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49)
“……”
林阳不吱声了。一物降一物,在薇拉面前当然不能这么说,那女人可不惯着他,温柔的时候真温柔,悍起来家里的盘子不够她使——想想当年克里斯头上的包。比起九鬼惨无人道的训练,他感觉薇拉的盘子更能提高自己的反应能力。不能怪薇拉凶悍,经历过生死劫难,加上这么多年只有她自己带着孩子隐姓埋名的生活,遇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性格不够刚硬根本活不下去。
同样刚硬的还有女儿托尼娅,单看那继承自妈妈的美丽外表,绝看不出她是个从小就跟男同学打架、换了无数次学校的硬茬。她不欺负人,但绝不能被人欺负。她可是亲眼见识过妈妈被房东吃豆腐、转脸给对方一个过肩摔的姑娘。这种性格有好处,到哪都不担心吃亏,但另外一方面,她不能容忍父母欺骗自己,把曾被全世界通缉的林阳说成战斗英雄。林阳想补偿女儿却无从下手,那姑娘和他一样,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
见哥哥不言声了,林冬缓下语气:“你是要去缅甸吧?”
林阳没有否认,默默转头看向窗外。飞机开始滑行了,跑道边的景物缓缓后退,拉扯着记忆一同流逝——
墨色的夜空下,林间燃起数米高的篝火,映亮周遭的一切。一群打扮怪异的人簇拥在火堆旁,面上涂得惨白,手臂高举,虔诚诵唱传续千年的祷告。神灵没有实体,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识过所谓的神迹,但信徒依然相信它们可以听到自己的祈祷并给与庇佑。贫穷、饥饿、疾病、毒品、战争,生活在此的人,需要依靠信仰的支撑才能勉强生活下去。
由豹骨磨成的刺青针浸染过不知名的矿物染料,一针接一针落在被神灵选中的年轻人背上,血珠混着染料,蜿蜒坠落。接连不断的疼痛感逼出林阳额头的汗水,他眼里映着火光,指尖深深陷入泥土,无声承受蜕变所带来的痛苦。今晚是一年一度祭祀主神果图的祭典,方圆几十里的山民都聚集在此,送上虔诚的祈祷,聆听神的教诲。而他,将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成为主神果图在世间钦点的使者。
仪式接近尾声时,一条毒蛇活灵活现地盘踞在林阳的背上。巫师宣告众人,这是果图的化身,覆于使者正对心脏的位置,守护其平安——从此之后,世间再无林阳,只有毒蜂,掌生死,断善恶。
好像是被守护了,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推着他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而自从与龙先一战、刺青的蛇眼位置被破坏,过去不曾困扰他的噩梦和身体发出的警告接踵而至,甚至一向坚定的信念也出现了动摇。也许一切都是做交易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得再去一次那个地方,为迷茫的内心寻找一个答案……
得知哥哥的真实想法,林冬果然更担心了:“你过去待的地方,没人知道你还活着吧?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回去,不怕引仇家上门?”
“在那里我没仇家,”这回林阳说的是实话,“就算有也都死光了。”
林冬琢磨了两秒:“你是在炫耀?”
“没那个必要,我从不缺乏认同感。”
接过空姐递来的菜单,林阳随手翻了翻,岔开话题:“用不用给小唐点一份送过去?”
“给他留点尊严。”
林冬果断拒绝。他太了解唐喆学了,那么厚实的胸肌都裹不住的自尊心,就别随随便便拿出来践踏了。有一说一,林阳对唐喆学还算不错,该给面子的时候照足了甩,私底下也从不为难对方。但就林阳本身的存在而言,对唐喆学莫名有种威胁。他和唐喆学就此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如果唐喆学的爸妈也像祈铭爸妈那样死在林阳手里,这种威胁感肯定不存在。
咱就是说,这话,谁听谁不骂一句大孝子?
TBC
第44章
下飞机后唐喆学本想跟林阳那刷一下存在感,可人家已经走了,都没留个说再见的机会。中间转机时也没机会碰面,人家头等舱待遇和经济舱的不一样。不过林阳倒是留了话,林冬说,关于帮忙找医生的事情,他哥深表感激。这让唐喆学那颗被大爷大妈们折磨了七个小时的心多多少少获得点安慰。简直了,这一路比菜市场还热闹,隔山隔海地聊家长里短,听不见就喊,他现在连隔三排座椅的大妈家楼道里坏了多少灯、隔七排座椅的大爷家有几条狗都门清。
邻座的大妈试图给他介绍对象,那户口本挖的,比他审人的时候还地道!
