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皮犬类(96)
他没有正面回答,仅仅反问了几句便使我哑口无言,没有理由再继续追问。
我终于确定,原来冯曜观入狱前并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做,至少他安排过两个喊他爸爸的小孩,至于安排到何种程度……我不确定,毕竟这些年发生过许多意外。
内心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似懂非懂,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像是被他问倒,我骤然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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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后来冯曜观让我喊人,也没再出声。
我不确定此前霍熄有没有单独来见过冯曜观,但是他在冯曜观面前表现得很宽容,弯腰拎起堆在门口的几个礼盒,大度地无视我的不礼貌。
这时我才发现,他居然在进行正常人走亲访友的流程。
这种发现使人想要发笑,在我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幽默感时,霍熄在冯曜观去倒茶的间隙阴森森地冷笑,瞥了我一眼,意思很明显——我在有人撑腰后便抖起来冲他挥爪子。
我也没有和冯逍呈打招呼,可他倒是很淡定,似乎还短暂地笑了一下。
宛如不得不和家长一起走亲戚,却看到对方家里不懂事的熊孩子闹出了笑话,或许下一秒他还会假装玩手机给朋友发信息吐槽。
想到这里,再看他的表情,我更不想说话,迅速移开视线的同时也觉得很心烦。
他表现得完全像一个陪家长来朋友家做客的小孩,可他的家长不是正常人。霍熄坐了一会儿便问出真正像是他会在意的事情,“那么晚了……你们刚才在家门口聊什么了?”
他大概更想知道我们一起外出是做什么,或许还好奇我和冯曜观现在的关系。
我想起说话时一直盯住我们这边的眼睛。
他都没带遮掩的。
我没有回答,想了想,停顿几秒后冲着餐厅方向大声喊了一句,“爸爸,我上楼了。”
霍熄从第一个字开始便直勾勾盯着我,皮笑肉不笑。
神经病。
冯曜观一直没有出声,像是没有听见。我认真看了霍熄几眼,忽然想到什么,冲他露出六颗牙齿笑,“霍叔叔,你们慢慢聊,今晚班主任才和我爸谈过话,我得回房间学习了。”
话落,我没有停留地离开客厅。
冯曜观始终没有出现。直到确认我的身影消失在他人的目光里,我才站在二楼的走廊里,轻轻按了一下胸口。
原来霍熄也没什么可怕。
当我手握冯曜观给予的,挑衅他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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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分钟后有人推开了我的房门。
那人还站在门口,多此一举地叩响门框,我扭头便看到他了z
冯逍呈面部的骨骼感很重,五官立体,眉毛以及眼睫的颜色却较浅。此时被灯光迎面照亮,某一瞬间,恍惚给人一种纸醉金迷的颓废感。
我定神,又仔细看了几眼,才发现是因为他瘦了,似乎也没有出门晒过太阳,生生被捂白几个色号。看起来不算太糟糕,可也完全称不上是好的样子。
记忆里,蒋姚去世那段时间,冯逍呈也这么白过。
眼前这种变化令我惊讶得双唇微张,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又忍了几下还是没忍住,起身靠近他。
我的指尖才碰到他的手背,冯逍呈便向前跨了一大步,我被他撞得脚步不稳,连忙踉跄着往后退。
这时一只手伸到我背后扶住了,我再抬眼,便撞进冯逍呈的眼睛里。他此刻距离我极近,鼻尖几乎挨着我的鼻梁。
下一秒,鼻尖贴着我的鼻骨亲昵地蹭了蹭,倏然吻下来,吻我的嘴唇很干燥,很烫。
我的心脏砰砰跳动,甚至感觉到冯逍呈贴住我后腰的手腕内侧,隔着不薄的衣物,脉搏也在跳动。
太离谱了。这种感觉使我有点懵,又忍不住反复想,他应该是上火了,他的嘴唇好烫……直至感受到湿。软的舌。尖舔到唇缝,我才像是当头被打了一闷棍,猛地清醒过来。
亲什么亲啊?
