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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46)

作者:万川之月 时间:2018-09-02 08:44 标签:强强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眼看着他通身的警觉像潮水一样退去,常铮莫名地松了口气,招手叫他到自己这儿来,然后坐起身,接住侧躺下来的陶然,在他眉心落了一个吻。
  “你还有多久?”
  怀里的人像凯撒一样,慵懒地蹭了两下:“说不好,我尽量快点吧。”
  毕竟是在家里,在自己床上,话省略了过脑子的步骤,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我刚才,看到你今天写给人事的建议了。”
  “嗯,我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了。加补贴也好,设个项目奖也好,公司总得有点动作,不然杨柏君这种知根知底,还一门心思挖人的主……”陶然转了个身,整个人依然横躺在常铮怀里,只是背对着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怎么,你觉得我不该提?”
  “没有,你不提贾老头也会提,对我来说都一样。”
  这话就更明显了,兵临城下,容不得他不接招:“那这件事……我指的是这个项目,和帮他留住客户关系,你希望我做得好,还是做不好?”
  常铮没想到他能直率到这个程度,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彼此离得太近,呼吸交缠,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瞒不住。他这一停顿,屋里立刻静得落针可闻。陶然撑起身体,稍微与他拉开一点距离,然后毫不客气地望进他眼里。
  近来关于贾老头这摊破事的局势,所有在公司有一席之地的同事都在盯着,也确实随着杨柏君的大肆动作,一日一日明朗起来。假设眼下的项目成功,客户都有可能被野心勃勃的杨小姐直接抢走,更别说一旦出了纰漏……
  合伙人在这家公司,甚至这个行业,都是一个颇有分量的头衔——但也只是头衔而已。自再往上一级,高级合伙人开始,才是有固定人数限制的,真正意义上的管理层。常铮是最出色的合伙人,贾老头是业绩最堪忧的高级合伙人,所以目前看来,贾老头在这次年终盘点里越是难看,格局对常铮就越有利。
  换言之,陶然手上的活儿结果如果不好,常铮将坐收渔利。但这样一来,陶然和常铮影影绰绰的裙带关系大概是要被流言坐实。也许没人敢去常铮面前嚼舌头,但陶然人还在直接带团队干实事的阶层,想必从此要受不少影响。
  当初救场的人选是所有合伙人往上的管理层一起投票决定的,这群人里一定有真心认可陶然能力的,也一定有明知格局如此,就想把烫手山芋塞给陶然,然后等着看好戏的。
  这一切的一切,无非是一场多方参与的博弈。而在这场博弈中,他们的利益不再完全统一。
  常铮一直知道,陶然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有能力来跟自己对峙的人之一。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陶然性格深处的决然和冷静,与他自己是何其相像。
  这段日子以来,两人都用避而不谈来维系的某种脆弱的平和,就在陶然这个明晃晃的问句里,骤然被砸得粉粹。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僵持没什么必要,在常铮似乎深不见底的沉默里,陶然微微叹了口气,率先让了一步。
  “你明知道,这件事上该明白的我都明白,何必还特意提这一句。”
  时空在一瞬间几乎混乱了,常铮突然产生了相识不久,两人正在办公室谈公事的错觉。这感觉实在不好,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没有特意。之前没必要谈这件事,我没想提,现在既然话到这儿了,我觉得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看来他想让,常铮却不领情。陶然差点要冷笑出声,好不容易按捺下去,声调却无可挽回地失去了温度:“你的意思是,你只是直言不讳,是我多虑了?我猜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从我们刚认识到现在,哪一次猜错过。你确定这一次,是我多虑?”
  常铮听到这儿,火气也已经哽在喉头。他一点都不想跟陶然吵架,于是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语气:“我确实没有别的意思。这是在家里,不是在公司,你别老拿揣测上意的架势来对付我。”
  “你是确实没有别的意思,还是你觉得你没有?”
  “……我要是真想谈这个,犯得着下班回家,处心积虑等到快十二点才说?”
  这话赶话的,要是再这么接下去,陶然怕自己迟早会说出更难听的来,只好暂时让自己闭嘴。
  两人都回避了对方的目光,不愿意起正面冲突。常铮看着他一身棉纱家居服的打扮,背脊却像正在开会似的挺得笔直,心头忽而有些苦涩。
  陶然的难处,他其实全都知道,也感同身受。
  “我知道你肯定会为难,我只是一直想提醒你,正直很好,但也要看清楚形势。毕竟慈不带兵,义不行贾……”
  陶然一寸一寸抬起视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对我是带兵,还是行贾?”
