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冤种朋友(23)
作者:梨斯坦
时间:2024-01-15 11:18
标签:短篇 合集
走到半路突然福至心灵,给江柳青发了条消息,说秦溯进派出所了。
到了派出所,秦溯正在做笔录,我说自己是他的亲友,向民警问了问情况,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有几个顾客去“萤间”吃饭,边吃边聊工作,是江柳青曾经工作的那家公司,于是秦溯就悄悄支着耳朵听。
其中一个眼镜男抱怨,说最近业务不好做,KPI压力大,逼得自己都想整点其他手段拉客户了。另一个衬衫男则告诫,说你可别,你有大佬保你么?瞎搞出了事,业绩是领导的,锅就是你来背,就跟隔壁那组那谁似的——叫什么来着?
第三个说话的人是个胖子,说,“江柳青。”
“啊对,江柳青。他当时是他们领导跳槽带过来的亲信嘛,出了事还不是被开。”
“他领导是David吧?大老板不也没保David?”眼镜男说,“David就是个傻逼,本来他和江柳青都是跨行过来的,不是特别专业。老板当时要David就是看中他人脉广,你们猜怎么着?他为了KPI,就想着搞虚假报告。我听说他出事,是因为客户想投一个公司,本来那公司资质不行,他为了促成投资,让江柳青给那公司虚抬身价。江柳青不肯,他找别人弄的,结果后来那人把他给卖了。”
“幸亏江柳青没跟他做这事儿,要不是进去的就该是他了。”胖子感慨。
“他没跟着领导乱干也好不到哪儿去。”衬衫男说,“我亲眼见过江柳青挨骂。David吧,挺小心眼,那次好像是江柳青有个什么朋友的公司想要投资,江柳青给做的报告,拿到David那儿,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也没给他过——反正得罪领导,就被穿小鞋,跟着领导干坏事,出事你第一个背锅,难呐。”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眼镜男突然问:“你们知道江柳青现在在干嘛?”
另两人说不知道,眼镜男说:“他在送外卖。而且就在这一带。有次他提着外卖盒进电梯,我俩擦身而过。吓得我好一段时间没敢点外卖,这要是当面碰上了多尴尬啊。”
“他怎么非得在熟人这一片送啊?不能换个片区吗?”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他还想着等David那档事风头过了再回来?不过恕我直言,他真没必要费这个劲。他直属领导出这事,他基本上没可能回来了,而且David在公司里没少得罪人,现在他进去了,有人看见江柳青落魄了,逮着他踩,之前我还听说有人专门整他,部门团建聚餐点外卖,专门让江柳青送,还美其名曰照顾他生意,一次就点五份,一顿饭点了十次……”
秦溯听不下去了,走过去追问是谁这么欺负人。人家顾客吃饭吃得好好的,看老板凶巴巴虎着脸走过来,语气不善兴师问罪,自然不可能随便说出是哪个同事,拉扯间,就砸了杯盘,划伤了胖子的胳膊。
于是双方就拉拉扯扯进了派出所。
本来没多大事,也就道个歉赔了千把块。我把秦溯从派出所领出来时,一抬眼就看到了在派出所门口踱步,焦急等待的江柳青。
他一见我们就迎上来,作势要拉秦溯。秦溯却退后一步躲开了他,语气很冲地问:
“你就是因为自己过得不顺,所以才拒绝我,是吗?”
“你宁愿苦逼兮兮地送外卖都不愿意跟我说真实情况,你是怕我也像你的那些前同事一样,拿‘照顾你生意’来羞辱你,是吗?”
“你根本就信不过我,根本就没觉得我是认真跟你谈感情,是吗?”
我们三人形成一个沉默三角,局外人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俩对峙。江柳青的眼中涌起难以言说的情绪,他嘴唇动了动,我不知道,最终会是感情压倒重重顾虑让他一吐为快,还是骄傲让他继续固收城池沉默以对。
最终,是后者。他始终不发一言,想要拥抱江柳青的手臂僵硬尴尬地张着,秦溯等不到他的回应,从鼻腔里冷冷哼了一声,转头就走了。
第28章
23.
