夫的车一路开往父母家,云烟开骂了,为了讨好他岳丈就这么将他这舅子给卖了!
  这青年脾气很好,一路安抚着云烟,说就是回他家的路。
  很快云烟就绝望了,这个姐夫并未骗他,他这个嫁出去的姐就住在父母隔壁。
  真正的一墙之隔。
  这处洛可可装修风格的连排别墅已经有些年头了,乳白色变成了灰色,还有些都发黑了,刚装修过的那家正是他姐姐的新房。
  陈雄十分羡慕地说:“你爸挺行啊,开小卖部都能发财。”他爹卖水果,自己做了三层的乡间楼房,但那地方地皮不值钱,绝对不能和苏州这样的大城市相比。
  云烟呵呵了两声,说:“牛粪蛋子面上光,这房子早几年就抵押出去了。天晓得啥时银行就来撵人了。”
  这姐夫还是挺守信用的,将三人的东西带回自己家。大姐云琴怀孕四个月,她见到云烟分外高兴,亲自招呼着陈雄和周肃正,嘘寒问暖,说得眉飞色舞,两人在一边微笑点头。
  陈雄只想问她一句:“Can you speak English?”
  她自己讲得笑不绝口,但一口吴侬软语,周肃正和陈雄一句都听不懂,云烟不耐烦地说:“请讲普通话。”
  云琴怀孕后,请了个保姆来照顾,午饭是在家里吃的。正宴在晚上,云父会回来宴请周肃正和陈雄。
  云烟不耐烦地说:“他回来干嘛,烦死了。”
  云琴也生气了:“你都能回来,他就不能回来?”
  云烟郁闷得说不出话来,云琴拿了五百块钱给他,让他去招呼朋友出去玩一玩,说今天凉快,带他们出去转转,过了明天就升温了,玩不得了。
  外地人来苏州,一定要带他们去拙政园逛一逛。
  云烟心想,这种园子光逛一逛有什么意思,得住在里面、拥有了它才有感觉。
  到了门口,陈雄和卖票的小姑娘杠上了,他指着云烟说:“这种这一米四不到的也要买票?”
  小姑娘将云烟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半天,用普通话说:“他已经超过一米四、快一米五了,要买的!”
  云烟气得要骂人,周肃正赶紧掏出三人的学生证,打了半价,进了园子。
  山也好,水也好,苏州的一切风物都很秀雅,陈雄十分感慨,说你们苏州的老少爷们都会绣花吧。
  云烟点头,是啊,我们苏州的猴子都会绣。
  陈雄没听出这言外之意,心中十分感怀。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周肃正比陈雄看得略讲究,楹联,花境,植物的搭配,他都十分留心。
  突然,他们听到陈雄大叫一声:“啊!”
  这是一种极度的震惊,仿佛白日见了鬼。云烟和周肃正循声望去,也愣在了原地。
  丁嘉也愣在原地,张大了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是在本省?还是在千里之外的苏州?为什么……会遇见他们?一时之间,丁嘉不胜恍惚,感受到了严重的时空错乱。
  继而丁嘉又看到了云烟,看到了周肃正,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无比气愤地说:“你们!你们太过分了!背着我出来旅游!”
  陈雄没吭声,眼下说什么都会伤感情。
  云烟也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上来说:“嘉嘉你听我解释!是这样的……我爸死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男丁,他们、他们是来帮我治丧的。”
  听了这话,陈雄和周肃正心中万马奔腾,却都保持了沉默。
  丁嘉闻言心中一恸,上前握住云烟的手,低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不该怀疑你的。”
  七步之外,周肃正静静地看着丁嘉,眼神似悲似喜,仿如隔世。
  明明已经做了永别,却这么快又见面了。


第42章
  松开云烟的手后,丁嘉眨了眨眼睛,看了周肃正三秒钟,依然有些难以置信,刚在北地作别,却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迅速相逢。
  仿佛两只在北方分离的候鸟,跋涉万里,在温暖的南边又能同栖在一片芦苇中。
  正如站在北极点上,任何一步的移动,都是向南行进。有缘的人朝着任何一个方向走,都是在靠近。
  他乡遇故知,本是人生的喜事一件。奈何故知中有人父亲亡故,实在不幸。
  接下来,云烟遇上了他二十余年人生最大的麻烦——丁嘉死活都要去他家拜祭他的亡父,一定要给这位未曾谋面的伯伯烧纸钱,聊表心意。
  云烟骑虎难下,苦苦哀劝:“你不能去!我们这边风俗奇特,只有儿媳才能拜祭。你又不是我女朋友,名不正言不顺,我爸在天之灵会误会的!”
