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8)
裘严一边玩手里的笔,一边听,看起来注意力不太集中。
“总的来说是个考试天才,但情商不怎么样,”覃子午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戴先生被她用床照威胁之后,本来是报了警的,警方都已经立案了,第二天突然又说不追究了,戴玉山(戴春城的父亲)亲自去向警局局长解释情况。小女孩儿以身体健康为由办理休学,半年后就被送出国了,目前还在曼切斯特大学念书。我查了,基础数学系的确有个叫万英的在读学生。”
过了一会儿,裘严说:“90年的,才28岁。”
覃子午笑:“比她心爱的戴先生小了七岁。”
“姓孙的怎么拿到照片的?”
“我也觉得奇怪呢,这事之后按理说警方已经把照片所有备份和原始文件都删除了。除非她当初用网络传播过,留下了一些残余的痕迹。要么就是孙文岭在警察内部有人。”
“警局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姓孙的刑拘了,慌得要命,可能没想到戴春城真敢报警。从头到尾都在嚷嚷要交钱保释。”
裘严转过身来,坐进自己的电脑椅里。他桌子上有三台显示屏,在覃子午进来之前他在看一份关于高输入电压和窄电压直流电源路径管理的实验报告。
“子午,你帮我再联系一下警局,我要孙文岭所有的个人电子设备。”他说。
“你担心除了照片还有其他的东西?”
裘严点头:“另外,找到这个叫万英的女孩子,把她带过来见我。尽量低调,不要让戴家知道这件事。如果带回来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去见她。”
覃子午有点惊讶,他以为裘严和戴春城感情很好,看来裘严也不完全信任他的丈夫。
从办公室出来,覃子午正撞上高傲的裘平。他打了个招呼,给裘平让道。
裘平关上门:“我跟你说过,不要和他结婚,你就是觉得他好。”
裘严也没好脸色:“这件事他是受害者。”
“他说他是受害者,你也相信?”裘平嗤笑:“堂堂副检察长,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九百岁的老狐狸,你骂谁小白兔?”
裘严皱着眉头:“你还知道什么?”
裘平说:“我听到他和秘书的谈话,提到环保啊、银行之类的,如果他是受害者,为什么人家刚开始把照片发给他的时候他不报警,一定要等到你也收到照片他才报警?他和姓孙的有没有交易?他背着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你就不想想?你就这么信任他?”
“我没有完全信他。”裘严拔高了声音:“你刚刚看到子午了,他在查这件事了。”
裘平这才舒了一口气,脸色有所缓和。
裘严把烟匣扔给他。兄弟俩走到窗户边上抽烟。
“阿平,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这次你过分了。”裘严低斥:“春城是家人,我们是一个家庭,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还让外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裘平冷哼:“我看你能粉饰太平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相信春城会害我,”裘严有点烦躁:“他如果隐瞒了什么,可能有他的原因。我们从前在美国的事情不是一样也没有告诉过他?寻常夫妻之间都很难做到无话不谈,何况是这些名门世家?只要他不背弃这个家,不背弃这个婚姻,一点小秘密无所谓。”
裘平不能理解。他觉得婚姻就应该是完全的信任和爱,防着枕边人算什么意思?裘严和戴春城其实是一种人,都太防备,迟早把自己也算计进去。
“也许是个机会,”裘平不想再争辩,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听说孙春生病了,孙文岭被抓,孙家要是挨不过这一劫,恐怕大厦将倾。哥,你对海滨风力发电那个项目不是也有兴趣吗?”
裘严知道他想说什么:“众联的资金链断了。孙家正在想办法融资。”
“要多少钱?”
“十五个亿。”
“对众联来说也不难吧?”
“本来不难,但当家的被抓,闹得满城风雨,恐怕就难了。”裘严说:“不急,再观察一下吧。孙家树大根深,说不定还有后话。儿子被抓了,做爹的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养那么大一个律师团队又不是吃白饭的。海滨风力发电这个项目他们也不可能马上就吞下来。”
裘平看到他办公桌上摆的一张基金客户经理名片:“你也要谈融资?咱们缺钱了?”
裘严回答:“不缺钱也可以问问嘛,国内金融市场和外头大不一样,了解行情总是没错的。”他抛着手里的钢笔玩,笑了笑。
第8章
孙文岭被拘留的第十一个小时,妹妹孙黎来看他。
做哥哥的终于松了一口气:“律师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孙黎看他像看个小孩子:“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人家还没上班呢。”
他是傍晚六点钟被捉的,现在是凌晨五点半不到。孙黎看起来也一夜没睡,只匆忙画了个淡妆,黑眼圈没能完全遮住,头发也不像打理过的,在她这儿倒是少见。
孙文岭觉得愧疚:“小黎,哥哥这次是莽撞了,你赶紧找人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千万不要让爸爸知道了。爸爸还好吧?妈妈呢?家里都怎么样?”
