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犬(91)
“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那我们的缘分,就到这里吧。”
眼角的温热随即消逝。
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边亭陷入了一种混沌的状态,他眼前白茫一片,耳朵里听不见半点声音,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信息。
待他回过神来时,靳以宁已经来到了门边。
离开前,靳以宁回过头来,对他说,“愿你梦想成真,前程似锦。”
◇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喜欢过你
当天晚上,靳以宁就让人把边亭的东西打包好,从家里清出来,送到了公司。
边亭的家当不多,一只行李箱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大堂中央的地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见了。不需要更多的注解,所有人都知道,靳以宁和边亭闹翻了,边亭被扫地出门。
至于原因,四海集团上下众说纷纭,不过没有人敢去找当事人求证,就变着法子来丁嘉文这里打听。
深夜时分,丁嘉文一脚刹车,中止了跑车炸街的轰鸣,将车子停在了一条脏污逼仄的小巷。
这里是关帝街的后巷,巷子的尽头是一家充满年代感的茶餐厅,曾经的丁嘉文是这家茶餐厅的常客,特别是店里的秘制猪扒包,时常让他魂牵梦萦。
但最近几年,他再也没有来过了。
丁嘉文没有马上下车,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约我来这里做什么?】
短信很快就回了过来,【你进来就知道。】
“扑街仔。”丁嘉文低声咒骂了一句,打开车门,进了餐厅。
临近打烊,餐厅的生意很淡,放眼望去,里面压根没有几个人。
就在丁嘉文推开店门之际,一个胖得像球一样的男人猛地往前一扑,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摔倒在他脚边。
丁嘉文的眉尾挑了挑,不消多说,这位是被人一脚踢出来的。
男人名叫肥标,是下城这一片颇有名气的蛇头,手里比较多的是来往北美的生意,今天就是他约丁嘉文到这里来的。
看这架势,这位标哥必然不是今天的主角,丁嘉文抬起头来,往店里扫了一眼,看见卡座上的边亭。
边亭一个人在桌前坐着,肩背笔直,状态却很松弛,没有传闻中丧家之犬的落魄。
肥标这一跤摔得不轻,瘫在地上,哎呦哎呦地直叫唤,丁嘉文被他吵得心烦,抬腿往他肥大的屁股上补了一脚,低声呵斥道:“滚。”
肥标连忙住了嘴,他瞅了眼丁嘉文,又回头望了望边亭。这下他也顾不得痛了,捡起地上的鞋,屁滚尿流地冲了出去。
丁嘉文双手插在兜里,吊儿郎当地走进店里,来到边亭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今天怎么想到来这里。”
“我的电话,都快因为你被打爆了。”他一脸嫌弃地拨开桌上的猪扒包冻柠茶,“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大好,别吃这些了,走,兄弟带你吃点好的,东京大厦那家法餐怎么样?”
自丁嘉文露面起,边亭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他,神色令人琢磨不透。
“喂喂喂。”丁嘉文早就习惯了和边亭这样的交流方式,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颊,无奈地说,“别告诉我大半夜的,你想吃猪脚饭,腻不腻啊。”
边亭见丁嘉文执意要装傻充愣,先一步扯破了窗户纸,“你认识肥标?”
“不认识。”丁嘉文努了努嘴,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半个身体滑了下来。
边亭不置可否,伸手抽出吸管,扒开外面的纸壳,动作慢条斯理。
“肥标和我说,他见过传说中的那位偷渡头子边哥,和他一起喝过一次酒,还有他的电话,所以今天我就请他帮忙,把这位边哥约出来。”边亭将吸管插进了冻柠茶里,又把杯子推到丁嘉文面前,“喝吧,加过糖了。”
“阿亭。”丁嘉文瞅了眼面前的茶,坐直了身体,眼神像是变了一个人,“你想说什么。”
都到这份上了,边亭也不和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发问,“你在外面卖猪仔,为什么打着我的旗号?”
原来一直以来,用着边亭的名义,在人口偷渡买卖市场活动的这个人,就是丁嘉文。
其实不需要丁嘉文回答,边亭也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一是做这种生意,需要一个假身份来掩护自己,以便将来东窗事发时,争取点时间。
二是有不少人都知道边亭是靳以宁的心腹,用他的名义来做事,等于蹭上了靳以宁的东风,可以换来不少方便。
“你都知道了啊。”丁嘉文挠了一把头发,尴尬地笑了笑,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蒋天赐给我看过一张照片,说是在泰国拍到的,照片上那个人穿的外套,我也有一件。”
边亭的目光牢牢锁定丁嘉文,丁嘉文言下之意,算是承认了。
“那件衣服是靳以宁给我的,还记得那年我们在泰国,你借走了那件外套,说是穿得帅一点,晚上去酒吧好泡妞。”
都是多少年以前的老黄历,丁嘉文“噗嗤”笑出声,如今他开着他的车往酒吧门口一停,多的是人贴上来,再也不需要借一件名牌衣服来壮胆。
他笑着摇了摇头,却不再看边亭,“那么久以前的事,亏得你还记得…”
“丁嘉文。”边亭没有心思和他开玩笑,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为什么。”
“阿亭,你这话就问得没意思了。”
丁嘉文夸张地叹了口气,拿起边亭给他点的冻柠茶,吸了一口。柠檬茶太冰,冻得他整张脸皱成了一团,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靳先生喜欢你看重你,你不用沾血,不用干脏活累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丁嘉文放下玻璃杯,眼中露出凶光,“而我不一样,我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去争,去拼,去抢!”
边亭没有被丁嘉文刻意表现出来的凶狠吓到,神色平静地说,“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最开心的事,就是可以吃一个猪扒包,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再也不会因为一口吃的挨打了。”
“你别和我提以前!”
提起过去的窘迫,丁嘉文仿佛被戳中了痛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那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要更多钱,过上更好日子,阿亭,我问你,我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有什么不对!”
“丁嘉文,你清醒点。”边亭也生气了,重重拍下桌子,打断他的话,“前次你搞出那么多条人命,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有没想过再这么下去,将来你会怎么样?”
“船在海上沉了,谁都不想的嘛,那次是那些人命不好,他们既然要铤而走险,就该想过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丁嘉文的声势弱了下来,“差点害你死在蒋天赐手里,是我对不住你。”
说到这里,他侧目看向边亭,“但是边亭,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别忘了,你手上也沾了两条人命!”
边亭被丁嘉文堵得哑口无言,在丁嘉文看来,事实确实如此。
“你别在我面前装清高,你如果不是我这种人,为什么不舍得和靳以宁去美国,要继续留在四海集团?”见边亭无话可说,丁嘉文嗤笑一声,说,“走了多好啊,再也不用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过日子,你为什么不走?你还不知道吧,靳以宁下周三就要出发了。”
边亭的心口似挨了一拳,如果不是丁嘉文今天提起,这个消息,他确实没有听说。
“丁嘉文,现在我们在谈的是你的事,你不要扯到我身上。”边亭强忍住心里的难受,专心眼前的事,“我确实生你的气,但我更不希望你出事。”
丁嘉文一句话就能挡了回来,“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边亭的脾气也上来:“所以你没打算收手是吗?我都能查得出来的事,你觉得警察会查不到吗?”
“查得到又怎么样,有证据吗?”丁嘉文不以为意,“现在泰国那边已经结案,除非出现颠覆性的证据,谁都不能把我怎么样。”
谈话进行到这里,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未来他们会如何,边亭心下已经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