  丁嘉振振有词地说,他是云烟的社交关系中最重要的一环,在云烟如此重要的人生场合,他怎能缺席?要是某一日,丁嘉那不知身在何方的父亲也挂了,他也希望云烟能前来吊孝。
  这话听着咋这么邪门?陈雄在一旁纳闷。听嘉嘉这口气,就好像他爸去世和他姥爷过七十大寿一样,没区别,都只是一个宾客临门、好友齐聚一堂的因由。
  存在即感知,谁都不知丁嘉的爸是谁,因此只能当他不存在了。对丁嘉而言,“父亲”只是一个伤口,倘若能给儿子以便利,能让儿子开心一下,这个不存在的“老子”去死一死又何妨?
  云烟向周肃正、陈雄投来求救的目光,这两人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不煽风点火、落井下石已是人道,又怎么肯施以援手呢?
  云烟一咬牙心一横,几乎要说出“已火化入陵”这种天打雷劈的话来,这时候,周肃正开口了,说:“我们是为了缉凶才过来的。这件事很复杂,你最好不要参与。你会拖我们后腿。”
  云烟没料到,自己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话,周肃正就这么讲了出来,轻而易举,毫无遮拦。
  对丁嘉,你可以尽情嘲笑他的体型,智商,但你绝不能将他排斥在群体活动之外。所以云烟宁可骗他一骗。
  云烟看了周肃正一眼,忍不住想,他心真硬。
  陈雄也觉得,这么不仗义的话,老周真敢说!但又觉得老周很能说,千里寻仇,经他一讲,就变得文明礼貌,正义凛然。
  周肃正坦诚不欺,这样的被嫌弃让丁嘉面上一红,心中难过了好一会儿。如果不是偶然遇上,三人会将这事瞒自己一辈子吧。
  好半天,丁嘉才问:“那云烟他爸……”
  周肃正说:“还活着。”
  如此一来,倒还是件好事,云烟并未失去父亲。丁嘉便将怨气转向云烟:“云烟你个大骗子,那天我只是瞒了你一点点,你就用香蕉打我,现在你不孝不义,怎么办?”
  陈雄指着园子入口说:“那边有荔枝和西瓜卖,我陪你去买!”
  面对这项指控,云烟冷笑一声,说:“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这样的父母我留着没用,你要是喜欢就免费送给你好了,不用客气。”
  丁嘉一噎,赶紧说:“你这份大礼太厚重了,咱俩谁跟谁,你的爸妈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两人谦让了一番,谁也不要这爹妈。父爱如山,母爱如海,小时候没有,长大了也就不稀罕了。
  四人一边逛园子,一边听云烟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爹妈大猪头。
  云烟搜肠刮肚,喋喋不休,从香洲到云蔚亭,从梧竹幽居再到松风水阁,一路说个没完。
  后面几个外地游客见他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声情并茂,以为这是一个美貌小导游在向周、丁、陈三人介绍园中风景,因此也一路尾随,准备蹭一下解说听听,结果发现这是儿子在讲爹妈坏话,但云烟骂人花样繁多,他们一路听得如痴如醉,路过小飞虹都忘了拍照。
  云烟愤慨不已:“你们知道的,我姐的妈不是我亲妈,是我大娘,她特小气。读高中的时候,我让她给我买张中国地图,她却推三阻四,搞得我一直以为新加坡是中国的!”
  丁、周、陈三人与偷听的路人都惊呆了,为大娘的抠门,也为云烟的倔强,和无知……
  陈雄十分纳闷:“我就想不通了,一张中国地图而已,又不是一块中国地皮?就十块钱的事儿,你咋不自己买呢?”
  “就不!”云烟恶狠狠地说,“这个女的,口口声声说待我像亲生儿子,说得好听,结果呢?人无信不立,我就想看看,她究竟什么时候给我买!”
  很不幸,这位大娘让云烟失望了。云烟高考都过了两年,那张许诺的地图还没有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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