有病吧。
冯逍呈被推开后有瞬间是茫然的,伸手擦掉唇瓣上的水渍,好像我才是那个举止奇怪的人。其实我的嘴唇也有点湿漉漉的感觉,但我忍住了没有碰它,努力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表情空白了几秒,声音有点哑,“刚才胆子不是很大吗?”
“……什么?”
我反应了好几下,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反问出口,又记挂着刚才没确认完的事情,便一把抓住他的手,拽过来放在自己手边比了比。
冯逍呈肤色还是明显深了些,刚才仅仅是一瞬间夸大效果的错觉。
稍松一口气,我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一步。
再抬头,便发觉冯逍呈已经变脸,开始面无表情地打量我,半晌,他嘴角抿出古怪的笑意,“我说,你胆子大了,见霍熄也不再是老鼠见了猫。”一顿,又岔开话题,“你和……在家相处的不错?”
我直觉他刚才说的不是这个,因为语气要轻浮一些,但我没有同他抬杠。
“关你什么事。”
我还是有点生气,垂下眼睛,抿了抿唇,“你现在连我哥都不是,又有什么好问的。”
回到书桌前坐下,我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方才他吻我的姿态……他在想什么?觉得无所谓,所以才想走就走,回来就又可以任意对待我吗?
再想到先前由于他搬得很突然,我甚至没有机会对他说零星半句难听的话,拿起笔的手便一下子收紧。
我顿时感到些许崩溃,他现在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他吧?
身后的冯逍呈没有再出声,我一开始还留意他的动静,后来强迫自己转移开注意力开始做题,自然而然就思考起题目,再想起来回头,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冯逍呈走了。
这次,还是没有和我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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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知道他们三人在客厅发生过怎样的谈话,更不知道冯曜观单独和霍熄聊了什么。
隔天冯曜观像是忽然想起似的对我叮嘱道:“霍叔叔是病人,你不该和他说那么多刺激他。”
这一刻,我终于明确内心的想法,就有点幸灾乐祸了。
冯曜观是真的不会喜欢霍熄啊。
霍熄的表演很敷衍,像是等着冯曜观主动同他撕破脸,可冯曜观却配合得过分认真,使他骑虎难下,不得不演下去。
除此之外,我也感到疑惑,我为什么要顺应冯曜观的心意啊?大概因为我不喜欢霍熄,所以不想他好过,又或者,讨好他属于父子天性的表现。
转眼时间便过去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我没有再见过冯逍呈,霍熄倒是经常来,冯曜观依旧对他不冷不热。
算上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这种态度却称得上是宽容温和了。然而,小火慢煎不放油,虽然面上不显,但霍熄应该没有多好受。
说实话,我有点看不懂他们各自在想什么,更不明白霍熄在坚持什么。
鬼门关前走一遭,还不够他放下手里本就没握住的东西吗?况且,他看起来其实也并不像是个情种。
近距离观察反面教材的结果是使人警醒,我开始惋惜此前浪费的时间和情绪。虽然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走的路,但捡回好胜心,还是足够我应付高考的学习强度。这次月考,我就拿回了第一。
我以为,事情会按部就班回到原本的轨道上,直至这日晚自习,我在家门口碰见一个人。
我知道她在等人,不想,却是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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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节站在大门一侧,低头看着手机,待我走近,她听到动静抬头瞥了一眼。
“唔……你找冯逍呈吗?他——”
不等我说完,她便打断我,“我找你。”
我有些惊讶地瞥她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没有说话。
“我和他的事情你知道吧?”不等我答,桑节便继续,“你哥先前追我搞得人尽皆知,不但画室传我和他谈恋爱,就连我妈都知道了,天天防贼一样防着我盯着我……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倒霉吗?原先我不知道,但前阵子忽然搞清楚了,冯逍呈是故意的,他根本就是怕我当真了他甩不掉,才利用我妈来限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