我第十一次被秦溯叫去试菜,用尽了所有的理由而无法推辞,只好答应了下来。
但这边我刚发送完“行,我九点多过去”,那边阿东的消息就发了过来。他说,“苏老师,你今天一定要找理由拒绝老板,千万别来。”
我:咋了?
我:算了,他失恋不开心,好容易做菜能让他转移下注意力,吃就吃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次。
阿东:这次不比以前,我有理由相信老板是想拉着我们所有人死给江柳青看!
我:不至于吧……他做的啥?
阿东:见手青。
……
就离谱。
然而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如果让我在编理由推辞和吃毒蘑菇之间选,我选择吃毒蘑菇。于是晚上不到九点,我先去药店买了包泻药,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萤间”的大门。
哦对,出办公室之前还跟小葵说,晚上10点半前,我要还没回办公室,就去医院找我。
揪着心的不止我一个。店里提前打了烊,阿东和阿萍都一副如临大敌豁出去的样子。秦溯持刀掌勺,阿东负责监工,从秦溯从水盆里捞出见手青那一刻起,阿东的眼睛就没离开他的手。
来之前我专门查了查,见手青嘛,牛肝菌的一种,有微毒。做好了那是人间美味,做不好了,轻则发癫见小人儿,重则进医院生死由天。按照阿东的说法,这东西让他一个专业厨师上手,他都得掂量掂量,真要是吃出问题来,附近医院都不一定有能解这毒的,也就是秦老板艺不高还人胆大,甩着俩膀子就敢上手。
做菜的第一道工序自然是切。我专门查了一下,见手青见手青,好像是一刀下去把菌子结构破损了,菌子就会变色。眼瞅着秦老板刀过之处蘑菇的颜色越变越像有毒,我后背贴在厨房墙壁上,向阿东投去求救的眼神。
阿东显然也看不下去了,直接冲上前一把推开秦老板,“行行行我切吧,切好了你炒。你瞧瞧你这切的这么厚,等会儿怎么保证熟啊?”
秦溯被夺了刀推到一边,因为阿东动作粗暴,手指还被刀刃划了一小道口子。他微微蹙眉吮了下伤口,便自顾自地埋头又去准备别的配菜去了。
阿东毕竟专业,唰唰几下把蘑菇切成薄片,丢进沸水中,盯着计时器煮够十分钟,然后才敢交给秦老板进行下一道工序。
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内,我和阿东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折磨。见手青只要熟透了就无毒,然而秦老板做饭,判断生熟一靠摸,二靠尝。爆炒菌子自然不能靠摸,于是在炒得过程中,他数度试图夹出一两片来判断菌子的熟度。
于是阿东全程如临大敌,只要看到秦老板挥铲的手慢下来,他就正颜厉色地呵斥:
“哎!不许吃!”
“筷子放下!干啥呢?”
“哎!你咋回事儿?”
秦溯被他一惊一乍的也搞烦了,啪地关火,“能不能行了?连煮带炒快半个小时了,再毒的蘑菇毒素也该被炒没了吧?!”
起锅,装盘,在我和阿东两人的监视之下,一盘油大、料足、肉鲜、唯有蘑菇被炒得蔫头耷尾的火腿炒菌菇被送上了餐桌。我、阿东和阿萍互相看来看去,谁也不敢第一个下筷子——平时试菜吃两口不好吃的也就罢了,这玩意儿要是没熟,那可是真要命啊!
秦溯像是没看见我们的犹豫,亦或是他看到了,但他不在乎——总之,他径直夹了一大口送进嘴里,鼓着腮帮嚼了几口,眉头舒展开来:
“好吃!”
——算了,舍命陪君子了,反正只要当场死不了的,都有救过来的概率。我们等了十来分钟,见秦溯没有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于是一咬牙一瞪眼,纷纷下筷子扫荡起蘑菇来。
秦溯啪地开了一罐啤酒,高高举起:“这一杯,敬‘萤间’。敬阿东,敬我们的店花阿萍。在我心里我从来没把你们当员工你们知道吧?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好哥们儿好姐们儿。就算有天咱们这摊子散了,你们的好我也会一直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