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硬/寝妓(29)
这话听得丁嘉十分郁闷,得了国奖之后,寝室长明明心情就很好啊,那天晚上301寝室出去外面吃了一顿昂贵的自助餐,还去KTV唱了歌。谁和钱有仇啊!
这个领导说得有点过分,辅导员赶紧出来调和,说:“周肃正同学是有点不合群,但优点还是挺多的。现在我们来做个民主测评,大家觉得周同学适合入党的,举个手。”
所有人都齐刷刷举起了手,那个领导哼了一声,辅导员十分满意,后来又叫了其他几个人的名字,大家都一致举了手。然后辅导员叫了一声:吴泾。
一般说来,拿过一次国奖的人,得间隔一年。按照分数成绩来看,大三就该轮上吴泾了。
吴泾慌慌张张站起来,满脸通红地鞠了一躬,一干师生都莫名其妙。丁嘉心中窃笑,从刚才起,吴泾就一直盯着刘芷看,目不转睛,眼神痴痛,虽然被人喊回了魂,却已经呆傻了。
评价吴泾为人的时候,在场诸人都说了很多好话,但吴泾明显没往心中去,他只惦记着那一个人对他的评价。
刘芷说:“他成绩挺好的,人也挺好。”
这就没了?吴泾有些傻眼,又有些怅然。丁嘉心想,你想听她说你点什么呢?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面临某项审核,寝室长会如何评价他呢?
倘若寝室长也不痛不痒来一句“他人挺好的”,自己也会很心酸吧。
可他到底想听寝室长如何作答呢?丁嘉自己也没有答案。……要夸他,首先得有个优点吧,丁嘉心想,不挑食算不算?
送走这群老师之后,先前的统计继续进行,为了防止再被打扰,刘芷关上门后,吴泾很在门口压了三张桌子,刘芷都觉得有些夸张。
三分钟之后,统计完毕,吴泾再哼哧哼哧将三张桌子搬回原地,搬来搬去,只维持了三分钟,有些蠢。众人都走了,吴泾也依依不舍离开了,教室里就剩了丁嘉和刘芷两个人。
丁嘉又询问了臧梦的情况,刘芷说,她现在的情绪比较稳定,也办理了退学手续。
退学?丁嘉一愣,不是说休学吗?
刘芷叹了口气,说:“她不想再念了,我也劝不住。还是依她自己的来吧。”
看着刘芷整理原始打分卡,丁嘉问:“你不怨刘迪明抢了你班长的位置吗?”
刘芷有些惊讶他的问题,继而说:“他做的挺好的,我也求仁得仁。”
刘芷并不想通过做班长这件事来为自己谋取些什么;既然刘迪明想要,又能做得比她好,那就让他做好了。刘迪明能媚上,这是刘芷做不来的。而身为班长,这项技能又必不可少。
刘芷说:“上半学期,咱们教室的窗户冻坏了,关不严实,我去系办报修了好几次,但一直没人管。刘迪明当了班长之后,一上报,马上就有人来修了。”
说到这里,刘芷露出个自嘲的笑:“因为我,你们多吹了半个多学期的冷风。”
丁嘉还记得这件事,当时寝室长趴在桌上睡的时候,风吹着外套盖不住人,还得用砖头来压袖子。
丁嘉说:“你胆子真大啊。”
刘芷笑着说:“无欲则刚嘛,我又不图个什么,干嘛要像个孙子一样被他们使唤来,使唤去。”
丁嘉心想,这也是你被换下来的原因啊。没有欲望的人,不好被掌控。寝室长不被那个领导喜欢,就是因为被误认为没有“欲望”吧。
寝室长这个人有点奇怪,一件东西纵然是他再想要,从来不会去伸手。就表现的,他毫无兴趣一样。
刘芷又说:“有求皆苦。你一旦有所求,就会被对方吃准,到时候吃亏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丁嘉深有所感,当初就是求刘迪明帮寝室长消掉不良记录,就稀里糊涂答应了去见那个“男朋友”,结果差点害死了云烟。而到最后,寝室长虽未用言语去责备他,但丁嘉却没有得到他一句的感谢,他只看到了寝室长犯愁的神色。
奖学金固然美妙,但在自由之间,寝室长自己做出了选择。他早已放弃了那些德育分,可是丁嘉却牺牲了自己,换取这份他不想要的东西强塞给他。丁嘉知道,他给了寝室长压力。
己所欲者,乱施于人。总以为是为他好,其实却令他很苦恼。
寝室长对他自己想要的东西,尚且是一份若即若离的态度;对那些他不想要的,怕是更加避之不及。自己却还三番五次给他找麻烦。丁嘉深深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春天的两只虫,蠢蠢蠢蠢蠢……
就算成绩不好,就算人很笨,许多朴素的道理还是该懂的。从前不懂,现在要学着去懂。
刘芷说:“我一会儿去看一下刘迪明,你和我一起去吧。”
丁嘉略一迟疑,却还是答应了刘芷的请求。
第32章
大学生便民超市,简称大便超市,是离东一栋男寝最近的一个购物点。
刘芷和丁嘉去了该超市一楼的水果店,刘芷买了两挂紫葡萄,丁嘉买了个哈密瓜,两人在进男寝的时候,刘芷被拦住了。
尽管本校女生物以稀为贵,但为免一些伤风败俗之事发生,女生依然不被允许进男寝。
刘芷挺了挺胸,傲然说:“我是班委,我去探病。”
丁嘉也给她打包票,说:“是啊,她是我们班长。”
刘芷昂首挺胸,双目炯炯,霁月风光,坦坦荡荡,让看门大爷为自己龌蹉的思想而惭愧了几秒,这姑娘一身正气,就算是去男生澡堂视察,也不会长针眼的。
刘迪明住在609寝室,门是虚掩的,刘芷敲了半天无人应,便直接推门进去。
一进门,刘芷和丁嘉都呆住了。
这样的暑日,刘迪明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冬被,嘴唇干枯发白,面无人色,不知是死是活。
刘芷摸了一下刘迪明的额头,对丁嘉说:“他在发烧。”
丁嘉摇晃着刘迪明,叫着他的名字,说:“快起来啊,我们送你去医院。”
