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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小队(16)

作者:优秀青年小阿力力 时间:2018-07-12 10:14 标签:SM 甜文

  迈克尔把圣诞老人的奖杯拿出来,还有大学橄榄球队的奖杯,将它们都放在书架上。之前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总感觉这个屋子不会久住。如今欧文待在地下室,令迈克尔和这间房子建立起一种链接和联系。之前六个月的生活不如现在的两天,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这个屋子的路人。
  这会儿天蒙蒙亮了,他去做早餐,为自己,也为欧文,然后他下楼去。
  迈克尔一下楼,欧文就醒了,体温计显示他已经不退烧了。迈克尔放欧文去上厕所和洗漱,然后把他重新锁回床上。他上楼,把早餐拿下来给欧文,他们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迈克尔就又上楼去了。
  今天他准备去一个更远的超市买点食材——甜虾和雪蟹脚,他很想吃这两样东西,搭配炖得暖融融的番茄牛肉汤。他猜测欧文会有食欲。
  他开车出去,时间不到八点,来得及买食材和做午餐。很多时候他都怀念当厨子那会儿,充实又快乐,每周都在想新菜式,用各种各样的食材和方法像作画那样烹饪食物,他不在意是不是能成为一家米其林餐厅的主厨,这份工作本来就不打算长期进行下去,他只享受那种全心全意投入一件事情中的快乐。
  天气很好,他把车停在超市前面的大停车场,阳光洒在地面和他金色的头发上,欧文应该出来晒晒太阳,他想。
  下午他想让他走出地下室,蒙上他的眼睛,锁上他的脚踝,让他坐在屋前,让太阳也照在他的头发上。
  他可能拥有他吗?目前迈克尔还没有这种自信,他只是喜欢欧文,依赖欧文。他不打算否认自己对欧文那种古怪的依赖。
  为什么要否认快乐?他的母亲老是这么说。即使在苦难中,他也不会否认那细微存在的快乐。
  迈克尔在超级市场待了大约四十分钟,他把东西买完,走出来,开车,回家。阳光把北美红枫的阴影洒在他的挡风玻璃上,一些光落在他的手背,跳跃着,又说再见。
  只要在路上,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跳出他的脑海,他想到自己人生的前15年。过去的时间和树的阴影一样,时不时落在脑海里的手背上。没有人逃脱得了自己的过去,他这么想着。他听见电台里在播My Morning Jacket的Touch Me I'm Going To Scream Pt. 2。那些单独的音符在他的心中和树影一样跳动。他喜欢它的每个音符就像喜欢它的每个单词。
  如果你抚摸我,
  我猜想我刚刚尖叫了吧,
  已经有太久,
  没有人这样挑战我的身体。
  If you touch me
  Well I just think I'll scream
  'Cause it's been so long
  Since someone challenged me
  迈克尔沉浸在风里。
  罪犯的儿子是个很奇怪的概念,消息还是会流传出去,人们还是会拥有诸多猜测。
  猜测、猜测、猜测,然后那些事情都变成了所谓的真实。真正真实的东西人们并不关心,只是选择性地把自己的世界变得简单,把摄取的信息变得猎奇。而留在当事人手里的,只有破碎的真相,像玻璃碎在阳光下反着光。
  在表面上理解一个人、爱一个人是很容易的,迈克尔做得很好。这是个可以反复操作的过程:选择他或者她的一部分,放进盒子里,然后把自己的一部分放进盒子里,接着,交换盒子吧。简单又舒服,不会有玻璃的真相和手掌上的划痕。
  而真的去了解一个人,抚摸一个人,接近一个人,挑战一个人则是另外一个层面的事,很多人一生也不会遇到这样的机会,丈夫不了解妻子,妻子不了解丈夫。迈克尔的母亲和她的几任丈夫也都是这样,爱是存在的,快乐也是,然而到了最后,每个人的手里都只剩下面包屑和玻璃碎片。
