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躲得起(38)
张乔把他抱到沙发上,小心地放下他,翻出了药,又跑到厨房兑了一杯温水给他。他蹲在沙发前,看着郝凡连着吞下了好几颗药,担心地眉头紧皱。
“真的不要去医院吗?”
郝凡就着温水咽下最后一颗药丸后,虚弱地解释:“去医院也没用,我就是太激动了。”
张乔拿他没办法,只好帮他换下弄脏的衣服,用毯子把他裹躺在沙发上,将屋内暖气调高。叫了一堆粥食外卖后,又跑去收拾好洗手间。
药效发散得很快,郝凡终于止住了呕吐,半躺在沙发里看着张乔忙碌,不忘提醒他:“医生说了,你的右手不能沾水。”
张乔经过他,顺手弹他脑门儿:“我是左撇子,用不到右手。”弹完了又觉得劲儿太大了,忙问他疼不疼。
郝凡这才看到他右手掌心绷带上扩大的血迹,强撑着从沙发上坐起,抓着他的右手问他:“你疼不疼?你才要去医院吧!”
张乔把他推回去躺好,坐在沙发边,郝凡半曲的腿靠着他的背,交换着身体的热意。两人再次视线交缠。
“我买了绷带和药,待会儿你给我换。”张乔看着郝凡因为过度呕吐泛红的眼。
郝凡乖乖地点头:“好。”
张乔抓起他放在胸口的手,郝凡反握,跟他十指交缠:“你说的都是真的?”
张乔认真虔诚地点头:“真的,我爱你,朱欢和郝凡。”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贴近郝凡的脸,两人可闻鼻息。
张乔看到郝凡苍白的脸上慢慢泛起了红,郝凡看到张乔眼底的渴望渐渐浓稠。
“我可以——”
张乔还未问完,嘴角被轻轻啄上,很湿润很温暖,可惜停留的时间太短。郝凡撤得很快,拉着毯子盖住了脸。
“你不要什么都问。”羞涩的声音从毯子里传出来。
张乔左右为难:“可是,可是——”可是你不舒服怎么办,你又想吐怎么办……他也不想什么都问,但他更不想看他难过。
毯子下一片沉默。
张乔扯开毯子,郝凡闭着双眼,侧身往他身边靠了靠,发红的身体带着诱人的温度。他慢慢低头,果断地含住湿润温暖的唇,抵入舌头,探入到让他渴望已久的地方,温柔地攻城掠地。
剩下的半夜,都是好梦。
两只手机同时在枕头边震动和唱歌是什么感觉?
地震来了,耳膜快破了,头快炸了。尤其对于两个吃的药里有安眠成分同时很晚才睡的人来说,痛苦加倍。
张乔先摸到一只手机,没看清屏幕便划下了接听。躺在他怀里的郝凡反手摸到另一只还在唱不停的手机,也没看清屏幕便划下了接听。
“喂——”
“你是谁?”两只手机里的人同时反问。
陌生又熟悉的女声让张乔瞬间清醒,他把手机拿到眼前,发现屏幕上三个大字“郝美丽”。怀里的郝凡翻身滚出他的怀抱,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同时将他握着的手机举到他眼前,一模一样的手机屏幕上三个大字“张二哥”。
两人换回各自的手机。
郝美丽暧昧地问着:“刚刚那是你的朋友张乔吗?”还故意加重了“朋友”二字。
郝凡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枕头里。
身侧的张乔声音不大不小地回:“嗯,是。”张二哥刚问他,是不是跟郝凡在一起。
郝美丽听到,“哦哦哦”地应着。旁边还出现了朱颜的说话声:“他交男朋友了?什么样的?”
郝凡想挂电话了。
郝美丽终于开始说正事:“书架那边有两张音乐剧演出票,是你爸学生送给他的,你最喜欢的游星河主演,就在今晚。昨晚我们走得急,落下了。刚好,你和张乔一起去看吧。”
完了还不忘特别大声地提醒:“一定要和张乔一起去哦!”