机场不用出,他们还有下一站,领完行李再去大厅重新过安检登机。到目的地已是下午五点,一整天的车马劳顿下来,唐喆学腿都窝肿了。来接机的是本地的刑侦同僚,陶裕华,一米七出头的个子,裹人堆里并不显眼,但走近了看,周正的面孔下隐隐透着股子凌厉之感。因着只通过电话没见过面,陶裕华在接机口举着手机,屏幕上滚动播放“热烈欢迎林同志唐同志”,让被迎接的人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尴尬。
“您好,陶队,我是林冬。”
林冬与来人礼貌握手,顺带自我介绍。旁边唐喆学也握了下,自报家门:“唐喆学。”
陶裕华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来回,笑问:“累了吧?车在停车场,走,先带你们去吃饭。”
“谢谢,我们在飞机上吃过了。”比起吃饭休息,林冬更关心的是嫌疑人是否还在本地,“先去局里吧,我们把情况跟兄弟们介绍一下,也好尽早把人摸上来。”
“早就听说过你效率过人,没想到这一来就催命啊?”
陶裕华大方而笑,看起来并不介意林冬的直接。他一笑,唐喆学注意到,对方左边该长虎牙的位置空了一块。大概率不是自己掉的,他琢磨着,陶裕华看着岁数和林冬差不多,掉牙什么的,太早了,八成是抓捕嫌疑人时的意外。去停车场的路上顺嘴打听了一句,得知陶裕华比林冬还小一岁,唐喆学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他有心劝对方尽早补上,不然其他牙齿很容易松动,掉起来会比同龄人早得多。
悄咪咪把想法跟林冬提了,林冬让他别多嘴,对于他人的体貌缺陷,不提人家还不介意,提了,反倒让人窝心。不过在车上陶裕华自己倒是聊起了这事,说是上个月抓一伙准备偷渡出境的电诈人员弄的。人员众多,现场过于混乱,他扑人时嘴磕桌角上了,生生磕掉颗牙,一直没工夫去补。本来说这礼拜去的,牙医都约好了,结果,林冬他们来了。
“不好意思,耽误您办正事了。”
唐喆学赔笑致歉。出门在外,客气点没亏吃。自打进了悬案组,出差是家常便饭,毕竟嫌疑人不会老老实实待在户籍所在地等他们去抓。全国到处跑,到哪都是生面孔,而这一张张生面孔之下是完全迥异的性格,鬼知道哪个跟罗家楠似的,炮仗脾气一点就炸。他唯一庆幸的就是,管理日趋严格,从业人员素质大幅提升,不用像老爹当初那样,到哪先喝一顿,增进下感情,不然工作没法开展。
同车还有位司机,是陶裕华手下的一名侦查员,肖拓,特别低调内敛的一个人,话极少,打招呼都不带出声的。见林冬和唐喆学上车,就对着后视镜点了下头,自我介绍还是陶裕华给做的。年纪不大,唐喆学估计岁数比自己小,但块头不小,往那一坐,把越野车的驾驶座填得满满当当,瞅着比苗红她老公乔大伟还壮实。
直到下了车,他近距离感受到了对方的压迫感——一米九九的个头,差一点点儿就进位了。
林冬得仰脸看肖拓,并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你可真够高的。”
“我们石头原来是打篮球的,这个头在他们队上不算高。”下车撞上车门,陶裕华笑呵呵的自我调侃,“上回他拉我跟他们省队的队友吃饭,那真是,太伤自尊了。”
是,他还没林冬高,跟一帮打篮球的站一起,落差可想而知。石头是肖拓的外号,陶裕华给起的,说这孩子跟块石头一样沉默,更像石头一样坚硬。
应林冬的要求,刑侦队成员已在会议室摆好阵仗听案情简报,一同与会的还有几位派出所所长。摸排工作需要大量的人手,陶裕华已提前通知到位。由此可见他也是个行动派,而且非常具有号召力。应是不虚此行,林冬觉着,像陶裕华这样能在抓捕现场撞掉颗牙还忙得没工夫补的,绝不是靠背景或者疏通关系上来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