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狗(4)
余渔能看出陆铭的不悦。
是因为他搞砸了他的欢迎会吗?
陆铭……只是来教训“一个搞砸了他欢迎会”的服务生的吗?
顺着Alpha紧闭的双唇,余渔的目光静止在男人头戴的黑金止咬器上。
佩戴止咬器是Alpha能力极强的证明——对超S级的Alpha来说,抑制剂有失效的可能性,所以他们需要在日常生活中携带止咬器,以备不时之需。
陆铭低着头,好似在认真阅读酒水单,却忽然出声:“看够了吗?”
“?”余渔愣了下,脸颊烧了起来——他盯了陆铭太久了!
“孤独水母。”陆铭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平铺桌面的硬卡纸。
“好、好的。这是一款以伏特加为基底,辅以柑橙利口酒和糖浆的高度混合酒,有些烈,不适合过多……”余渔有些慌乱,习惯性地用客套而疏离的语调做起解说。
陆铭不耐地打断他:“闭嘴,做你的酒。”
余渔双手微颤,埋下头,不敢再出声。
青蓝渐变的液体在玻璃杯中静置了十五秒,余渔用滴管吸取少量奶酒,一滴滴加入其中。
乳白色的酒液伞状下落,拉扯出一只透明的小水母,在青蓝渐变间,微微晃动,仿佛拥有了生命。
一支酒杯只容得下一只“水母”,孤单而寂落。
余渔抽出一片透明的塑料杯垫,将制作好的酒水推给陆铭。
“余渔,你是不是以为,我把你忘了啊?”一只冰凉的大手突然抓住了余渔骨节清晰的细瘦手腕。
陆铭终于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余渔的双眼。
森凉寒意顺着男人的手侵入心扉。
他果然认出自己了。
余渔眼睫轻颤:“陆铭……”
陆铭却并不回答,而是抓着他的手,由紧握手腕变成十指相扣,点向酒单上的一处,淡淡道:“念。”
酒单上,陆铭指出的地方用倾斜的花体字,写着:“我很想你……”
那是酒吧为贩售调酒,给“孤独水母”添加的暗语。
余渔说完,便抖得不成样子。
陆铭却紧抓着他不放。
Alpha起身,用另一只手摸上余渔的侧脸,缓缓下滑,到脖颈,再到动脉,然后解开了他领口的扣子,摩擦他的抑制环……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余渔颈间。
陆铭像是地狱归来的怨灵般,用那把变声后低沉磁性的嗓音,对余渔幽幽道:“十年了,我很想你。让我闻闻你的信息素。”
第4章
凌晨两点的酒吧街很是热闹,撸串儿的饕客,寻欢的男女,喝高的醉鬼……演绎着独属于这里的人间百态。
余渔低着头,紧拽背包带,双目无神地在人群中穿梭。
陆铭还记得他。
虽然在一番咄咄逼人的作态后,Alpha只是喝掉了那杯高度酒,没再为难他。
余渔的心还是乱成了团。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到工作结束的。
记忆停留在男人的止咬器擦过皮肤的瞬间,接着,就是自己逃命似的从员工通道逃出会所。
躲开陆铭,回家——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绕过几个花枝招展的Omega迎客女,余渔快步走进一条小巷。
九月,才刚刚入秋,漆黑的巷子里,夜风微寒。
男人说话时喷洒在颈间的热气,却始终没有消退,不停地灼烧着余渔的肌肤、喉管,像是要将他生生烫成一团焦炭。
“嘿,兄弟!走那么急干嘛?”三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挡住了余渔的去路。
余渔脚下一顿,这才发现自己为了快点回家,竟然下意识地抄了近道。
从这条巷子走,他可以节省十几分钟,但巷子里没有灯,熟悉这片的人晚上是不会从这走的,会遇到抢劫的混混。
余渔抬头看向面前的拦路人。同一时间,他听到自己背后也出现了脚步声。
退路被封死了。
余渔用力握紧了背包带,冯书言给他的银行卡就在包里,那里面有四十万。
“救……!”侧脸挨了狠狠的一巴掌,余渔眼前发昏,口中尝到了淡淡的铁腥味。
“省点嗓子吧,闹再大,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他们没这个胆儿!”抢劫团伙的头领是个Alpha,壮硕的男人嫌弃地将余渔钱夹里的几百块塞进口袋,又抽出冯书言借给他的银行卡,询问:“密码是多少?”
