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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44)

作者:万川之月 时间:2018-09-02 08:44 标签:强强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每次出差回来,家里不是沉默就是争吵,而且这争吵还毫无意义。
  我……真的已经很累了。
  2011年2月14日
  情人节。
  我买了玫瑰回来,虽然很蠢,但我希望归舟看到了能舒缓一下心情。他爸爸过年的时候连喝了几顿酒,然后就说不舒服,年后这阵子一直在检查身体,然后复检。这听着就不像好事,归舟担心也是难免的。
  下午我请了半天假,本来打算回家准备晚饭,结果进门才发现归舟已经在家了。
  他爸爸是胰腺癌,晚期。
  他听完家里的电话就直接跟公司提了离职,打算马上回去照顾。我看他已经在收拾行李,就用手机把我现在所有的存款都打给他了。他整个人都在抖,手完全是冰的,还强撑着跟我说,钱会尽快还我。
  我实在不忍心,就回答他不用还了。
  他居然大发雷霆。我一开始没料到他会有那么大反应,还以为他是误会了什么。后来他说了很多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情,说我对他所有的照顾都是出于歉疚,但当年我根本没有错,还说我犯不着这么施舍他。
  我……也没有控制住自己,我们一直吵到心力交瘁。
  事到如今,这都是积怨已久,无可挽回。
  2011年2月15日
  归舟说,他这次回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这一次,再也没有未完待续。我们终于耗尽了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建议食用完毕后去听华晨宇的微光,和宋冬野的安和桥,看着歌词听

   
第50章 微光2
  不确定陶然会不会过来,常铮在客厅留了一盏落地灯,把装日记的木匣子放在茶几上,自己回卧室里先躺下了。
  如果陶然想细看当年,他愿意把一切都送到他面前。只要他看见这个,想必一定会明白。
  絮云被流风驱散,墨色的天际终于收敛了最后一丝亮色,万物都沉寂下来,常铮却怎么都睡不着。懒得去看手机上的时间,他就这么独自与夜晚的时间僵持着,等待忐忑的心神一点一点被磨去期待。
  就在睡意逐渐将他淹没的时候,大门突然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响动。常铮躺着没动,但人立刻就清醒了。
  回来的人大概也知道已经很晚了,做什么都刻意放轻了动作。常铮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听觉上,还是只能听见客厅里几个不可避免的声响,
  比如真皮沙发下陷,比如水杯跟茶几的玻璃面碰撞,比如木匣的搭扣被打开。
  然后紧接着,搭扣的声音又响了一次。陶然显然是在发现那里面放了什么之后,就立刻放回去了,并拿着它进了卧室,轻轻地摆在电视机旁边的储物隔板上。
  这时候再装睡就没意思了,常铮由背对着门的姿势转过头来,睁开眼望着他。
  陶然正往下解衬衫纽扣,见他“醒”了,就十分自然地凑过来在他唇上碰了一下,随后继续在黑暗里摸索,开了柜门也只就着柜子里的感应灯找了睡衣,直到进浴室都没有开房间的顶灯。
  还是这么体贴入微。常铮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
  继续闭着眼睛,他等到水声渐歇,等到陶然踩着拖鞋的声音慢慢靠近床边,最后的最后,终于等到了陶然贴着他躺下,像往常一样,伸手从背后环抱住他。
  骤然放松的身体骗不了人,常铮也不想在他面前掩饰什么,很快就往后靠了过去。
  他得到的回应,是陶然落在他发间的一个吻。
  他想说,我再也不会打开那本日记。多少往事尽付残烬,我愿只记住时间深处的微光,借此照亮我们眼前的路。
  他想说,我知道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但还是谢谢你没有让我难堪。
  他想说,过去既成事实,我能给你的只有现在和将来。
  可事到临头,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陶然的呼吸此刻就萦绕在他耳畔,满是生命的鲜活与柔软……还有无边无际的宽容。
  等了许久,常铮还是没出声,陶然以为他困了,于是调整了一个彼此都舒服的角度把他抱紧,低声说了句:“睡吧。”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常铮被陶然目的明确的抚摸弄醒了。
  濡湿的亲吻执着地徘徊在颈侧,常铮的脖子平时简直不能碰,眼下的陶然是明摆着不打算放过他。颤抖和喘息的间隙里,陶然问:“今天……我们有安排吗?”
