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97)
他转身进了电梯。约莫过了一刻钟,林宸也回悬案办公室了,表情明显有些紧绷,一脸质疑人生的表情。拉过唐喆学的转椅坐到文英杰旁边,林宸犹豫了一会才谨慎地问:“英杰哥,那个祈老师……是什么级别的领导?”
文英杰照实回答:“法医室的主管法医。”
“法医?”林宸露出被刷新价值观的表情,“那楠哥怎么被他骂得跟三孙子一样?大气儿都不敢出。”
不用跟审讯了,光听祈铭一顿输出,罗家楠伟岸英武的形象已然一去不复返。
“这个嘛……”文英杰认真想了想,余光瞄到林冬“别传八卦”的眼神,轻咳一声委婉道:“楠哥有把柄攥在祈老师手里。”
“什么把柄?”林·好奇宝宝·宸下意识地刨根问底。
岳林插话道:“既然是把柄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反正他俩一直那样,楠哥负责作,祈老师负责骂。”
“……”
我男神这么RUA么——林宸的侦查员之心蠢蠢欲动,滤镜虽破但还没彻底粉碎——堂堂重案组二把手,能任一个搞技术的捏扁揉长?不行,回头我得问问老爸,这祈老师到底什么来头,能把楠哥那种豹肝虎胆的人训得跟土拨鼠一样,除了点头哈腰一句都不敢反驳。
忽听林冬敲白板召集众人开晨会,林宸忙拿出记录本拖着转椅出溜到前排。岳林被他挡住了,伸手轻敲了他后脑一记,他搓着头回头冲对方吐了下舌头。氛围真好,感觉是因为除了林冬之外没人知道他底细,同事间打打闹闹的再正常不过。要说刺激的话,肯定是重案更刺激,刚不还说么,子弹照着眉心打。
——呃……刚看祈老师戳楠哥脑门那劲头,感觉比子弹破坏力还强。
正琢磨着,他被办公室角落里传出的“林队,齐露的身份信息没追到,但是这个叫齐宝珠的人,有可能是她”吓得惊了一瞬,猛往后搓了下转椅,正撞岳林膝盖,不出意外又被敲了记后脑勺。出声的是秧客麟,从昨晚到现在,林宸第一次知道悬案组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并暗暗发出了与许多人同样的质疑——这人不喘气么?
说话的同时,秧客麟探身将PAD递向林冬,回身时正对上林宸诧异的视线。他迟疑了一下,感觉自己应该笑一笑表示礼貌,但冷不丁的,硬挤不出笑来,憋了半秒居然皱起了眉头。这让林宸以为自己直勾勾看着人家的行为被嫌弃了,忙错开视线,尴尬得脸色涨红。何兰见状抿嘴忍笑,无意识地偏头寻找“同盟”,却不巧对上文英杰的视线,一下子笑不出来了,还稍稍显得有些尴尬。
气氛的微妙变化尽数落在林冬眼中,回手再次敲响黑板,示意众人将注意力投到自己身上:“秧子,兰兰,你们追着这个齐宝珠继续挖,英杰,人像对比如何?”