  有几个人想去了解真相呢?有的人不愿意去了解,以表面为妙;有的人无法去了解,因为双方都并不是彼此最好的选择。人们就这样在盒子里生活,活在床上、活在卫生间里、活在厨房里,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一个盒子,脚下却处处都是扎脚的玻璃碎屑,如果低头,它们就消失了。
  他对世界太悲观了吗?他看起来是最乐观的那个人。
  车转入一条整齐的林道,他的家就在前方某个被森林包围的地方。远离人群是安全的。
  从他决定绑架欧文以来,就计划好了一切,他是首先决定绑架他、拥有他、了解他之后,才选择这个住处的。一切都是精心计划,他把真实的自己交出去,冒险得像暴风雨里行船,他没有胜算,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会得到一个结果(无论那是好是坏)。现在他却拥有了不可想象的快乐和满足,与欧文的相处似乎是对他的救赎,对他过去的救赎,也对他如今的救赎。他甚至希望不等到游戏的末尾,就告诉欧文他所经历的一切,那些他人对他的所有猜测给予他的影响,他希望可以拥抱着欧文,把自己的软肋交出来,但那太软弱了,那太危险也太冒险了。欧文会离开的,如果他这样没有耐心的话。
  他想起了他的第三个父亲,老实说他们关系真的不错,他总是站在阳光里陪他打棒球。但他了解过他吗?至少最开始并没有。他是恶魔吗?是人们所说的那样吗?克里斯从未和迈克尔聊过父亲这个话题,他们觉得他伤害到他了吗?他们所认为的真相是怎样的?他真的把他的继子变成了一个金毛的小玩具?他记得他陪在他的身边,抚摸他的头发,对他说晚安。他们坐在河边钓鱼,阳光照在他的头发上,让他很温暖。他教他如何狩猎,去捕猎小鹿和兔子,有时候他打中野鸟,而迈克尔屏息看着它们下落。他还和迈克尔聊学校里的女孩和男孩。在迈克尔更小的时候,他让他骑在他的脖子上,那使他看得更远、更高,直到看到湖的另一端……
  现在没有人和他聊他的第三个父亲。十几年前,迈克尔去做那些心理咨询时,从没有说过完全的真话,他糊弄得过第一个心理医生,却糊弄不过第二个,不过只要他不开口,没有人能够让他开口,只要他抗拒被催眠,没有人能够让他放松。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他的父亲是怎么对他的。这重要吗?既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他们所接受的真相,还需要迈克尔手里的玻璃碎片干什么呢?
  让我留着吧。他想。
  然后他想到了欧文,想到欧文温暖的、热的、像刚出炉的面包那样的气味,想到他在他的手下颤抖,想到那些小骨头的照片、那些黑漆漆的笔记、那些线索错乱的博客文章、那些词句跳跃的广播,他还想到欧文的热度和柔软的嘴唇,他的喘息和他的吻。
  他想把欧文整齐干净地放在棺材里,将棺材埋葬在湖边,埋在一个能看得见水鸟和对岸的地方。他想用刀和迷幻药把他杀死在小小的浴缸里,亲吻他还热着的赤`裸身体,抽出他的血,放在冰箱里,每天看见那些瓶子就觉得自己被信任着。
  他知道他不会那样做,但他会坚持这样想象,想象自己把欧文的腹腔剖开,将手伸进去,抚摸他的直肠,想象他的手上沾满了欧文温暖潮湿的体液和血,听他用热的呼吸在他的耳边求饶。
  他希望欧文与他是相像的,他发现欧文与他是相像的。
  那些游戏让欧文沉溺在其中,他自己也是,他把手心里的玻璃碎片全都摆在盒子里,交给欧文。
  这一天,欧文醒来时开始有了一丝轻微的安全感——他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醒来这个过程本身是缺乏安全感的,从一场混沌中醒来,回到现实里,回到世界里,所有曾经困扰着你而被沉睡所遗忘的事情都回来了,慢慢地想起一切,想起所有的痛苦和嘈杂依旧还在,一件一件的,一点一点的,回到心中……每一天的清晨,都是一次崭新的绝望旅程。与此不同的,醒来却不知身处何方,这种恐惧是真切的,它像香烟一样留在口腔里,久久不肯散去。
  今天,恰好是这种轻微的安全感让欧文感到了恐惧。
