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笼中(77)
“这位也是你们医院的医生吧?”周棋看着李松茗,又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李松茗,“你好,我是诺德生物的周棋。”
——他显然并没有记住李松茗,连已经给过李松茗名片的事情都已经忘记了。李松茗也装作不记得,接过了名片,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说:“我姓李,”李松茗站到卢诗臣的身侧,肩膀碰着卢诗臣的肩膀,以显出一些亲密的样子,“是卢老师的后辈——周先生?没有听卢老师提起过您呢。”
“后辈啊……我跟诗臣认识十几年了,有阵子都不在国内,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周棋的目光在他和卢诗臣之间打量了一下,然后笑着跟卢诗臣说:“上一次吃过饭之后一直没能约到你呢,这次可让我撞见你了——什么时候一起再吃个饭吧?”
“跟你今天吃的饭一样?”卢诗臣冷淡地说,“我说过了,这些事情找我没有用。”
“当然不是,对于你,只有私人的邀约。”周棋语气很暧昧地说。
卢诗臣往后推了一步,似乎很不耐烦和周棋说话,很少见地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冷冷地和周棋说:“我们现在没有什么私人的关系,私人的邀约就不必要了。”
“但是如果你答应我的上次的提议,我们不就有私人的关系了吗?”即便卢诗臣如此冷脸,周棋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周棋,你没有变,我也没有变,所以何必再重复一次错误呢?”卢诗臣说,“我想你的客人应该还等着你招待吧——松茗,我们走吧。”
第63章 成熟路线
卢诗臣果断地终止了和周棋的谈话,在周棋“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声音里,和李松茗继续朝前走去,然后终于到了满庭芳的包厢。
卢诗臣笑着和大家道歉来晚了,然后和李松茗一起坐下。
那个李松茗叫同时帮忙留着的两个位置还是空着的,李松茗和卢诗臣坐了过去,虽然卢诗臣让他们不必等着,菜也在陆续上了,但是大家还是并未正式开始吃饭。等到卢诗臣落了座,才都齐齐动了筷子。
虽然是为了程晰的离开而组的局,但是气氛整体还是很愉快的,都是很相熟的同事,即便有程秋夏在场,也没有太过束缚,中途程秋夏还和所有人敬了杯酒,感谢他们对程晰的照顾。
只有程晰中途来给卢诗臣敬茶的时候气氛,稍微有点类似于“师生话别”的凝重和惆怅。
而李松茗的这餐饭几乎是食不知味的。他总是想起卢诗臣方才和周棋的交谈,那些言而未尽、暗有机锋的话语。
卢诗臣全程在和同桌的人热络地说话,迎合他们的玩笑,温和而殷切地对程晰未来的发展进行祝福。
进了包厢之后,卢诗臣已经没有了一分方才在走廊上和周棋说话的样子,又变回了那个寻常时候的卢诗臣,温柔、和煦、平静,但是无可窥视。连李松茗几乎也要觉得,方才见到的在周棋面前那个冷硬的卢诗臣是一场幻觉,又或者,眼前这个卢诗臣才是一种幻觉。
聚餐结束之后,大家又约着一起去唱歌。科室里几个年轻护士和医生很是踊跃,程秋夏和卢诗臣都没有去第二场,他们两个不去其实对于其他人来说也是好事,毕竟算是在场的人里资历深地位高的,去了大家也估计玩得不尽兴。陆陆续续也又一些不爱凑热闹人也表示不太想去,于是两拨人便分道扬镳,回家的回家,要继续玩的去继续玩。
李松茗也没有去,他坐上了卢诗臣的车一起回去。
卢诗臣顺道还载了两个同事回家,因为是挺健谈的小姑娘,在车里和卢诗臣聊天也聊得挺热闹。半途那两位同事下车之后,车厢里反而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到了小区之后,走到卢诗臣的楼栋下,李松茗抓着卢诗臣的手臂,说道:“卢老师……”
周棋到底是什么人?他和你说了什么提议?
