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笼中(44)
梁昭虽然称不上五音不全,嗓音和调子倒是还算靠谱,但是大约是喝得有点醉了,唱出来的歌词下句接不上句,甚至全然不是一首歌里的词儿。他旁边的伴奏完全跟不上他,加上这个台上的乐队属于主唱乐手都能跑调跑出天际、全靠嘶吼的气氛造效果,因此和梁昭又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和谐”,整个舞台效果堪称“炸裂”——不过倒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引人注目了,将众人视线引了过去。
李松茗也顺着动静看了一眼梁昭,等他将视线重新收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卢诗臣和徐磬似乎一同在往酒吧某个角落的通道走去。
李松茗挤过人群,想要往前走,但是又止住了脚步,看着卢诗臣和徐磬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直到耳边先响起来一个非常着急的声音:“徐磬在哪里?”
因为声源就在李松茗附近,所以李松茗听得很清楚。
那青年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便又换了人继续问,问了好几个,都要么不知道,要么根本没有理会他,最后终于问到了李松茗这里。
灯光下,他的神情急切之中夹杂着暴躁和愤怒,向李松茗重复了问了一个又一个人的问题:“你有看见徐磬吗?”
李松茗并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了徐磬和李松茗消失的通道,那青年一下子就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松茗的眼神,立刻朝那条通道走过去。
李松茗看他火急火燎样子,担心会出什么事情,只好挤过人群,跟在了那青年身后。
通道有些长,隔音也做得很不错,越往里走,身后嘈杂的声音越加遥远,走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外面的音乐声几乎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只有李松茗和那青年两个人的脚步声。
还有前方有轻微的、有些急促的、暧昧的呼吸声,以及衣料摩擦的声音。
通道里灯光有些昏暗,但是在听到这呼吸声的那一刻,前方两人亲密相拥的身影还是异常清晰地映入了眼帘,是卢诗臣与徐磬。
卢诗臣正倚靠在墙上,双手挽住了徐磬的肩膀,腰也被徐磬紧紧搂住。他微微地仰着头,正和徐磬缠绵而热烈地接吻,气氛极其暧昧。他们吻得投入,似乎连李松茗和那青年过来的动静也没有听见。通道昏暗得有些暧昧的灯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勾勒出他们相拥的轮廓,将他们的身影照得还颇像一帧精美的爱情电影的截图——倘若忽略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李松茗和青年的话。
李松茗又不是傻子,其实从卢诗臣和徐磬相偕着往通道走的时候,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之前面对徐磬的高调示爱,卢诗臣既没有说不喜欢,也没有表露出厌恶,只是以徐磬是病人的借口进行了拒绝。
这是一种并不包含拒绝意味的拒绝。
因为徐磬是病人,所以没有接受他的示爱,而现在徐磬已经出院了,对于卢诗臣来说已经不是病人了,那么之前拒绝的理由也就不作数了。
所以,李松茗的内心早已经有所察觉——或许从卢诗臣接受徐磬的邀请来看演出的时候,就已经预示了这样的结果。而这个突然到处找徐磬的青年,给了李松茗再往前踏一步的理由——即便他深知徐磬和卢诗臣是因为什么而消失,但他还是将两人所在之处暗示给了青年。
这并不是李松茗第一次看见卢诗臣和别人之间的亲密行为,之前梁昭生日会上,卢诗臣就已经看见了。
而在李松茗看不见的地方,恐怕只会更多,比如看起来已经成为过去式的白云升,还有第一次梦见卢诗臣的第二天在卢诗臣的脖颈上看见的印记。
只是那时候的李松茗还并不明白自己的心绪,他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看见卢诗臣的心情应该被称为什么。
而今李松茗再清晰不过——是欲望,是嫉妒。
他希望揽着卢诗臣的那个是自己,嫉妒徐磬拥抱着卢诗臣的手臂,嫉妒着他和卢诗臣的亲吻。
——可是,他有什么样的立场去嫉妒?于是这嫉妒只能硬生生地咽下,在身体堆积,为那些无法寻到出口的欲望增加了更多的重量和分量。
不过与李松茗的怔愣和纠结不同,那个青年看见这一幕,立刻愤怒地叫着徐磬的名字,然后冲上前去一把扯开了两个人,电光火石之间一声清晰的巴掌声回荡在狭长的通道里,格外地清脆和响亮。
李松茗以为他打的是卢诗臣,疾步上前去抓住卢诗臣的手臂,焦急地问:“卢老师!你怎么样?没事吧?”