  常铮被他蹭得浑身燥热,脑子也一团浆糊:“好像……没有……”
  陶然扣住他蜷着的膝弯,顺着他弓起上身的线条一路吻下去,之后好几个小时,都再也没说过话。
  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竭泽而渔的周日。
  好似某种温暖的液体也终于没过了自己的头顶,从那天开始,陶然再也不想问常铮为什么像个疯狂的赌徒似的,花光全副身家在这段感情里下注。
  当他在常铮的身体里冲撞,看着他沉迷的神情和微微皱起的眉心,只想独享这一切直到世界尽头时,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爱除了欢喜,也已经生出了嫉妒和忧惧。
  他尝到了酸涩,也因此懂得了甜蜜,更隐约觉得,自己终于触摸到了完满。
  从这一刻起,陶然开始无问输赢。
  酒吧里的事余波荡漾,直到好几周后,叶祺还打电话来问过陶然后来怎么样了。
  陶然笑问当时自己的脸色是有多难看,极少过问别人私事的叶祺表示实在是难看极了,而且大学同窗四年,他从来没见过陶然当晚的那个样子。
  叶祺已经挑了个足够晚的时间打过来,但陶然还是在加班。躲在会议室里谈这么私人的话题总是奇怪,聊了没多久,两人也就互道再见。这个电话从头到尾也就五分钟,一起加班的顾问就已经找过来了,正在门口犹豫,该不该出声直接叫陶然。
  “……又怎么了?”
  这个项目上的主力也就比白漫漫大不了几岁,妆面弄得有点用力过猛,还远没到在职场上进退得宜的年纪,被客户一逼就露出焦躁来:“陶经理,刚才又有客户打来骂我们了,说我们不负责任,临阵换人,要求我们退第一期项目款,终止合作。”
  陶然面上安抚了她几句,心里却在苦笑。杨柏君在的时候真没觉得她有多重要,这下一声不吭跳槽走人了,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陶然临危受命,才恍然有种被现实迎面泼了一盆冷水的惊醒感。
  这大半年来,他和常铮的工作、生活都搅在一起,两部分又都分别经历了很多波折,因此偶尔有一次在小团队外工作的机会,这感觉正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杨柏君和贾老头的关系,一开始跟常铮和陶然的紧密合作关系类似,后来的发展就实在一言难尽了。贾老头虽然在公司里被这么称呼,其实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勉强算是个帅大叔,家里有全职太太一枚,儿女一双。据说好几年前,贾老头家的二胎出生,他给平时合作比较多的同事们都发了红鸡蛋报喜,杨柏君直接把自己那份,当着贾老头和其他人的面,扔进了垃圾桶。
  陶然进公司的时候,这事已经发生了至少有两三年,但他还是原汁原味地听了好几遍,可见当时舆论之爆炸。后来他和常铮说起向下属伸手的问题,常铮非常直白地表示我给自己找的是男朋友,贾老头干的事儿可没我这么光明正大。陶然对“光明正大”这四个字不予置评。
  这次杨柏君突然辞职,并用积攒很久的年假冲抵了原本一个月的交接期,几乎是立刻销声匿迹,至少在公司大多数人看来,肯定是跟贾老头长达数年的“感情纠葛”彻底崩了的意思。
  她的离开应该有一半是预谋已久,还有一半是负气为之,所以留下的残局根本不是脱离业务已久的贾老头一个人能处理的。理论上业绩是合伙人的,客户却是公司的,如果闹到要丢生意的地步,那就不是一个合伙人自己能捂得住的了。公司开了个合伙人紧急会议,全员匿名投票推举项目经理去救急,结果当场公布,得票数最高的居然是陶然。
  日常跟常铮走得近的几个合伙人中,有人曾经问起过他和陶然的事情,常铮一律采取笑而不语的态度。时间一长,陶然其实跟杨柏君一样,都是身上有某种烙印的特殊人物。这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他们谁都没想到,陶然的工作能力就像砂砾掩不住的金子一样,竟能让这些挑剔刻薄的合伙人们产生这样的共识。常铮心底默默觉得与有荣焉。
