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情敌一夜墙角(5)
“……”
何二没想到自己踩爆了雷,心想,也难怪这几天袁彦没来找茬,闹得他想揍人都没出揍。嘿,揍揍袁彦这孙子快成惯性使然了,一天不揍闲得慌。
“你妈死了?没听说啊。”何二说。
小城市里一点儿风言风语都能传的家喻户晓,没道理袁家女主人死了却无人知。
袁彦靠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眼角吊起来,显得极为嘲讽不屑:“自杀死的,不光彩,袁行生压了消息。”
何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同为没有母亲的人,他有点能感同身受,难得好心安慰了句:“节哀。”
袁彦嘴角扯出个笑,却没笑出来,轻声念叨了句:“死了才好。”
“什么?”正好一声雷响,何二没听清。
“饿了,有吃的没?”袁彦说。
何二秉着大家同是没妈的小白菜心理,给人煮了顿饺子。
袁彦吃一口就吐了出来,说:“什么怪味道?”
“茴香猪肉馅。”何二说,“隔壁奶奶送的。”
“你现在是邻居靠接济生活?”
“比不上你们少爷家锦衣玉食。”
袁彦没再说什么,低头吃饺子。明明嫌弃味道怪异,却在吃完一碗后又要一碗。
“滚,自己盛。”何二没搭理他递过来的碗。
袁彦有了点力气,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去了厨房。
结果好半天没出来,何二电视剧都看了半集了。
“你干嘛呢?不会在里面把锅都吃了吧?”何二奇怪道,走向厨房,“吃了你得赔……”
话音断了。
以往被揍得鼻血横流的袁彦从不哭过,今天却哭了。他看何二来了,赶紧抬擦眼泪,恶声恶气道:“滚!”
何二这才意识到,袁彦也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想了想,转身回了客厅没打扰他。
袁彦再出来时眼睛通红,应该是哭了挺久。不理人,进洗手间套上湿衣服就要走。
何二说:“外面还在下雨,你不拿把伞,还是让你家司机来接?”
袁彦脚步一顿:“我不回家。”
“那你去哪?”
“网吧。”
“干嘛啊?”
“要你管。”
何二不动怒,不跟刚刚死了妈的熊孩子动气,好声好气道:“你去网吧过夜?干嘛不回家?”
袁彦沉默了很久,背脊顶着衣服,像波澜起伏的小山丘,良久后用着不属于少年该有的深沉口气说:“你不懂。”
啧。
何二服气,说:“要不回家,你就在我这儿凑合一晚?”
他说完就后悔了,心想自己这么好心干嘛,又一想,其实他跟袁彦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留人住一晚没什么大不了。
男子汉度量宽嘛。
袁彦想了想,留了下来。
家里有两个房间,何二的,还有妈妈的。但他妈死后就被何二原封不动的锁了起来,谁都不许进去碰。
“你睡沙发上。”何二给人拿了床被子。
袁彦这次倒不挑,手脚利落的爬上沙发躺了下来。
何二关了灯也回房睡觉。睡不着,打了几盘网络游戏。游戏时间过得快,打完都十二点多了。他尿急,出房门上厕所。
结果大半夜的看见双发亮的眼睛,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回味过来今天家里有人。
袁彦也没睡着,在那张破旧的小沙发上睁着眼睛出神。
“还不睡?”何二说。
“睡不着。”袁彦过了会儿才出声,瓮声瓮气的,“何肖肖,你妈死的时候你晚上能睡得着吗?我总感觉她就在我面前,一直看着我。”
我操。何二怒了,心想你大半夜的不睡,还跟我讲起鬼故事来了。可又不能骂人,毕竟这事儿一细想,又很难过。
第13章
袁彦把茴香猪肉馅饺子吃了一半,用清水漱口。
何二掏烟要抽,他伸手:“给我一根。”
“病号就悠着点吧。”何二没搭理,自顾自点着了根烟。
袁彦冷笑:“顾忌我这个病号点,你也别让我吸二手烟。”
何二吐了个烟圈,忽然问道:“你妈忌日是不是就这两天?”
袁彦嘴角的笑容一下子湮灭了,脸色变得很臭,忽而又笑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记得了。”
剩下的半盒饺子渐渐冷却,病房外雨声淅淅沥沥。袁彦记得他妈就是在这样的雨天死的,但具体是哪天他刻意忘了。
何二抖了抖烟灰,说:“真够白眼狼的,你妈忌日都能忘。”
袁彦讥讽笑道:“当谁都像你,恋母情结晚期。”
何二一愣,继而拿脚踢了下病房的床柱,警告他:“讲话注意点。”
袁彦靠在枕头上,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我说错了?杜玲都跟我抱怨过,说你把你妈看的比她还重要。”
何二沉默不语,烟头火光跳动在他漆黑的眼睛里。
年纪小一点时,他确实觉得自己是有点恋母情结。张书颜作为母亲,好合格的。所以何二对女性总有种天然的包容。
杜玲大学毕业后他们的关系就开始发生变化了,社会不比象牙塔,攀比、虚荣、纸醉金迷,都是散发致命吸引力无底洞。何二负担不起高昂的奢饰品,承受不起杜玲的不满足。分手几乎是注定的结局。
只是没料到结局的导火索是如此不堪。可何二无法怪罪杜玲,哪怕她爬上了袁彦的床。
何二按灭了烟,站起来:“我回去了。”
袁彦嘴角挂着笑:“提了句杜玲你就要回去了?”
