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冤种朋友(30)
作者:梨斯坦
时间:2024-01-15 11:18
标签:短篇 合集
“人就算攒了你也不知道,你别傻了吧唧的把钱全投在家庭日常开支上。自己得有个傍身钱。”慧文姐说,“用父母账户,或者你自己新开一张卡都行,跟平时进账出账卡分开,至少保证半年内没有跟你工资卡的直接划账记录,明白吗?”
凡姐唔了一声。
“既然你家你管账,那只要你俩没离婚,你最好固定时间给韩放公示家庭账目和财产结余,最好还要留下公示过的证据。”
“……”
“那小男生,还缠着你呐?你要是离了,那谈就谈了;你要还没离,最好先把这事儿平了。你犯不上为了跟韩放赌气也去泡个小男生,真到打官司离婚那一步,你这可比他网上撩骚小姑娘性质严重多了。思凡,咱不能为了出气,杀敌之前先自损八千。”
这下凡姐开了口。
“什么叫泡小男生?”她低低地说,“我是那种随便搞艳遇、玩几天解个闷的人嘛?!”
“嚯,那你当真啊?”慧文姐短促地笑了一下,“那不是更完蛋吗?”
作者有话说:
重点我就不划了哈,宝贝们自己领悟
第35章
9.
一开始我还没搞明白,慧文姐说凡姐这个“当真”,到底是当真到什么程度。直到有天赵非凡严肃地跟我说:“我收回我的话,我觉得思凡可能真的要离婚。”
我一惊,问,为啥?
“之前她跟韩放买房,找我借了十万。思凡才是他们家养家主力你晓得吧?韩放就点固定工资,偶尔拿点稿费。我就跟她说不着急,手头有钱先还别人的,反正咱这么多年老同事我也不怕你跑了。”赵非凡说,“前几天思凡突然把钱都还给我了,一次性还清,还带了利息。这说明啥啊,这是她在清债务,离婚的第一步,不就是清点共同债务、整理共同财产吗?”
我突然就想到了,之前慧文姐跟她说的那些话。
很多事儿不能比较,结合赵非凡和慧文姐两个人的话,凡姐可能会为了薇薇、为了自己来之不易的“人生赢家”生活选择不离婚,却也可能是为了板儿男选择清理债务准备离婚。两下一比较,我暗生几分怀疑——纵韩放让她失望,可板儿男不过就是她在震怒失意之下偶然认识的这么一个人,这二者的分量和意义,能一样吗?
凡姐很快就给了我答案。
那又是一个夜班,但这次主动提出换班的,是凡姐。
赵非凡很意外,他扯了扯嘴角,但最终,还是摁住了一颗蠢蠢欲动的八卦心,答应了跟凡姐换班。
办公室的夜总是很静谧的。一过晚上九点,落地窗上,两个编辑伏案的身影就会叠加在灯火璀璨的夜景之上,这也是我喜欢做夜班编辑的理由,不用说太多话,干活儿干累了,拎罐啤酒往窗边一坐,看看夜景,心里总会有种充盈的踏实。
但今夜,因为有了凡姐,我多多少少有点尴尬,于是一晚上都在搜肠刮肚,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后还是凡姐先开口。她说,“苏老师,你对显卡了解吗?”
我一惊,说,“这个我不懂。”
凡姐看上去有点失望,于是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有个同学对这个很了解,他说过最近一个什么4090,很不错。”
“4090……”凡姐埋头在手机上查起来。
“凡姐……是要买显卡送人吗?”我试探问。
凡姐犀利地扫我一眼,主动挑破了这半遮半掩的话题,“是啊,送小裴。你想问什么就问,遮遮掩掩的干啥啊,你们不早都知道了。”
原来板儿男叫小裴。
原来凡姐早就知道,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她的事。
看到我尴尬的表情,凡姐笑了,“没事,反正咱们办公室从来没秘密,那会儿赵非凡跟云想涛眉来眼去的,不也以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这世上哪有天衣无缝的事啊。”
“……这你也知道!”我大为惊讶。
凡姐挑眉,表情舒展开来,一扫这些天的阴霾,又做回昔日那个优雅开朗的“柳仙儿”。我突然心生万千感慨,趁着凡姐心情还不错,索性直接问了:
“凡姐,你是真的打算离婚了吗?”