余渔被人反缴了双手,他摇头,再次挣动,想要喊叫,身上立刻又挨了几脚。
“小兄弟,哥几个只是想问你借点酒钱,不会全拿走的。但你可别给脸不要脸!”Alpha用手中的蓝色磁卡轻轻拍打着余渔肿胀的脸颊:“你一个Omega,可经不起我几下揍。”
余渔头晕眼花,喘息粗重。
巷子外面不是没有行人,但他挣扎反抗许久,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却始终没有人来。
过路者不是没听见,只是不想惹火上身。
求救无门。
余渔看着眼前几人手中的棒球杆,眼神灰暗:他对暴戾感到恐惧与害怕。但,密码绝对不能告诉他们。
如果银行卡里的钱被抢走,他没脸再去向冯书言借,也再找不到其他方法凑齐这四十万……
挨一顿打,最差也不过是丢一条命,生活的重量压得他就要窒息。他没有选择。
余渔放弃挣扎,死咬着嘴唇,不再出声。
“还真是个不识好歹的……”领头的Alpha说着高举起手臂。
余渔浑身肌肉紧绷,瑟缩着闭眼,等待着疼痛降临。
“啊!!!”
一声惨叫。
余渔愣了下。紧接着,钳制他的Beta松了手,一道更强的力量抓住Omega的上臂。
鼻尖是陌生的香水混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余渔被拉进了一个宽阔硬挺的怀抱。
烟头猩红的一点在黑暗的巷子里明明灭灭。
“谁打的?”陆铭揽着余渔的腰,夹着烟的手掌贴上Omega被掌掴的侧脸。
男人下手没轻没重,蹭得余渔轻轻皱眉。
“你?”陆铭的神情掩藏在黑暗中,难以看清。他抖了抖手腕,灰白的烟灰飘落在脚底的Alpha脸上。
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混混头子看到了陆铭拿烟的手腕上挂着的止咬器,颤抖的声音变了调:“不,不是我!”
“那是谁?”陆铭语调平缓,毫无起伏,脚下却用了力,那Alpha几乎以为自己的胸骨要被踩碎了,发出痛苦的呻/吟。
“疼,疼!!!……是、是他,是他!是红毛打的!”狭窄的小巷里回荡着Alpha的惨叫。
陆铭不耐烦地松了松力气:“闭嘴。你太吵了。”
那Alpha吓得立即将叫声憋了回去。
陆铭这才看向一旁被指认的、染着红发的Beta。
对上陆铭恶狼般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眼,红毛不寒而栗,背后发凉,他慌乱地从后腰摸出短匕,摆出自卫的形态:“不、不是!不是我!刚刚那么乱,所有人都动手了……谁知道那一下是谁打的啊?没人能证明是我!”
“确实。这家伙大概也是胡说。”陆铭认可了红毛的说法,略一停顿,却继续道:“不过,既然你们都动手了。那他说是你,就是你吧。”
“!”红毛Beta瞪大了双眼。
陆铭冰冷的话音未落。
轰!
红毛在不敢置信的恐惧中,被飞起的一脚踹出三米,狠狠砸在了小巷的墙壁上,一滩烂泥般滑落地面,昏了过去。
这一下,红毛的肋骨肯定断了。
“杀、杀人了!”其他几个Beta发出惊恐的叫喊,撒腿逃跑。
陆铭挨个看过逃跑者的背影,却没有上前去追。
男人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吸了一口烟,将烟蒂丢在还趴在地上的Alpha身上,用鞋底碾灭:“东西还回来。”
烟头烧穿了Alpha的衣服,在皮肤上烫起水泡,那人却一声都不敢吭,乖乖掏出抢来的现金和银行卡,交给陆铭。