“我不想跟你谈她。”何二冷声道,朝门口走去。
袁彦盯着面前的饺子,丁点儿热气都没了,摊在盒子里黏糊糊粘在一起。
就像那时候,那一晚他在何二家的沙发睡不着,执拗地问对方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他告诉何二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了,闭上眼睛就感觉黑暗里有双眼睛牢牢的盯着他。
袁彦了解何二,何二看上去吊儿郎当,实则容易心软。
他说冷,睡不着。何二先是不理他,去厕所撒完了尿,走回房间前又轻声说了句:“要不你睡卧室?”
袁彦抱着毯子就霸占了人家的床。何二本来是要睡沙发,可半夜被冻醒,又溜回开了空调的卧室。
他一脚踹上躺尸的袁彦,牙齿打颤:“让点地方。”
要搁以往袁彦肯定不答应跟他睡一起,但当时他却只是沉默地挪动了下身体,让出半张床。
何二裹着被子躺下来,含着浓浓困意问:“你怎么还不睡?”
袁彦没回答。何二先睡了过去。黑夜里呼吸声被放大,呼气——吸气——,袁彦在何二的呼吸声里闭上了眼睛。
终于,那被人在黑暗中死死盯着的幻觉消失了。他一瞬间几乎要欣慰地哭出来,鼻头酸得不像话。
他没告诉过何二,那个一直在盯着他的人有张可怖的脸。
他没告诉过任何人,他妈妈上吊自杀时他其实看见了,当时那个女人还呼吸尚存,吊着脖子,双腿胡乱的蹬,眼睛跳出眼眶,模样可怖地死死盯着门外的他。
袁彦不知她是想呼救还是要他别救她。袁彦呼吸停滞,本能让他抖着手把门又关上了。
女人的脸被隔绝。他的妈妈死了,死于他的见死不救。
袁彦整晚做噩梦,不敢闭眼睛。只有在何二家里那个夜晚,他才误打误撞的难得安然入眠了。耳畔的呼吸声那么沉稳、规律,袁彦感到心跳也跟随这个呼吸声缓慢跳动起来。
“何肖肖。”袁彦躺在病床上忽然开口叫住了何二。
何二要开门的手一顿,没回头,只道:“说了多少次,别叫这个名。”
袁彦短促地笑了声,开口却骇人:“我给你六十万,你跟我睡一次。干不干?”
第14章
何二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扭过头来。
“你再说一遍?”
袁彦摊了摊手:“别这种表情啊,看着真吓人。”
“六十万要我做什么?”何二阴沉的盯着他。
“睡你一次,怎么样?你也不亏吧。”
“我不想听这种玩笑。”
“啊,那买你一声狗叫好了。”袁彦从善如流的换了个玩法。
“神经病。”何二评价他。
“嗯,大概是的。”袁彦附和他,桃花眼里盛着莫名的笑意。
何二不想搭理神经病,权当对方在放屁,他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走了。
袁彦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大概自己真是个神经病。也不知道怎么一时脑抽,忽然开口说了那样一句话——花六十万睡一次何二。
自己疯了吗?他不如拿这点钱买何二一声狗叫,起码听了舒坦。睡一次何二做什么?不怕吃进嘴里柴得慌。
袁彦脑内碎碎念着,他还在发烧,何二走了以后精气神也被一并抽走,更加昏沉。
眼前出现了幻影,伴随着雨声,一道稀薄的影子逐渐幻化成型,女人惨白的脸和黑色的眼珠直直向他袭来。
袁彦感到反胃,才吃下的饺子一口气全吐了出来。
何二从医院回来后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医院那小护士在微博上定时远程播报袁彦的住院生活。
「他比你气派多了,住着院呢,还有大把大把的女孩子来照顾他。每两小时换一个,燕肥环瘦都不重样,看的我们眼花缭乱。」
何二皱眉,很多个女人?袁彦明明已经得到了杜玲,私生活怎么还如此混乱?然而他无权过问,何二放下手机,蒙头睡了个回笼觉。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有空闲,趁着周末大好春光定下了间出租房,招呼朋友们一起帮忙搬了家——虽然家当不多,他一个人就能搬完。
何二晚上赖在新房里看球赛。有朋友喊他看拳击,何二闲的快长草了,当即换衣服应约。
地下拳场鱼龙混杂,人声浪潮盖过天。何二穿梭在人流里,朋友Sam冲他招手。
“可好久没见了。”Sam捶了他一拳。
“你今天不比赛?”何二笑着回了一拳,“我还以为你今天要上场。”
Sam一身腱子肉,壮得很,是个业余拳手,打黑拳打的闻名业内。
“今天不打,前两天手腕受了点伤。”
何二看了看他的护腕,道:“小心点。”
他们不算熟,只是认识。这会儿几个朋友也都到了,聚在一起押注看比赛。
周围人声鼎沸,何二看的专注,手机响了好几次也没注意到,还是Sam提醒他。
电话是杜玲打来的,这倒是难得,毕竟他俩分手后便没再联系过。
“喂。”何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通电话。
杜玲的声音听起来和以前一样:“现在有空吗?见个面吧。”
何二摸不准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应了:“在哪?”
“我们之前租住的房子这里。”杜玲说。
何二收了线,跟朋友打了个招呼便走了。晚上道路拥堵,到了地方已经快十点。何二爬楼梯上了三楼,小区老旧,到处都是乱贴的小广告。他敲了敲302的门,里头响起高跟鞋踢踏的声音,门开了。
杜玲打扮的很漂亮,穿着件皮草,挽起长发。
“好久没见。”何二先开口。
杜玲笑了下,让他进来:“找你过来是想把钥匙还你。”
何二不解。
“我搬走了,这房子的租金是你交的,到年底还有阵子,不住也浪费。你搬回来把。”杜玲拿了串钥匙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