  他在这里第三天了。三天太短了,短到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失踪,三天太长了,绑架他的人了解他的真实自我比任何人都多。如果迈克尔在今天下午感到厌倦?如果他在任何一个时刻感到厌倦?欧文知道自己不特殊,即使有一个地方让迈克尔感到有趣,两天的时间也足以把它消磨殆尽。所有的特别都最惧怕完整的了解,在“特殊”转为“熟悉”的过程中,爱便消失了。欧文想起他在博客上谈到的、囚禁人的杀人狂“红魔”,他选择特殊的猎物,在发现那些特殊消失之后,他杀掉了那些男人和女人。被逮捕之前,他总是在找新的猎物,一次比一次间隔更近。
  特殊无非是新鲜感的代言词,欧文想,所有恐怖片都是前三十分钟最可怕,得知碎片比得知整体更迷人。但生活本质上一种消磨神秘感的东西,把所有一切都弄成一场稀疏平常,它让特殊消失不见,让平庸的人更平庸,甚至令人厌恶,让每一个好的小细节都死亡。欧文抗拒这个,至少大体上的是抗拒的,他很难在有人躺在身边时沉睡,他会一次一次在梦中醒来。
  欧文环视着地下室,迈克尔没有绑架他之前,他也在地下室里,他属于一个自己的地下室,他在地下室里享受着没日没夜、无人问津的生活,却在一些碎片的时间里渴望有人敲敲地下室的门。
  就像这样,就像现在,被囚禁,却也被拥有。迈克尔是敲门的人,但他敲门的热情能持续到几时呢?
  高烧退了,欧文的身体依旧疲乏,头还隐隐作痛。如果他快要死去,被迈克尔杀死并不是什么特别糟糕的事,如果他可以存活得更久……突然,他觉得,即使如此,被迈克尔杀死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躺下,想休息一会儿,翻来覆去五分钟,又爬起来戴上眼镜画画。等待时间的流逝令他不舒服,尤其现在他有着纸与本子。他在速写本上画一些毫无章法的东西,炭笔染黑了他的手指。他不喜欢自己今天所画的一切,这糟糕的一页只能展示他的灵感是从马桶里捡来的。他把那页纸撕掉,揉成一团。他盯着自己的手里的黑色痕迹,迟迟没有再下笔。
  迈克尔回来了。
  欧文听见了楼上的声音,听见人的脚步声走走停停。他闭上眼睛,仿佛感受地下室本身的脉络一般,感受迈克尔在上面走。他的脑海里也有一个迈克尔,由上面的迈克尔衍生而来,却不完全是上面的那个。
  “别担心,我不会活埋你的。”他心中的迈克尔说,“想好怎么回答今天的游戏话题了吗?”
  没有,他一点儿也没有想。迈克尔让他想他希望如何被杀死,他感到所有精心雕琢的答案都不真实,他知道自己有答案,埋在心中,只是此刻不想去挖掘。
  迈克尔再次来到地下室可能是两个小时之后,欧文无法知道时间,只能尽量估算。迈克尔放他去上厕所,他站在那里尿尿,脚踝被锁在最初的地方。
  “我能回到浴缸里吗?”欧文问。首先浴缸很安全,其次他不用总是计算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次数上厕所。
  “你确实想回到浴缸里?”
  “是的。”
  “给我一个理由。”
  “更安全。”他知道这是他要的,也是迈克尔最想听的。他把拉链拉好,洗手,在裤子上把手擦干,放下马桶盖,坐在上面。他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光着脚,扭过头面对迈克尔。
  “我允许。”迈克尔说。
  欧文带着感激、困惑、平静、恐惧一系列复杂的情感看向迈克尔(迈克尔确实也看着他)。
  金色的额发在迈克尔脸上投下阴影,他的皮肤是漂亮的、由于加了一整桶奶油而浅到无法察觉的弱焦糖色,灯光照在他脸部的绒毛上,让他看起来那样真实,那样具体,他微笑的时候习惯性地抿起上唇,带有一丝狡黠、阴险和可爱,欧文能够想象他带着这样的笑容把他身体的一个部分浸泡进福尔马林,然后放进冰箱。他的美很单纯,无需努力捕获,只需转动眼球,让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身体上,那种感官上的美就传递进来了。蓝色的衬衫包裹着他结实却不过分强壮的身体,他的胸肌在衬衫里藏得很好,手臂的肌肉和大腿的肌肉都圆滑而令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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