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票(14)
电视购物的广告声被开得很大,其中夹杂着杨彦不解地催促。
但这一切都没有进入乔清许的耳朵。
他就像处于透明的空气罩中,屏蔽了外界的所有信号。
八点到锦城酒店顶层公寓。
他把这几个字反复看了无数遍,卡顿的大脑这才开始慢慢恢复工作。
直接去酒店……是要上床的意思吗?
还是说,上次在会客厅里不方便脱衣服,姬文川这是要换个地方对他进行“面试”?
乔清许有点懵,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慢吞吞地回了两个字过去:今晚?
短信提示音再次响起。
【姬文川】
不然呢?
明明不是语音消息,乔清许却感觉那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让他莫名耳根发热。
大脑的运转还是异常缓慢,因为这事完全超出了乔清许的认知。
他就像是在赌场里夸下海口,声称自己有的是钱,但真正拿到进入VIP区域的门票后,却连门在哪里都找不到。
往好的方向想,姬文川并没有对他冒失的举动感到反感。
但这时候这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一扇门在乔清许面前打开,通往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或许他可以在这个世界里大展拳脚,又或许,他会被阴暗所噬变得肮脏不堪……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旦他进入这扇门,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清许?”杨彦来到乔清许身边,有些好奇地瞅向他的屏幕,“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乔清许收起手机,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来这里是干什么来着?
哦,吃面。
“杨彦,你自己吃吧。”乔清许转身就走,“我临时有点事,下次我请你。”
“什么事这么着急啊?”杨彦想要叫住乔清许,但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巷子口。
锦城酒店的全称就这四个字,是锦城内唯一以城市名称命名的酒店。
它位于锦城大厦之中,和这座地标建筑一样,都是姬文川名下的资产。
乔清许在七点半便抵达了酒店大厅,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开始做最后的思想斗争。
离八点还有半小时,似乎还有后悔的余地。
但显而易见的是,若是临阵脱逃,肯定会得罪姬文川,也就是说,如果还想在这行混下去,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是的,这时候已经没必要做思想斗争了。
乔清许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厅,索性放空了大脑打发时间。
他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酒店正门,一辆辆豪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从车上下来的有行色匆匆的商务精英,也有悠闲自得的阔太太们。
没过多久,一辆低调的讴歌在酒店正门停了下来,门童尽职尽责地上前迎接,但奇怪的是,就连大堂经理也急忙迎了上去。
这又是哪个大佬?乔清许无聊地想。
他已经默认姬文川此时正在楼上等他,所以他压根没想过姬文川也可能在外就餐,这会儿才来到酒店。
车上下来的人穿着一身素雅的青灰色唐装,慢悠悠地走进酒店大厅,就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遛弯似的。
有个拄拐杖的老太太走在他前面,步伐较慢,挡住了他的去路,但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交代了大堂经理几句,经理连忙搀扶老太太去了。
乔清许没想到会在这里提前碰到姬文川,想要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的视线正正对上,一个诧异,一个慌张。
“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姬文川径直走到了乔清许面前。
乔清许干巴巴地站起身,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比初次跟姬文川见面时还要紧张。
姬文川笑了起来:“怎么,不敢上去?”
一下就被看穿,乔清许更是窘迫得不行,好在姬文川并未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跟我来”,接着便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不用再对话,不用再视线相交,乔清许心里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他默默跟在姬文川身后,也没有看路,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比如姬文川到底有几套唐装,他那翡翠扳指值多少钱等等,以至于连姬文川在电梯前停下他也没有发现,就那么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虽说及时收住了脚步,但鼻尖还是差点撞到姬文川的后背,闻到了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姬文川好像没有喷香水的习惯。
脑子里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抱歉。”乔清许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挥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没事。”姬文川抬手挡住了打开的电梯门,让乔清许先上。
挡电梯门这种事是姬文川这种身份的人该做的事吗?
如果乔清许是来谈生意,姬文川应该不会这样自降身价。
所以姬文川已经把他当作小情人之类的来看待了吗?
乔清许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见乔清许迟迟没动,姬文川有些无奈地说:“小朋友,我不吃人。”
“……哦。”
电梯本来就是社恐地狱,哪怕姬文川什么都没做,乔清许也局促得要命。
视线无处安放,只能落在数字显示屏上,忽然,姬文川转过头来,问乔清许道:“吃晚饭了吗?”
没有。
乔清许哪还有心思吃晚饭。
姬文川一句“我不喜欢迟到”,他便提前了半小时到来。
“吃了。”他直视前方说。
回避视线的意图不要太明显,姬文川环抱起双手,有些好笑地打量着乔清许:“你很不自在。”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语尾带着几分调侃,缓和了令人窒息的氛围。
两人都心知肚明乔清许为何不自在。
姬文川故意点破这一层,就是想让乔清许放松下来。
事实证明这一招很管用,乔清许终于开始正面回应:“之前没有做过这种事。”
“哪种?”姬文川问。
“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脱衣服。”乔清许还是想解释一下,他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他是很认真地在说这事,谁知姬文川低声笑了笑,问道:“那待会儿是我给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乔清许愣愣地看向姬文川:“……啊?”
“叮”的一声,入户电梯直达玄关。
姬文川径直走出电梯,吩咐等候在旁的管家给乔清许拿双拖鞋。
而乔清许这才回过神来,他刚才是被姬文川调戏了吗?
管家一头银发,看上去年纪不轻。他身旁跟着一名佣人,听到姬文川的吩咐,主动把拖鞋放到了乔清许脚边。
乔清许没好意思麻烦人家,把自己的鞋在玄关摆正,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姬文川的步伐。
玄关后是几十米进深的大横厅,透过环绕式落地窗往外看去,能看到繁华的城市夜景。
乔清许不过多看了一阵,等他再回过头时,竟不见了姬文川的身影。
这房子大得像个迷宫,动线四通发达,一时间乔清许也不知该往哪儿走。
看看右边,有一条走廊,墙上挂着名家的字画;再看左边,是一个拐角,不知会通往哪里。
乔清许凭着直觉朝右边走去,边走边欣赏墙上的字画,然而没走几步,身后便响起了姬文川的声音:“小朋友,这边。”
回头看去,只见姬文川从拐角后探了半个身子出来,显然是发现乔清许没有跟上,返回来寻找,结果发现他竟跑去欣赏字画去了。
乔清许重新跟上姬文川的步伐,没过多久,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卧室。
卧室里摆放着不少古董物件,但乔清许完全没心思观赏,因为铺着绀青色床单的大床存在感实在太强,让他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又变得紧绷。
“洗澡了吗?”姬文川解着唐装纽扣,迈着长腿朝衣帽间走去。
他的语气很是随意,仿佛接下来要发生的不过是一件寻常小事,但殊不知,这寻常小事却是乔清许的人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