  这下常铮答得很快:“我自问哪个都不是。但你总以为我说什么都别有用意,你现在对我,这就是行贾。”
  再一次的,共处一室的两个人,谁都不去看对方的眼睛。沉默才是今晚的主角,他们都用戏服徒劳地遮住面孔,但愿光束能饶过自己。
  跟同事恋爱会是什么样,陶然以前经历过一次,因此刚开始时处处谨慎。后来被常铮屡次点出他小心过头,公司里确实没人发难,两人在家里也尽量不谈公事,诸事平顺,他也就慢慢放下了忧心。
  原来生活才不是要放过他,这都蓄谋已久,全等着今天呢。
  他自以为比当初的徐远聪明、稳重,常铮的心智也远胜当初跟徐远开始恋爱时的自己,事情也许会有所不同。谁知这所有的因素加起来,也不过是让合力织出的平静假象略长久一些而已。公私不分的下场,不管当事人有多想分清楚,终究还是眼下这样,什么都一团糟。
  想到这里,他不由叹了口气。倚在床头的人原本低着头,闻声便看过来,两人的目光一触既分。
  常铮的面容在羊皮纸壁灯柔和的光晕里,依然英俊得令人心动。此时此刻,陶然看到的却是满眼无奈。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恋人,情绪稳定,也很明白分寸。哪怕刚才只差一点点就要吵起来,安静了片刻之后,眉宇间的一时意气也就渐渐淡了。
  克制,理性,英俊多金,温柔体贴,并与自己相爱……哪一条都弥足珍贵,如今在同一个人身上全有了,陶然也知道自己早该知足。
  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从来都是。
  所有的你爱我,我爱你,都像是对着汪洋大海嘶声力竭地呐喊求救。或许可以得到回应,也将产生希冀,但各自居住在自己的躯壳里久了,早已分化成了截然不同的生物,最终也只能是和而不同,或是同而不和罢了。
  陶然知道,如果他再不开口,常铮一定会给他台阶下。不以分手为结局的争吵其实都不必发生,他们都早过了需要靠言语相互伤害和试探,借此宣泄情绪的阶段。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想自己静一静……”
  空气里的凝滞发酵到某个点上,两个人居然同时开口,又一起顿住。大概是相处久了,或是共事太愉快,处理事情的方式竟如此相似,他们都突然忍俊不禁。
  陶然回到桌边,合上笔记本拔了电源,一并抱起来,向常铮交待道:“你先睡吧,我去书房把事情做完。”
  经过床边时,他甚至绕到常铮那一侧,一如既往地与他交换了一个浅吻。
  然后他像离开一间会议室一样,寂然无声地,走出了自己的卧室。                       

   
第53章 归舟2
  项目还要继续,生活也是。眨眼又是大家挣业绩和干活的忙季,常铮开始拜访关系最好的一批客户,希望在年底合伙人会议之前多拿几笔预付款。陶然倒不必出差,但贾老头的客户让他觉得处处不顺。连轴转的时间长了,项目上的小朋友们开始逐个生病,感冒一个传染俩不说,居然还冒出一个得水痘的。
  这位心里没点数的小朋友连着发热了几天,坚持轻伤不下火线,有一天半夜两点从公司出去,在跟同事一起打车回去的路上直接睡晕了。出租车直接掉头开去了急诊,好一通折腾才确诊,不幸被留院察看。
  直到工会的人来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医院探病,陶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压榨劳动力的反面典型。
  生病的是个小姑娘,带了个黑色有卡通图案的大口罩坐在病床上,看着精神不错,就是坚称自己脸上有水痘,难看死了不想见人。小姑娘的父母见公司派人来,不好明着抱怨,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公司对员工太苛刻。动静一大,病房里其它床位的男女老少也都盯着看,一行人无话可说,只能奉上水果献花,一边赔笑点头,一边赔礼道歉。
  陶然其实也被项目组的小孩儿们传染了,自己也正头疼脑热。兼着工会职位的同事冲在前头负责谈话,他有些恍惚地望着小姑娘口罩上明黄的小人儿图案,忽然觉得自己最近这一阵瞎忙,细想真是滑稽得很。
  如果手上的活做好了,以他一贯的工作成绩来看纯属正常,因此未必对他有利,却大概率对常铮不利。所有人都明白贾老头连自己的左膀右臂都留不住,指望陶然这个别人的心腹来力挽狂澜显然不科学。所以如果陶然手上的活做不好,未必对他本人有多少不利,反正流言总在那里,平心而论他也不怕……却大概率对常铮有利。
  这一刻,闻着病房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智人这种动物久卧后说不出的腐朽气息,陶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
  从工会同事和人事部门的视角来看,自从这次探病,沉迷工作的陶经理似乎受到了一些触动。组里再有人脸色不好,哪怕本人想硬撑,陶经理也会主动开口说,如果不舒服就回去歇着——病中干活容易出错,还不如养好再来。这口子一松,立刻少一半人,陶经理也就平和地接受了人事部出面调来的新人,然后亲手带教。宁可他自己天天过了午夜才出办公室,也不提要催病号们尽快回来。
  贾老板似乎对此颇有微词,人事部本着不能再出纰漏的宗旨,又单独给他叙述了一遍之前探病时,病人家属的各种不满,以及公司搭上陶经理“宽和”的东风进行的一波员工关怀宣传。贾老头听了好一会儿,最后是笑着从人事这儿走出去的。
  他们这个行业确实劳动强度大,可也没有先后累倒一整个组的道理。现在网上舆论自由,有些话一旦传出去,公司到时候一点办法都没有。人事作为相关职能部门,不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陶经理虽然自己赚了喝彩,但从没忘了加一句都是贾老板体恤。该做的能做的人家都做了,贾老头也为人上司这么多年了,很明白自己该换个什么姿态才合乎情理。
  至于陶然到底是怎么转了性,贾老头当时的笑容又是真是假,自然全都淹没在办公室大小纷争的汪洋大海里,连个小水花都算不上。
  上回深更半夜的几句争执,让天性都谨慎的两个人变得更加谨慎。谁都不是藏不住事儿的人,事态又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当晚的话题就再也没被提起过。
  气温从穿一件衬衫正好,到风衣已经抵不过寒风,好像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凶悍又决绝,眼看着就冷下来的除了这座面无表情的城市,似乎还有吴越吟的那个小家。
  她打电话来托付孩子的频率越来越高,本来大家都想着常铮和吴归舟这层关系,心里还有所顾虑,后来听她的口气,竟是完全顾不得这样的小事了。陶然在这个过程里逐渐得知,她并不是没朋友,甚至都不是自己真的要出差,而是她家何先生在一次“去外地开会”之后再也没露过面,她需要让孩子尽量远离原来的交际圈,也确实有太多太多事情需要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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