李松茗很想问这些问题,但是他完全能够想象出来卢诗臣会给予他什么回答,大约是“过去的一个朋友”“就是一些叙旧的事情”之类的话吧。最后,李松茗只是抿了下唇,然后说道:“要去我家看电影吗?上一次说的那部片子……”
为了避免玩得太晚第二天不好工作,所以程晰的欢送会是定在周五的,所以才会有组第二轮唱歌的同事。
近来逢着要到周末的时候,只要不是太忙,李松茗和卢诗臣都会一起吃个饭或者看个电影,并不一定去电影院看——李松茗最近买了投影仪,便偶尔会约卢诗臣到他那里一起看电影,有时候太晚的话还会留宿,毕竟凌思晚上都是回家住的,李松茗并不是时时都方便留宿在卢诗臣的家里。
路灯下,卢诗臣的神情看起来还是温柔和煦的,但是李松茗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种不易察觉的疲倦,他将自己的手从李松茗的手中抽了出来,说道:“今天的手术太累了,电影就不看了吧,下次再看吧。”
平常而又合理的借口。
最终两人在卢诗臣家楼下分开。
接下来的时间里,卢诗臣的样子已久还是很寻常,并没有让人感觉到那天遇见周棋在他身上留下过任何影子,反倒显得李松茗的在意有些太过了。但是周棋的出现终究是令李松茗心有不安,在和岑一飞聊天的时候,便谈到了这个人。
岑一飞是唯一知道李松茗和卢诗臣的关系的人——至少明面上是如此,至于能够自己猜到的梁昭这类人不算在其中。李松茗也并不常常和别人提起来他和卢诗臣之间的细节,他并不像许多恋爱的人一样,热衷于向别的人“秀恩爱”,卢诗臣的性别是其一,而另一个原因便是,李松茗不希望别人多看卢诗臣一眼,无论是出于何种缘由。
“就是之前说过的那个啊?”岑一飞还隐约记得这个人,那会儿李松茗和卢诗臣还没有在一起,李松茗正准备着告白,还精心做了准备邀请卢诗臣,但是没想到半路就被这个叫周棋的人给截胡了,李松茗的告白大作战只能胎死腹中。那会儿岑一飞还调侃这个叫周棋的莫不是个典型的“刻骨铭心的初恋前任”这种角色。
那会儿只是调侃,如今听描述,倒真是有这个可能性了。
岑一飞便开解李松茗,说道:“哎呀,就算是刻骨铭心的初恋又怎么样?现在你才是他正正经经的对象,怕什么,而且你不是说你那个卢老师不是拒绝得挺干脆的吗?”
是啊,李松茗从未见过卢诗臣这样干脆地拒绝一个人。
周棋是第一个。
他见过卢诗臣太多的暧昧不清和模棱两可了,对徐磬,对小连,对那个不知其名的车手……甚至对李松茗也是如此,或许如果不是卢诗臣似乎已经刻在骨子里的这些暧昧不清模棱两可的,李松茗根本没有机会牵住李松茗手,吻上卢诗臣。
对于周棋,卢诗臣一直都不使用他最为擅长的模棱两可和敷衍。卢诗臣只有在他面前会失控,维持不住那一贯从无疏忽的、温柔而轻浮的假面。
这本身就是一种特别。
之前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周棋的时候,李松茗就觉察到了周棋对于卢诗臣来说是“特别”的。李松茗总为卢诗臣和别人之间的暧昧不清而满心不甘,从未想过,有一天也会因为卢诗臣的斩钉截铁而惴惴不安。
周棋对卢诗臣的意义是什么?李松茗很难不想象去想象这个问题。他害怕认真去想了,连这段关系起点也变得荒唐可笑了起来——他知道,他第一次触碰到卢诗臣的那个晚上,他失落地从没有派上用场的精心准备的告白之地回来碰见喝醉的卢诗臣之前,卢诗臣刚刚跟周棋见过面。
他们之间有着显而易见的李松茗所不能够知晓的牵绊,那是李松茗注定无法触碰的漫长的过往时光。
岑一飞那边并不知晓李松茗心中这些千回百转的思绪,不过他也隐约感觉到,这个周棋可能会是个很有分量的对手。他心想,李松茗这铁树好不容易开个花,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凋零了。那个周棋似乎总喜欢显摆自己和卢诗臣之间的多年相识,但是确实也是,虽然李松茗的年纪在社会意义上来说不年轻了,但是对于卢诗臣来说却又太过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