不过卢诗臣除了神情疑惑和惊讶交加,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情况,看见李松茗,也没有问他怎么在这里,面对李松茗的询问,只是平淡地说:“没什么事,徐磬,你没事吧?这位是——”他看着青年问。
徐磬表情微微有些扭曲,有些龇牙咧嘴的样子,他看着那青年,语气里有轻微的不耐烦:“你来做什么?”
——显然挨了一巴掌的是徐磬。
“你说我来做什么?难不成来看演出的吗?徐磬,我不过就出了一趟国,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之前出了车祸,从前的事情我想就算了,以后好好过就成,”青年愤怒地说,“现在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说得应该挺明白的,”徐磬咬着牙揉着脸说,“你学历挺高的,结束这两个字应该不是很难懂吧。”
“看来今天的时机看来不怎么凑巧,”卢诗臣对徐磬说道,“不如下次再说吧。”
“卢医生——”
卢诗臣一说话,青年的怒火便又朝卢诗臣集中了过来:“他新看上的就是你这个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说丑八怪,但是看清楚卢诗臣的脸,似乎即便是违心之言也无法说出来,最后只好气愤地说,“就是你这个老狐狸精?”
卢诗臣笑:“我这可是好久没让人这么叫过了,上一次得是三年前了,”他仿佛将这当做夸奖似的,“没想到现在还能被人这样叫。”
徐磬说:“我们两个的事情和卢医生没有关系,你别找他的麻烦。”
仿佛是谁说话这青年就冲谁开火,他立刻跟徐磬呛道:“行,我找你麻烦,”
“我想你应该是要好好和这位谈一谈吧,”卢诗臣说
“抱歉啊。”徐磬拉着卢诗臣的手臂,说道,“只是之前的一个朋友,”徐磬解释,不过这个“朋友”所蕴含的意义显然和寻常的不同,“我们对彼此的关系上认知有点偏差,闹了些矛盾。”
卢诗臣脸上是那种了然于心的表情:“我明白的,”他颇为体贴地说道,“你还是跟人家好好谈谈吧。”
徐磬和这青年的事情估计一两句说不完,卢诗臣的手臂动了动,李松茗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卢诗臣的手,急忙放开。卢诗臣说道:“松茗,我们先出去吧。”
这场如同“捉奸大戏”的戏码,似乎只有李松茗一个人是局外人,卢诗臣叫他走,他便一路无言地跟着卢诗臣往通道外走。而徐磬与那青年的争吵声走出去一段距离还能够听见,
“我看那位先生找徐磬,似乎很着急的样子……”李松茗并不怎么心诚地道歉,“对不起,打扰了你的事情。”
“事情”两个字说得有些含糊其辞。
“没事。”卢诗臣的语气听不出来是真的觉得没事还是善于掩藏情绪。
“卢老师……”李松茗抿了一下唇,跟在卢诗臣的身后没看着他的背影,有什么话语迫不及待地要从喉咙里钻出来。
“对了松茗,你没有喝酒吧?”走出通道口,卢诗臣突然说道,“梁昭喝了酒,不能开车,我得开他的车送他回去,我记得你会开车的吧?你就开我的车帮小金她们送回去吧。”
第37章 轻松最好
李松茗原本有许多已经按捺不住的话到了喉咙口,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出来。
但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安排打断了一切。
卢诗臣卢诗臣说的小金等人是方才一同坐车来的那几个护士。他说话的时候,站在通道出口的交界处,明暗度不同的光线将通道内外分割开来。他的身体踏出了通道,但是转过身来和李松茗说话的时候,因为背着光,他的脸又隐没在了黑暗之中,让李松茗无法看清他的五官与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