张乔听到她的话,虽然没听到她前面说了什么,但还是特别认真地凑过来,说:“好的。”
郝美丽夸张地笑着挂了电话。郝凡赶紧缩到被子里,刚蒙上头脸,又被张乔扯开,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张二哥说,我家进贼了!”
“啊——”
这是郝凡第一次到张乔家,门口停着警车,一个警察在院子里和张二哥问话,一个警察四处拍照,另一个警察检查监控。
院子里三棵枯树,光秃秃的枝丫张牙舞爪。院子墙角堆着杂物,长着杂草。二层红砖旧楼房立在着荒芜的院子里,更显得破旧。
张二哥看见两人进来,指着张乔说:“他才是屋主。”张乔被警察叫过去,确认失窃物品。张乔楼上楼下看了一圈,除了一台相机和电脑,并无其他物品失窃,也没有别的物品可失窃。
郝凡站在张乔的卧室,环看一周,从没想过他住的地方居然会简陋如此,除了一张床和一杆衣服,再无其他。他推开隔壁房门,里面只有地上堆成山的书。其他房间都大门敞开,里面空落落的,木地板上积着灰,什么也没有。
只剩下最角落的房间,大门紧闭。郝凡开门时发现门把手干净锃亮,看起来经常使用。他推门而入,里面立着一个大画架,画架上盖着米色的麻布。旁边的颜料架上,放着颜料干涸的画盘。地上铺着一些已经画好的画,有静物有风景。
有窗口的树,有隔着围墙的楼房,有河对岸的草地,有房间的椅子,有从窗口照在地面上的光……都是简单的事物,寥寥几笔的轮廓,大面积沉郁安静的颜色组合在一起。
郝凡越看越熟悉,从最边上的一张小画里找到了熟悉的原因,那张小画里画了一个操场,操场的远处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只有背影。画的右下角写着:“欢,大学。”
郝凡再回看前面那些静物和风景画,发现画的都是0+1以前的社团教室里的一切,东边窗户外的围墙,西边窗户的小河,门口走廊外边的树……
郝凡走回画架前,屏住呼吸慢慢扯下盖着画架的麻布,画布上熟悉的面容瞪着一双微微惊讶的眼睛看着他,他穿着参见婚礼的西服,领带结对称漂亮。画还没有画完。郝凡重新掩上布,退出房间关好门。
楼下警察已经走了,张乔正和张二哥说着话,听到他下楼,扭头笑着问他:“画得好吗?”
郝凡热着脸拼命点头。
张二哥听不懂:“什么画得好吗?”
张乔直接跳过他的问话:“二哥,你帮我找个设计师吧,这房子我要重新弄一下!”
张二哥一边答应一边发牢骚:“之前你没回国时我就说帮你弄,那会儿弄好了你现在直接住就行了,你都不用操心,直接现成的。那会儿不弄现在搞,多麻烦啊,还得去外面租一房子住几月。哎呀算了,你别租房了,我腾一套房子出来,你去那边先住吧。”
张乔扫了眼郝凡,笑道:“你别腾了,不是租给别人了嘛,合同还没到期吧,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我有地儿住。”
说完他又看了眼郝凡,张二哥这才明白过来,看着郝凡笑得意味深长。郝凡默默走出屋去,让冷风吹着发热的耳朵。他看到一棵枯树裸露在外的树根上,并排冒出了两根嫩芽,在正午的冬日下,被风吹得左右舞动,他的心也跟着一起舞动。
平安夜发生的一切好像一场梦。嘴角还残留着熟悉的热度,腰间还记着手指的力度。只可惜,他胃不好,张乔手不好,还有外卖的打扰,吃的药也都是让人好好睡觉。
不过也正是有这些的存在,他才能如此清晰地肯定,那一切都不是梦。
他又看到了大鱼和飞鸟,在这冬日的阳光里游弋和飞翔。大鱼摆动鱼尾,翻腾越起;飞鸟扇动翅膀,迎日而上。院子里的枯草,全都开出了花。
院墙外边有人在放肆地哼唱: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
你就在对岸走得好慢
任由我独自在假寐与现实之间两难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
你就在对岸等我勇敢
你还是我的 我的 我的
你看”
张乔和张二哥出来,看到郝凡嘴角含笑,探着脖子望着远处,眼睛里有着奇异的光亮。他微微一笑,上前揽住他的肩膀,低头凑到他耳边问:“又看到了什么?”