“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孙黎红了眼睛:“我只和妈妈说了,爸爸那儿我压根就不敢去。妈妈都快被你急死了,我又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又担心你在这里出什么事。家里乱糟糟的,警察来搜查,哪里还瞒得住啊?就算我不说,恐怕爸爸很快也会知道了。”
孙文岭吓出一身冷汗:“那怎么办!怎么办……爸爸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哥,不是我说你,”孙黎没好气地数落他:“姓戴的还没离职呢,就算人家离职了,你知道他在公检法的影响力有多大?爸爸现在在疗养院,妈妈什么都不懂,我能认识什么人啊?家里都靠着你了,你还去惹他。”
“是你跟我说他肯定怕了我,我才把照片发出去的呀。”
“我是跟你说他怕你,但我没让你发照片!我更没让你去他面前耍威风!”
孙文岭脸色也不好,也想发脾气:“我有什么办法,钱都他妈耗没了!”
提起这个孙黎更怒,她是公司的财务总监,众联的帐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她恨不得一杯冷水把这个脑子烧坏的兄长给浇醒了。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她冷静下来,描得粗黑沉重的眼线冷酷地向孙文岭的心头压去。
“哥,早上一上班,我就会去找几个副总联合律师团队开会,给你想办法。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我在公司没有你的时间长,他们也不听我的,能不能在爸爸知道之前把你弄出来我也不能保证。你做做准备,出来肯定要花一笔钱,你还有钱吗?”
孙文岭听到钱就上火:“我哪里还有钱?”
孙黎气急败坏:“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你清醒一点!”
孙文岭咬咬牙,最终报了一付账号和密码给她。这是他在境外的私人小金库,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拿这笔钱出来的。他是真的没想到戴春城敢报警。
孙黎拿到了账号:“你放心,哥,我那儿也还有点积蓄,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保出来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戴春城面前下跪,让他饶了你。”
“你别去惹他!搭上一个我还不够是吧?”孙文岭不忍心:“你照顾好妈妈,家里现在没有男人,你一个女孩子万事小心。等我出来了,我一定不会放过姓戴的。”
孙黎压低声音:“哥,你老实跟我说,那些照片你怎么处理的?”
孙文岭犹豫道:“还在电脑里啊……”
孙黎大叹:“我不是让你处理了吗?你怎么不听呢,你知不知道,警察把你的东西都搜查走了,一旦在你电脑里发现了照片,就落实了敲诈勒索罪。到时候,案子就要依法被交到检察院去走公诉程序。你觉得要是到了检察院,你能活着出来?”
这个案子虽然只是一张小照片引起的勒索罪名,但是牵扯的利益关系极其大,一边是能源巨擘,一边是副检察长,还涉及环保和政府项目,警察肯定不愿意把这么个烫手山芋一样的案子长期攒在手里,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收集到证据,确立罪名移交检察院。
只要送进了检察院,那就是戴春城自家后院。这位副检察长威名在外多年,可不是开玩笑的。
孙文岭越想冷汗越多,后悔自己太冲动。
探视时间有限制,孙黎无法呆太长时间。她只来得及和兄长拥抱一下,就被警察请了出来。
从谈话室出来,她拨了个电话,笑道:“钱拿到了。我现在去医院看看爸爸,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了……嗯,我知道,做做样子罢了我没那么傻,”她把积蓄在眼眶的一点泪水抹掉:“他自己作孽,我凭什么淌这趟浑水,再叫戴春城知道了,给我安一个帮凶的罪名,我活腻歪了?让爸爸去操心他吧,我才懒得管呢。”
她挂了电话,上车让司机直接开到疗养院。
戴春城到处找不到陈颐,是陈颐约他出来打球运动、更换心情,结果自己不见人影。戴春城在更衣室最内侧的洗澡间听到暧昧的响动,外头扔着陈颐的运动包和一条棉质小内裤。半个小时后,他才出现在球场上,身后带着高大英俊的网球教练,这位鳏夫一步三扭胯,脖子上啃得全是印子。戴春城也不拆穿他,让教练去倒水。
“帅吧?”陈颐意犹未尽地舔舌头:“上个星期刚认识的,体格好,单手就能把我托起来。”
他在戴春城这种有老公的人面前说说荤腥话就算了,时常不分场合当着小孩子的面也开黄腔。有不熟悉他的太太曾经带着小女儿去他家里打牌,藏在沙发垫下面的小玩具让人发现了,他还当着人家的面讲解,把这位十六岁的闺秀说得脸红气急,直骂他恬不知耻。
这事后来当笑话传出去,陈颐也不怕人家说他,大大方方说:“她自己问我那是什么,我就告诉她那是按|摩|棒。你没听她骂得多脏,什么烂了屁|眼的话都敢说,还装什么纯呀。我陈颐在这个圈子里什么人没见过,都爱装仙女,私底下脏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戴春城问:“多少钱一节课?”
陈颐比了个数:“一千五。国家二级运动员,专业的。”
专业打桩的还差不多。戴春城好笑:“你自己也悠着点,又不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还玩得这么激烈,也不怕腰闪了。”他对陈颐的私生活没有意见,只担心这位傻了吧唧的鳏夫又被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