“刚挂上。”
文英杰说着,收回盯在何兰尴尬侧颜的视线。尴尬是因为昨晚何兰煲电话粥时过于投入,没注意到他进办公室了。他也不是故意听对方讲电话,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出声打断。后来岳林进屋动静大,惊到了何兰,这才发现他也在,而且是一直在的样子,赶忙收拾东西下班走人。至于那通电话的内容,以文英杰听到的部分来判断,起码是暧昧对象——何兰的每句话都像是在试探对方的心意。
失落是有点,但同时他也衷心祝福何兰能找到好的归宿。他觉得自己一生都在错过,从高中时的同桌,大学时的班花,研究生时导师家的掌上明珠,到入警后队上的内勤小妹,何兰以及荣森。前期是因为他自视甚高,一门心思追求灵魂伴侣,后期是无法保证未来,干脆自我封闭。想执掌命运,却反过来被戏耍,当初确诊白血病时的那一刻,他看着窗外高挂的艳阳,竟周身寒栗阵起,感到无比的寒冷。
微笑,是心头伤口的形状。
散了会,林冬带林宸继续去村里走访,刚和那位“声名远播”的寡妇联系过了,确认对方在家。文英杰也要跟着去,手头暂时没活儿,在办公室里闲着也是闲着。何兰看起来像是有话想跟他说的样子,算他懦弱好了,并不想当面听对方亲口说出“英杰,以前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之类的定论之语。
林宸是不知道他心里揣着事儿,去走访的路上一个劲儿地找他聊天,说昨晚多么多么惊险,又明里暗里拍林冬马屁,大赞领导处事不惊决策果断。文英杰昨晚没睡多久,本想趁路上这段功夫眯一会,结果被对方叨叨的,一秒钟眼也没合成。
到地方下了车,他趁林宸不注意,与林冬耳语:“这小子要是来悬案,咱可就没踏实日子过了,您瞧瞧那嘴,开了光似的,他才多大啊?不知道跟谁学的这套溜须拍马的歪风邪气。”
“恩,回头扔重案去,搁罗家楠手里什么毛病都能治。”
林·知人善用·冬淡定回道。所以说不能让文英杰他们知道林宸的家庭背景,不然没法客观看待。想来林白河虽然没指点儿子刑侦方面的专业技能,但职场上那一套,尤其是办公室政治,恐怕倾囊相授了。
寡妇家离魏玉明家不远,隔着三座院。说起这寡妇,简梅,和魏玉明的老婆还算沾亲带故,好像是魏玉明老婆堂叔也不表叔家的二婚老婆带过来的继女。从工作方面讲,魏玉明对她的照顾符合派出所所长的身份,从老婆那论,都是自家亲戚,平日里家里有点男人该干的活儿,搭把手实属应当应分。好比林静雯那,需要干点什么力所不能及的活儿,朋友圈发个求助能召来一巴掌壮劳力。
比起魏玉明他们那代人,简梅的年纪不算大,刚满五十四岁,而她守寡时才二十七。虽然婆家有贴补,政府有补助,可她一个女人,并未再嫁,这么多年也算是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了一双儿女。现如今女儿在县上的地质局工作,儿子是电力系统的,负责检修深山里架设的电塔,常年不在她身边。昨天她回娘家走亲戚了,没碰上林冬他们,今天得知他们要来,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窗明几净,待客用的茶水果盘零嘴瓜子一应俱全。
看得出来,是个场面人。
简梅书读的不多,在她那个年代,女孩子的教育并不受重视,更何况还是二婚带着的拖油瓶,她勉强读完小学就不读了,跟着镇上的裁缝做了六年学徒,然后经由媒人牵线搭桥,嫁到了此地。嫁进来的头几年日子过得还算和美,五年生了仨,一个闺女俩儿子,最小的儿子刚生下来没多久查出了母细胞瘤,拖了九个月,没了。她丈夫魏功名为了给小儿子治病,在外面欠下了不少饥荒,最后人财两空,不得已离家去深圳打工,后来遭遇了施工事故,死在医院里。工头闻风而逃,她一个没多少墨水的农村家庭妇女又不懂得维权,去了一趟深圳,只带回了丈夫的骨灰和甲方出于人道主义给的两万块钱抚恤金。
“那个时候,谁不骂我一句扫把星啊。”提起过去的种种,简梅不禁红了眼眶,摸出手绢,鼻涕眼泪一块擦,“我也不想对不起我男人,再说吐沫星子能淹死人呐,可我没办法啊,我男人死了,分家时分的田让他兄弟兄弟媳妇占了,说我一个人伺候不了那么多的地,就给我留一亩半,一年到头勉强够我们娘儿仨的口粮,可还欠着那么多外债,我不找个男人靠着,化肥钱都拿不出来。”
她承认跟张威有一腿,但提及魏玉明,断然否认:“魏大哥是好人,谁也不许脏他的名声!那年下暴雨,后山滑坡,要不是他,我们娘儿仨都得埋房子里头!你们现在看见的这个小院,是他帮我找村里批地盖起来的,一砖一瓦,都搀着他的恩情!”
从情理上讲,林冬同情简梅,但从工作角度出发,任何只言片语的传闻都要确认:“恩,有件事,我说了,您别动气。”
“您说。”
话音未落,简梅擤了把荡气回肠的鼻涕。旁边林宸看她那手绢叠的没法再叠了,有心掏面巾纸出来,却被文英杰在桌下摁住了手。他疑惑转头,看对方以口型告知“别打断林队的询问节奏”,当即意识到自己肤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