10.
“啪”的一声,啤酒罐拉开,给这个并不炎热的初夏之夜带来一丝清爽。凡姐披着长披肩,仰头,大大地喝了一口,垂眼,看着啤酒罐,“我现在终于理解你为什么喜欢上夜班了。这感觉挺不错的,我都忘了自己单身时是什么感觉了。”
她说,苏老师,你是个男人,你帮我分析分析,是不是男人都是既要又要还想要?
凡姐跟韩放的开始,跟韩放和那个小姑娘的开始差不多。
那会儿正是韩放声名鹊起的时候,凡姐在一线做文化记者。采访前先约访,凡姐跟韩放在网上聊了一个多月,聊得火热,于是大热诗人、从不接受采访的高傲才子,破例接受了凡姐的邀约。
然后就线下见面,诗坛明星碰上传媒新秀,一眼定情缘。
凡姐说她至今深深怀念着那个时候的韩放,韩放是个有点内敛的人,也不太会应酬,但跟她总有无穷多的话。两人谈恋爱那会儿,经常通着话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才挂断通话。韩放依赖她,也抚平她,因此当韩放向她求婚时,她没有任何的惊讶与犹豫,就像是百川终会归海,韩放终会向柳思凡求婚,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只不过诗坛明星终究是昙花一现。文化界比媒体界更讲究论资排辈、互相抬轿子。有一次,韩放被推荐参加一个奖项评选,有前辈指点他,说最资深最有分量的评委很看好他,他只要稍微表示表示、拜拜山头,大奖非他莫属。但韩放不屑一顾,私下里说,他有什么作品啊?不就是靠“研究”那几个大佬的作品出名,人家写文学批评那是解析批评,他写文学批评那是变着方拍马屁。就这人还好意思跟别人要钱。
不知这话是不是传到当事人耳朵里,总之,韩放落选了。
这种事一次两次还好说,多几次之后,渐渐地,也就没人再愿意抬韩放的轿子了。因为在大家眼里,韩放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还总爱戳破圈子里一些众所周知、却又不好公之于众的潜规则。
既得利益者正襟危坐,谁愿意被“不识好歹”的人掀开老底,翻出通红的猴屁股呢?
于是韩放这颗新星变流星,就这么迅速地划过当代文坛,陨落得无声无息。
但凡姐无所谓,用她的话说,两口子过日子,只要自己觉得配合得当就行——其实外人看来他们的确是良配,女主外男主内,凡姐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韩放则兢兢业业地当着讲师顾着家,把老的小的照顾得井井有条。连凡姐在国外交流那半年,家里老母亲拆迁换房,都是韩放一手打理出来的。
“所以我就觉得——韩放对现在的生活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吃穿不愁,有车有房,钱也没让他操过心。我们也不是那种忙于事业疏忽交流的中年夫妻,我的确不理解,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凡姐啜了一口啤酒,幽幽地说。
“那天去见那个小女孩,她说是跟韩放聊文学聊上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就想,你老婆不会聊是吗?你老婆不仅科班毕业学文学懂文学的,还是个专职的文字工作者,还是获过奖的文字工作者,怎么着,满足不了你的精神需求了?非得找小姑娘聊才能获得精神共鸣?”
我深深地看着凡姐。她连落寞都是美丽的,连发牢骚都是优雅的,可是她这般通透,在这件事上还不是身在局中,雾里看花。
男人,就是一种既要又要还要的生物。他们想要一个又美又有情趣还能挣钱的伴侣,但又不希望伴侣风头太盛盖过他们。凡姐什么都能包容,包容了他的清高执拗,也包容了他世俗意义上的失败;她什么都能给韩放,家,钱,爱情,但唯一不能给他的,就是那种雄性生物与生俱来的尊严。他的才华、能力和弱点,尤其是一次次的打击,都被自己的妻子所见证。他只能隔着网线,从小姑娘那里得到一点虚幻的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