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9)
那位身高一米八九的教练倒了两杯柠檬水过来,和戴春城握手,恭恭敬敬叫他戴先生。他笑起来清爽,有一张不经世事的学生面相,和健身会所里发油冒光的教练不同。戴春城又变了主意,心想,这孩子别给陈颐祸害了。
陈颐单纯地以为他羡慕自己:“你和裘严还好吧?”
戴春城无奈地摇头。他挥着拍子把一只球打出去,圆球打在墙壁上又弹回来,他来回跑动追逐着那只球重复打了五下,第六次球弹得太高了,从他的头顶越过,他放下拍子徒然地喘气。球往身后落下。他们身后全是一团团绿莹莹的、刺猬崽子一样的球。
“还行啊。”陈颐笑道。
戴春城很久没有这样高强度地运动,让他打打高尔夫他还行,网球消耗体力太快,打一会儿让他有一种自己还很年轻的错觉。他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喝水:“我只和他说了万英给我换药的事,他觉得我是个受害者。这件事我当初处理得也仓促,不完全怪姓孙的。”
陈颐咬牙:“要我说,你就应该早点报警。”
戴春城放下水杯,面色深沉:“佘秀还没查出来孙文岭到底是从哪里拿到的照片,大少爷肯定不能自己去找,那就是背后还有人。我后来想想也觉得怪,孙春生病了不知道内情就算了,公司那么多人都不知道众联现在的财务状况吗?董秘呢?副总呢?财务总监呢?”但凡孙文岭身边有一个负责任的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孙文岭毕竟还年轻,在公司的时间也没有很长,集团里面都是他父亲亲手带出来的老臣,真的各个都会对这位大少爷言听计从吗?公司出了这么大的财务漏洞,上上下下每一个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少爷胡闹?戴春城不相信,他处理经济类案件十几年,打过交道的企业没有上千也有成百,对企业形形色色的运营管理模式见怪不怪。他直觉孙文岭在众联石化的话语权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干纲独断的地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身边有人刻意纵容他这么做,刻意让他拖垮了公司的资金链、拖垮了好不容易到手的发电项目,最终逼得他不得不向戴春城发威。
恐怕这位大少爷人在拘留室里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
戴春城想想,觉得他又傻又可怜:“这孩子是给人害的,我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
陈颐没听明白:“孙家有商业间谍?要搞垮他们公司啊?”
“那就不知道了,人家企业的事情和我也没关系。”
教练陪着他们俩打了两局,又说请他们吃冰淇淋。戴春城看得出来这小伙子是真的有点喜欢陈颐,他对着陈颐笑的样子,像是毫无保留,让他想起裘严当初追求他的情景。艳照事件虽然裘严没有任何责怪,但到底是他惹的麻烦,他打算好好补偿丈夫。
陈颐给他出馊主意,带他去买织着蕾丝边的女士内衣。最近流行起有塑形作用的连体衣,样式夸张艳丽,戴春城好气又好笑地站在内衣店里,被路过的小姑娘用奇怪的眼光打量。陈颐胆子比天都大,哒哒哒跑到在衣帽间试穿,除了胸罩是空的还真是好看,束腰上的粉色缎带垂到他的臀缝间,走起路来两条小尾巴就在他尾椎上来回地扫,戴春城一个大男人看得心火旺盛,恨不得在他那屁股上打两巴掌。
但这种荒淫的事情检察长是肯定不会做的。他炖了糖水煮了夜宵去公司探班。秘书覃子午接到戴先生电话,知道是老板娘要来,心想今天晚上这个班估计加不了多久,干脆向裘严请了假先回家,把办公室留给这对恩爱的眷侣。
高深的办公室门一合,只听到戴春城的步履。
裘严其实早等着他,只是不急,就是要他主动来。戴春城一语不发,经过茶桌将茶碗顺手端了过来,放到丈夫手边。他年纪比裘严大,地位比裘严高,就是在外头也是裘严给他端茶,反过来就失了规矩了。但现在裘严是家主,他是嫁进裘家来的,更别说还带了补偿道歉的意思,他只能弯下腰来放这杯茶。
要是从前,裘严是不敢享受这个待遇的。他一抬头就能见到戴春城垂落的领口,一绺黑发顺着肩膀滑到锁骨,依稀可见珊瑚色的衬衫下面两片干净的肌肤。他很少打扮得这样娇嫩,成熟的肉体散发着玫瑰半凋的酸味,那是裘严送过他的一瓶JAR。
“本来今天想早点回去陪你吃晚饭的,几个博士送了新的数据过来我看着看着就忘了。明天一定准时回去,我保证。”说得反倒像他在讨好戴春城。裘严顺着茶碗摸到他的手,戴春城不动声色看着他虚伪又贪色的笑,他的老公他自己清楚。
戴春城说:“是我打扰你。”他这样被拉着,身体几乎挨到裘严的胳膊肘上,还要站直了,腰就酸,哪里分出精神应付这些客套话。
他就打算明说了——
“检察院最近要更新一批设备,准备做系统更新升级,报预算大概是两千多万左右吧,正准备公开招标。技术部的人来问我的意见,我想想,咱们技术又不比别人差,也不用怕公开招标,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是这个意思,你觉得呢?”