  他怎么可能拦着陶然发光。所以从那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常铮不可能伸手去碰贾老头名下交给陶然跟进的项目,自己这摊事又因为陶然太忙,不得不延缓进度或是交给别的项目经理,一来二去,常铮也忙得家门都没时间进了。
  这天在大会议室,陶然带着三个小朋友一坐就是一天。客户有事直接给了会议室的座机号,如果打进来就一起听着,一起处理。傍晚暮光西沉的时候,有人突然推门,身形逆光模糊不清,陶然却只扫了一眼就安下心来。
  “陶然,出来一下。”
  手里被递了一杯冰拿铁,他这才觉得嗓子早就干到发痛了,赶紧喝了一口润一润:“……你今天打算什么时候下班?”
  “再说吧,早不了。”常铮带他进了另一个房间,这是公司内部同事谈话用的地方,进门就只有落地窗和小沙发,正适合促膝而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知道杨柏君下家是哪儿么。”
  陶然盯着他的眼睛:“你的意思是还在业内?这不意外啊,她之前说的理由是家里老人身体不好需要照顾,一听就是假的。”
  “呵呵,贾老头来我们这儿是怎么回事,你听说过么。”
  陶然很想舒展一下筋骨,身上却被衬衫西装裹得死紧,只能站着稍微动动肩胛骨:“好像是从我们死对头来的,来的时候还带了好几个大客户,要不是这几家合起来体量确实大,这些年也不会对他业绩平平这么宽容……等等,难道杨柏君去了那家?”
  常铮神情疲惫,幅度很小地点了头。
  “那……”
  虽然时隔数年,但那边显然还在记仇,才会让杨柏君这种前叛徒的亲下属跳槽过去,估计是要下手再把客户撬回去。再加上他们两人的私人恩怨,接下来的事情真是一过脑子就令人一阵头疼。
  常铮望着楼下高架上凝滞的车流,语气里有一丝细微的变化:“这事是我托人打听出来的,她下下周一入职,所以我们这儿应该暂时还没人知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如果不问我,你打算怎么做?”
  常铮意味深长地微笑:“我要是立刻往上通风报信,算是个小功劳吧。但我为什么要说呢。”
  顺着他的思路,陶然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老头知道了,有所防备,今年年底的合伙人评估……”
  常铮转头深深看他一眼,陶然立刻掐住了话头。毕竟这是在公司里,有些话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合伙人这一层不限人数,高级合伙人确实有固定数目的。长久以来,老头之所以把常铮看成自己的假想敌,也正是因为他自己是高级合伙人里江山最不稳的,常铮又是合伙人里蹿升速度最快的。换言之,他走了才有常铮的位置,哪怕他日渐式微,对常铮都是重大利好,至少升职的希望会一天大过一天。
  眼下对常铮最有利的,其实是公司上层和贾老头都继续认为杨柏君的离开只是一次正常的经理人离职。等她在竞争对手公司入职了,开始下手抢客户了,这边始料未及,严重损害贾老头的收益池和来年的成长性,常铮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出于尊重和信任,他第一时间告诉陶然最新消息,并坦荡荡问他的意见,但其实利弊已经摆在眼前。陶然把事情在心里又转了一遍,不由叹气道:“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就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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