郝凡扭头看了一眼,眼睛里的光亮依旧。他指着枯树说:“冒牙了!”
张二哥凑近看到了那俩棵嫩芽,冲张乔笑道:“我就跟你说吧,开春就会活过来的。你看,还没开春,就已经活了!幸好你听了我的,没有挖走它们!这可是爷爷种的……”
张乔没听他说完,已经揽着郝凡往外走了,赶在晚上演出开始前,去取他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晚上郝凡和张乔坐在VIP区最好的位置看演出。音乐剧讲得是一个城市青年下放到农村后,和一名乡村青年互相爱上的故事。对外宣传号称“中国版的断臂山”。现场看演出的有不少同性情侣。
主演游星河是郝凡这两年很喜欢的音乐剧演员,他饰演乡村青年,他一上台,郝凡就发出小声的惊呼。演出开场前已经听他说了半小时游星河如何如何好的张乔,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
而等城市青年的演员转着圈跳上场时,张乔直接想拉走郝凡,不看演出了。
城市少年的演员他和郝凡都认识,是那日在KTV里大唱一首《死了都要爱》后抗走孟玉成的夏青。
他一出现,郝凡眼睛就直了,捏着他的膝盖不停地小声惊叹:“夏青,是夏青啊,难怪他歌唱那么好!”
张乔面无表情地盯着舞台,一声不吭。直到他发现原本坐在他们右前方位置的鸭舌帽男人,趁着演出换幕的间隙,特意和最边角的人换了位置。他这才勉强找到了一点平衡。
最后一幕年过半百的城市青年和乡村青年在曾经约定好的异国他乡相遇,遥遥相望一眼,跳完了相思,唱完了无奈,最终各自转身离去。
两名主演离去时,张乔发现鸭舌帽男人也猫着腰偷偷走了。
演出结束后,郝美丽和朱颜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拉着郝凡和张乔去了后台说是有话聊。
当然都是张乔和朱颜郝美丽聊。郝美丽将之前的问题又再次问了一遍,张乔这次回答得有底气多了。
郝美丽问:“你是独子,你跟男人在一起你家人不反对吗?”
张乔说:“我家人都不在了,母亲已经改嫁。”
郝凡扯着郝美丽的衣角,让她不要问了。
她不问,朱颜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张乔看了一眼郝凡,抬手展示手上的戒指,郝凡手上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是他亲手做的,下午去拿的礼物就是这个。
“我和郝凡商量过了,春节去一趟美国。”张乔牵着郝凡的手说。
郝美丽捂嘴尖叫,朱颜看着郝凡:“你自己看好就行,我管不了你那么多了!”
郝凡默默点头。张乔抓紧他的手:“我会对他好的。”
和郝美丽朱颜告别后,张乔牵着郝凡往外走,居然撞到了刚卸完妆的夏青。
夏青痞里痞气地冲郝凡眨眼吹口哨:“想不到你居然是朱老师的儿子,不错哦!”想必刚刚看到他们在聊天了。
郝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嗯,夏青,你好。”
张乔不得不把他拉到一边,冲夏青道:“我刚刚看到孟玉成了!”
夏青脸色大变,脸上演出来的轻浮与玩世不恭一扫而光,着急地追问:“你看到他来看演出了?”
张乔点点头。
郝凡问:“他坐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