他就差拱手把钱直接放进丈夫兜里了,要是放在从前,他是肯定要避嫌的,但他回头一想,裘严大手一挥把他的名字放到了裘氏研发楼的楼顶,立泰山石为证,他就有点心软了。
见裘严没有说话,他以为伤了丈夫的自尊:“我是想弥补你一下,关于……”
话没说完,裘严把在他手腕上的手一收,从他腰后揽上来,将他一把拉进怀里。
“我们今天不说别的,只说你。”裘严低沉的呼吸喷薄在他耳边:“你真漂亮,春城。越来越漂亮了。”
戴春城本能地想推开他,手放在他肩膀上又想起自己的目的,没有推下去,任由那只搂着他的手在大腿来回摩挲。西装裤的料子不厚,又软又凉,却蹭得他皮肤发烫。
“办公室……”他艰难地开口,希望裘严不要在这里发疯。
裘严挑眉:“办公室怎么了?”
第9章
戴春城不好说话了。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拿陈颐的话说,还装什么纯呀。
他微微侧着脸,粉面如春,低头往裘严的嘴唇上亲。
裘严一手托着他的脖子,一手往他衣服里摸,解他的衬衫扣子。戴春城环着他的脖子往他手上送,两颗乳头隔着精细的衣料颤巍巍抖动,在裘严手里很快硬起来。戴春城喉头里发出低微的喘气,像是下了决心,一只手摸到他的胯间,在那里轻柔地蹭了两下。
裘严倒吸气,戴先生解了他的皮带用嘴巴含。裘严哭笑不得,心里是很感动的,他不是一定要戴春城为他做这种事情,即使戴春城跪在他面前,他从不觉得这个人比他位低一等。他尊敬他,把他放在最高的位置上看,即使外头多少人恭维他拿下戴春城是本事。
以前,裘严也觉得,得到戴春城是自己的本事。他那时候也才二十来岁,回国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这个人。但戴春城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年轻才俊,身后又有戴家光环,人家恨不得把他当观音娘娘,各个伸长了手不一定够得到衣角。他带着裘严出场,有不服气的,私下来和裘严晦气,裘严很得意,他就像电影里那些最不被看好却约到校花的“怪胎”。
后来年纪渐长,轻佻岁月过完,他看着戴春城一步步从公诉厅爬到副检察长办公室,心里是很敬佩的。他有时候会怀疑,戴春城到底为什么爱他,他明明可以找更好的。看着那张艳照他心里不好受,任何人看到自己丈夫和其他女人的床照都会不好受的,他知道戴春城心里有顾虑,他想,为什么一开始戴春城要选他呢?
他把戴春城推开,戴春城一僵,裘严把他抱起来,亲他的嘴角,又补充一句:“我来。”他把人抱到办公桌上坐着,要扒裤子。戴春城拒绝,他像小孩子捍卫心爱的玩具一样捍卫自己的裤子。裘严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戴春城面色通红,让他保证看了不要笑话。
他自己把裤子脱下来,里面是系着红色小蝴蝶结的女士内裤,窄小的布料盖不住已经半勃起的性器官,极力地撑开,一点褶皱都没有,像只装满了礼物的圣诞布袋。
裘严一眼就知道这是陈颐的杰作。他故意不动作,等戴春城解释。检察长已经落实了“私生活混乱”的罪名,他慌忙要把内裤脱下来,裘严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想到还有其他人见过这个屁股,他恨不得直接咬个牙印在上面,以后坚决不能再让戴春城和那个鳏夫来往!
还好秘书室清空了,否则再好的隔音效果不一定能防得住戴春城欢愉的尖叫。
他仰躺在办公桌上下半身几乎悬空,稍微一扬脖子,透明的天窗上整片星河都要落在他身上似的。眨眼间,裘严的脸将星河遮住,他们接吻,戴春城就把什么月亮星星都忘了。他的嗓子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叫也叫过了,哭也哭过了,还不如接吻。
裘严在他耳边说:“春城,我办公室里有监控录像的,怎么办?”
戴春城一僵,身体里的东西狠狠凿在他的敏感点上,他的喉咙发出短促的喘息。
裘严还在逼问:“会被人看到,怎么办呢?春城,要不要停?嗯?”
他要停下来,戴春城把他搂得更紧:“不要,不要停……呜,给他们看……”
其实没有监控,什么都没有。戴春城知道,裘严也知道,但是裘严这么小心眼戴春城是挺意外的。他有点后悔了,不应该跟着陈颐胡闹,裘严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怎么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反而更钻牛角尖了呢?
裘严越是这样,戴春城越不安。他希望尽早把离职手续办完。
第二天他本来想去办公室,车子都已经开到半路上了,管家给他打电话,说众联石化集团的董事长孙春生到家里来了,坐着轮椅来的,一定要见戴春城一面。车子只好调头又往回开。
孙春生来得比戴春城预计的要早了,更加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如果孙文岭在众联集团已经到了说一不二的地位,他必定会阻止父亲知道他干的这些破事,这位老董事长不可能这么早就知道情况,应该是孙文岭一出事,公司就有人立刻把消息带进了疗养院。
戴春城可以看出,孙春生的确是身体不好,离入秋还有一段时间,这位老人已经穿上了毛衣棉裤,脸色看上去也不好,听佘秀说,本来医院都已经找好了匹配的心脏准备给他直接做移植手术的。结果他愣是撑了过来,想必对自己的心是很坚定的。
“戴先生,叨扰了。”
“您身体不好,有什么吩咐,告诉我的秘书让她去跑腿就是了。”
孙春生很惭愧:“文岭犯了错,今天我来代他赔礼道歉。我这几个月在医院里,他背着我胡闹还不让我知道。是我把他惯坏了,教养不善还给你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