刘迪明费了很大力气,才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二人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桌上十分凌乱,除了两台台机之外,也放着香蕉等水果,看来有人在他们之前探过病。
刘芷给他倒了一杯水,丁嘉扶着他喝了下去,刘迪明闭上眼睛,喘息着攒了点精神,沙哑着嗓子说:“我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刘芷说:“大病医药可以报销的,我先帮你垫一下。”
刘迪明摇摇头,说:“真没事。这是男寝,你快回去吧。我有话对丁嘉说。”
刘芷心想,男生也有私房话啊,她便走出门去,在走廊外等着。
刘芷走后,刘迪明对丁嘉说:“我给你发一条短信,你照着上面的单子,帮我买点药过来。”
人命关天,丁嘉不敢冒然答应,说:“生病了去医院啊,不要自己乱买药吃。”
刘迪明十分虚弱,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说:“不能去……”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
丁嘉不忍心再与他争吵,说:“我给你买,但要是过一天你还没好,我就要打120,把你拖过去。”
刘迪明点点头,哆嗦着摸过来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丁嘉收过来一看,那些药名很奇怪,许多他都是头次听说,化学意味很强,看了一阵头晕。
刘迪明的脸烧得通红,说:“……这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丁嘉点点头,找到桌上的水果刀,将哈密瓜切下了一圈,销了皮,切碎了盛放在一个空碗里,给刘迪明端了过来,说:“你先吃点东西吧,我买了药马上就过来。”
出门之后,丁嘉到处找刘芷,却发现她趴在男厕门口鬼鬼祟祟,丁嘉问:“你干嘛?”
刘芷慌忙回头,说:“我就是看看,男厕和女厕的格局有啥不一样。”
下楼的时候,刘芷问丁嘉:“你今年暑假怎么过呀,你们寝室有集体活动吗?”
丁嘉说:“我外公外婆要去南京,我和他们一起去。你呢?”
刘芷有些烦躁地说:“我一点也不想放暑假。无聊死了。”
丁嘉说:“再过三年一毕业,就没暑假了,趁现在多出去玩一下。今年咱班好多人去鼓浪屿,吴泾负责接待,你也去啊。”
一提到吴泾,刘芷脸色微微一红,说:“我就算是去,也不要他接待。”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除非刻意掩饰,否则当事人不会觉察不到。刘芷不想别人将她和吴泾扯到一起,但谁知竟然连丁嘉都知道了,那完蛋了,肯定全班都知道了。
吴泾真讨厌,一场暗恋,搞得人尽皆知。刘芷无比心烦,继而小心翼翼地问:“周肃正有女朋友了吗?”
丁嘉一愣,好半天才摇摇头,说:“应该没有。”
刘芷想了想,又问:“那,他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有点强人所难,丁嘉不想回答,却又无法回避。就像一个没有兴趣爱好的学生,高考后必定要填一个专业一样,无法回避。
丁嘉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这个问题这么抗拒。
“应该有吧。”过了很久之后,丁嘉说闷闷地说。
这话说出来,并非他想骗刘芷,让她死心,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寝室长二十一岁了,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再正常不过了。但以寝室长的为人,这种话题他肯定不愿拿出来与众人讨论。
不提起,不代表不存在。
马哲课上,“存在即感知”的唯心观点饱受批判。未感知即不存在——此观点的支持者被定性为自欺欺人,甚至掩耳盗铃,不愿去正视现实。丁嘉不想等到那一天,寝室长将那人带到他面前,他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是存在的。
他不想在这方面也做个傻子。
听了丁嘉的话后,刘芷一脸怅然,喃喃道:“有喜欢的人,却没能在一起。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丁嘉也有些酸涩地想,是啊,也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下楼后两人分道扬镳,丁嘉直奔路边的医药房。这些药单上有些是处方药,有些是非处方药,不容易买到。好在丁嘉有个做医生的表姨妈,托她的福,丁嘉才买全了单子上的药品。送去给刘迪明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四点了。
刘迪明接过这一袋子药的时候,说:“丁嘉,我就知道你和他们那群冷血人渣不一样,你还记得我爱吃哈密瓜。”
这样的一褒一贬,丁嘉听了不太舒服,说:“我先回去了,你最好去看一趟医生。”
回到301寝室的时候,丁嘉还未走进来,就见到陈雄向他使眼色,指了指云烟的床铺,让他谨慎言行。
云烟躺在床上,背对着众人。
“怎么了?”丁嘉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