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票(33)
“所以呢?”乔清许紧跟着问。
“你自己看着办吧。”姬文川仍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我不会干涉你。”
乔清许又有了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好像姬文川总是这样,越是紧要的事,他越不会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乔清许还想继续问,但这时管家从玄关来到客厅,对姬文川说:“黎老板来了。”
黎老板?
乔清许愣了一瞬,黎丘行来找姬文川做什么?而且还是直接来家里。
姬文川朝着管家点了点头,对乔清许说:“你先回去吧。”
第25章 欢迎来到精品瓷器专场
和黎丘行擦肩而过的时候,乔清许点头致意,招呼道:“黎总。”
他的态度很是淡漠,毕竟之前被黎丘行骚扰过,每每回想起来都令人不适。
结果黎丘行的态度比他还冷,或者说,他根本顾不上乔清许,就随便点了个头回礼,然后一脸凝重地走向了客厅。
他为什么会是那副表情?
乔清许走到玄关,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姬文川站起身来,把黎丘行带往了会客厅的方向。
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谈。
“乔先生。”管家出声提醒。
乔清许收回视线,离开了顶层公寓。
这一夜注定是失眠的。
乔清许在脑海中反复预演明天即将发生的事,但由于实在拿不准姬文川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他的预演总是到最后高足杯出场时便中断。
说是要两败俱伤,但其实这是个很宽泛的议题。
他该怎么去曝光这只高足杯是个赝品?
总不能最后开拍时,他站在台上公开宣布,接下来要上拍的是一件赝品,他因为良心过不去,站出来揭露行业的黑暗面。
要是真这么做,或许会赢得一些尊重,但也一定会丢了事业,同时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自讨苦吃。
这种自损一万伤敌一百的做法他肯定是不想的。
那么就只剩下私底下去曝光,比如告诉所有意向客户,这只杯子是赝品,不要来参与竞拍。
但谁又会听他的话?
就像姬文川所说,这些人在意的根本不是杯子的真假,而是它携带的经济价值。
只要圈子的规则不被撼动,加上有姬家做背书,他们就不用担心杯子买回来无法出手。
这种自损一百伤敌为零的做法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公开曝光欠妥,私下曝光没用。
到头来,这还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只能看姬文川愿不愿意把那只赝品拍回去了。
辗转反侧到清晨,乔清许索性放弃了入眠,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眼下青黑,一脸愁容,这样的精神状态去拍卖可不行。
他换上运动服,去楼下跑了三公里,等再回来时,至少表面上气色好了不少。
要穿的黑色西装昨晚已经准备好,这还是乔清许十八岁成人礼时他爸给他买的第一套正装,面料讲究,剪裁得体,也是他所有衣服里最昂贵的一套——当然,姬文川送他的那套除外。
在早些时候,乔清许还想过姬文川送他的衣服可以在往后的拍卖中穿出去。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估计那套衣服他是永远也不会再穿了。
“孤芳奏雅”的拍卖会和预展一样,在禾丰的场地举办。
离开拍还有半小时,乔清许在后台不停刷新系统,却仍然没有见到姬文川办理竞拍号牌。
——不办理号牌,就代表不会参与竞拍。
所以姬文川还是笃定了他不会曝光吗?
那真是有些棘手了。
“小乔。”结束上一场拍卖的何舒念来到乔清许身边,上下打量着他说,“你今天很帅。”
这已经是乔清许今天收到的第无数次夸赞了。
平日里的他穿惯了休闲服,帅自然也是帅的,但并没有到令人惊艳的程度。
而今天他一身黑色西装,那股帅气中平添了几分英气,也更加锐利,走到哪里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场拍卖,没有哪个拍卖师会不重视。
单从外观上来说,乔清许已经做好了上台的准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没底。
“谢谢何姐。”乔清许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怎么了,很紧张吗?”何舒念问,“其实一上台你根本没工夫紧张,到时候你的肌肉记忆会发挥作用。”
乔清许摇了摇头:“我不是紧张。”
何舒念笑着说:“那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是怕,”乔清许顿了顿,说,“万一我搞砸了怎么办?”
“能搞砸什么?”何舒念拍了拍乔清许的肩,“放宽心,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如果姬文川不打算把赝品拍回去,那乔清许多半是会搞砸的。
眼看时间已到,他没再多说什么,拿上资料夹,戴上麦克风,迈着双腿来到了拍卖台上。
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客户,前区多是VIP会员,后区会有一些看热闹的人,再后面有一块硕大的屏幕,实时刷新着网络报价。
左右两边是电话委托席,不少代理人正跟客户沟通着拍卖会的情况。
而在乔清许上台后,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会场的灯光打得很亮,以至于有些晃眼。
乔清许发现何舒念说得很对,当他真正上台的时候,他已经不顾上思考其他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彻底沉静下来,接着就像无数次练习的那样,郑重地开口道:“尊敬的各位来宾,欢迎来到202×福至・禾丰‘孤芳奏雅’精品瓷器拍卖专场,我是国家注册拍卖师乔清许。现在我来说一下本场拍卖的竞买须知……”
姬文川还是没有办理号牌。
现在拍卖已经开始,乔清许也没法再联系意向客户。
难道真要自损一万伤敌一百吗?
乔清许还是觉得这是非常不明智的。
“十万,十二万,十五万,十八万……”第一件拍品的叫价非常激烈,乔清许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上的所有动静,视线一会儿扫过前区,一会儿扫过屏幕,一会儿又扫过电话委托席,嘴上的报价就未曾中断过。
直到叫上五十万,场上报价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而乔清许的报价阶梯也改为了每次加五万:“六十五,七十万,七十五万……七十五万还有更高的吗?”
有人举手示意,想要加两万。
按理来说,下一个阶梯应该是八十万,但拍卖师有权利调整,于是乔清许指向他,说:“七十七万,有人能给到八十万吗?”
场上暂时没有动静,乔清许故意放缓节奏,开始介绍道:“清康熙青花缠枝莲纹花觚,陈设观赏器,此觚造型流畅,曲张有度,花纹层次丰富,八十万没有人想要吗?”
等了没一会儿,刚才叫价七十五万的人果然叫出了八十万。
“八十万一次,八十万两次……”乔清许不疾不徐地举起手上的木槌,又故意停顿了几秒,然后再敲下,“成交,恭喜8034拍得清康熙青花缠枝莲纹花觚,感谢您的出价。”
在纸上记下落槌价和号码牌时,乔清许暂且分心思考起了高足杯的事。
其实在“自损一万伤敌一百”和“自损一百伤敌为零”之外,乔清许还有一个“自损一千伤敌为零”的办法。
就是在最后高足杯开拍时,他擅自做主,把这件东西转为私洽。
拍卖行的业务主要分为两块,一是公开拍卖,二是私人洽购。
前者就是乔清许此刻正在做的事,而私人洽购则是买卖双方在拍卖行的撮合下谈拢一个成交价,私下进行交易。
比起私人洽购,公开拍卖始终存在一个风险,就是如果流拍,会给拍品留下流拍记录。
如果一件顶级藏品,拍卖行预估到成交价不会很高,甚至流拍时,便会跟买家商量转为私洽,这样就可以避免难看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